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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115


115

        陆史虞在忙什么,  这件事情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经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原定的成亲日子一拖再拖,后面干脆遇到了谋反之事,于是直接搁置。

        陆史虞更是整日不着家,  跟在黎王身边,  忙着解决谋乱后遗留的一系列问题。

        那些无辜丧命的宫人,  有身份的将尸体交给他们的家人,  再给一笔补贴,  有些本就是孤家寡人,找不到亲人,最后只能一把火烧了,再将骨灰埋到荒郊的乱坟岗。

        于是一段时间,  宫中都笼罩着低沉的气氛,  压抑的哭泣此起彼伏,连带着陆史虞时时也绷着脸。

        这日,  忙完所有的事情天已经黑了,宫里四处点上灯笼,只是宫女太监住的地方依旧黑漆漆一片,福泉便让自己手下的小太监将陆史虞送到宫门口。

        昏黄的灯笼透着微弱的光,勉强照亮脚下的路,小太监一边走一边和陆史虞说话,  后者心不在焉,几次之后,  小太监也就歇了嘴,不过他总感觉周围阴森森的,  好似有冷风在吹似的。

        这次宫里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  冤魂散不去,  说不定就徘徊在自己身边呢。

        想到这里,小太监更害怕了,他为了让自己不要那么害怕,默默在心里反驳:冷是因为昼夜温差大,晚上有风所以才会觉得脖子里凉飕飕的,远处的惨白光亮是萤火虫,女人的哭声只是……等等,女人哭声?!

        “嗷——”

        小太监吓得脚底打滑,原本在前面带路,这下子直接跳到了陆史虞身后:“有鬼啊!!!”

        陆史虞:“……”

        他狠狠皱眉:“子不语怪力乱神,哪有什么鬼的存在!”

        “真的有,就在假山后面,奴才刚才听到哭声了,哭的特别惨,肯定是浣衣局被杀的宫女们!”小太监简直要哭出来了,眼看陆史虞要过去查看,他赶紧将人拉住,“陆大人,我们还是赶快走吧,奴才听说这种死于非命的鬼都会成为厉鬼!”

        闻言,陆史虞回头看了他一眼,在小太监期待的目光中拂去对方的手:“你在这等着。”

        皇宫重地,任何人不能装神弄鬼,更何况有前车之鉴……他必须要过去查看一番。

        陆史虞一步一步靠近,身后的小太监见此情形,强忍着害怕也跟上去。

        越靠近哭声越明显,假山后面隐隐透出光亮——小太监没有说谎。

        不过等他们走过假山后才发现,哭的并不是鬼,而是一个年纪只有十二三岁的宫女。

        好啊,小太监气得掐腰骂人:“喂!你是哪个宫的?半夜在皇宫里装神弄鬼,不怕被掌事姑姑发现,治你个扰乱后宫之罪?!”

        宫女没想到会被人发现,慌乱跪下:“公公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哼,还不赶快回去,以后不要半夜随便出来!”

        “奴婢这就回去!”

        宫女磕完头后从地上爬起来,走时她还不忘将地上的东西收拾起来,而后提着白灯笼匆匆离去。

        陆史虞望着灯笼光逐渐消失,于是茫茫的黑夜中只剩下一盏昏黄的光,小太监知道没有鬼,顿时不再害怕了:“嘿嘿,让陆大人见笑了,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陆史虞点头。

        只是抬脚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刚才宫女蹲着的地方。

        大部分东西已经烧成烟灰,仅有的几片残留的纸钱随风飘动,不经意擦过了他的鞋面。

        蔺荷半夜的时候突然想吃辣的食物。

        她照了照镜子,伤口在祛疤膏药的作用下,只剩下浅淡的红色痕迹,吃辣应该无所谓吧?

        竖着耳朵听了会儿,白术已经休息下,她偷偷打开房门去厨房准备做点儿吃的。

        简单的米粉加各种蔬菜,加上调制好的辣油酱,炒一锅爽口的米粉,闻着空气中的辣味,蔺荷感到了深深的满足,不过刚出锅还未吃上一口,便听到院门口传来的动静。

        这么晚,是谁来了?

        等待了会儿,却见门外的人并未敲门,她走到门后,挂在高空的月光照应出影子,门外的那人一会儿举手,一会儿又放下。

        心里隐隐有了想法,蔺荷隔着门问了一句:“陆史虞?”

        “……”

        一炷香后,蔺荷和半夜出现在别院外的陆史虞坐在厨房里,安静地分享了一碗炒米粉。

        剁碎的肉馅放入油锅中翻炒,加料酒、切碎的葱末,炒到葱末变软,再加入豆瓣酱和甜面酱,酱料的颜色愈发浓郁,最后放辣椒末,这样做出来的辣酱格外鲜美,只是闻着味道,就让人胃口大开。

        陆史虞这么一个吃不了辣的人,今天也破天荒吃了大半碗的米粉。

        放下碗筷的时候,他嘴巴被辣的通红,蔺荷见状连忙给他递过去一杯酸梅汤,酸酸凉凉的酸梅汤,消掉了部分的辣味,虽然嘴巴依然红肿,但多少已经缓了过来。

        “很好喝。”

        “是吗?”

        闻言,蔺荷又给他倒了一杯,这次多加了几块冰块:“那就再多喝点。”

        加个冰块之后,酸梅汤更加冰了,陆史虞手指摩挲杯壁,感受着其中的温度,然后仰头全部喝掉。

        突然,动作停顿。

        却原来,蔺荷从背后抱住了他,女人担心地问:“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一个不爱吃辣的面无表情地吃完爆辣的炒米粉,怎么看都是有心事的样子,难道在皇宫里被皇帝训斥了?

        她拙劣地安慰:“炒米饭还是太辣了,你不是喜欢吃甜食嘛,甜食让人心情愉悦,等明天我给你做点儿甜食。”

        蔺荷轻轻抱着陆史虞,用轻缓温柔的嗓音安抚男人的情绪,“中式西式、液体固体的我都会做,一天吃一个,估计能吃半个月之久呢……”

        话还没有说完,陆史虞回身抱住了她。

        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最后的一块浮萍,不敢放手,不敢松手。

        蔺荷感觉自己的肩膀都有些疼了,但她没有抗拒,而是轻轻安抚男人的后背:“没事了。”

        两人紧紧拥抱,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天地间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只剩下彼此,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史虞终于开口:“阿荷,我们成亲吧。”

        蔺荷怔了怔,随即笑着点头:“好啊。”

        虽然不知道陆史虞经历了什么才突然提起这件事情,但成亲的事情也在她的计划当中,所以便答应了。

        “什么时候?”

        陆史虞想了想,认真道:“要不明天?”

        蔺荷:“……”

        成亲说简单也简单,说麻烦也麻烦,对于蔺荷来说,她只需要坐在家里,穿上嫁妆,画好美美的妆,第二日在喜娘的搀扶下,坐上陆史虞的八抬大轿,从别院抬去陆家。

        想象中,理应是要这样简单的,谁知道第二日,蔺荷从第一步就茫然了。

        天还未亮,她被喜娘从床上拉起来,困顿的眼睛尚且睁不开,像个提线木偶似的坐在梳妆台前,然后喜娘和白术几个丫鬟对着她的头发一阵折腾:“哎哟,新娘子可真漂亮啊!”

        蔺荷清醒了,睁开眼,差点儿被镜子里的“东西”给吓死。

        没错,镜子里的她现在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只能用“东西”来形容,高高的发髻盘成圆盘大小,大红唇加两抹灯笼似的腮红,完全看不出蔺荷原本的模样。

        旁边的白术和喜娘还在夸赞:“蔺姑娘真好看!”

        “哎哟,老婆子我这些年送了那么多新娘子,还没有哪个比蔺姑娘要俊俏,保准等会儿新郎官看了移不开眼呢!”

        蔺荷:“……”

        确定不是被吓得吗?

        她真不敢让陆史虞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否则京城里很快就要出现一对新人成亲当天便被退亲的八卦。

        “帮我把妆卸掉吧。”

        “这可不行,今天是大喜的日子……”

        “卸掉。”

        “……”

        在蔺荷的坚持下,喜娘没办法,只能退步将化了一早上的“大红灯笼”新娘子妆卸掉,之后还可惜地唠叨:“蔺姑娘,新郎官马上就到了,总不能素着面出去吧。”

        蔺荷沉思,问:“化面的工具在哪?”

        “姑娘,都在这里了。”

        虽好奇她的问题,但白术还是将眉笔妆粉口脂等工具拿给蔺荷,拿到后,蔺荷先是观察了下,发现虽然材料不同,但用处殊途同归,于是很快她便自己上手。

        现代的化妆技术显然比古代更加繁复,从而发展出各种流派,蔺荷给自己化的便是看不出妆容的素颜妆,妆面服帖,嘴唇水嫩红润,化完之后好像没有化似的,但看着好却更加好看了:“哎,东西太少了,……”

        想了想,蔺荷干脆用纤细的毛笔沾了点儿胭脂,在眉间点了三朵梅花。

        瞬间,方才还平平淡淡的素颜妆就变得艳丽起来,惹得喜娘和白术惊奇地瞪大眼睛:“好漂亮啊!”

        “敢问蔺姑娘,这是什么妆?”

        蔺荷也不知道是什么妆,她随手画的,但看着二人殷切的目光,她便自己起了一个名:“梅花妆。”

        “原来是梅花妆。”这样的技术,若让京城中的贵女夫人们知道,怕是会掀起新的妆容热潮。

        还没有感慨几句,外面的丫鬟跑进来:“新郎官来了!”

        顿时房间的几人便变得手忙脚乱,蔺荷也跟着紧张起来,很快,她的眼前被蒙上红盖头,然后被喜娘牵着走出门。

        之后对诗、跨火盆,喜娘让做什么,蔺荷便做什么,直到喜娘停下,笑着将她的手递到陆史虞的手中。

        “新郎官,可要好好牵着新娘子的手,牵了手,以后的半生就不能再放手了。”

        蔺荷的手被紧紧握住,她听到陆史虞低沉的嗓音:“嗯,我不会放开的。”

        上了轿子,号角声吹响,热热闹闹的迎亲队伍再次出发,没有人后,蔺荷将红盖头掀开一角,轿子起起伏伏,她扶着一角,又悄悄掀起轿子的窗帘。

        道路两边站满看热闹的百姓,陆史虞穿着大红色的婚服,头戴冠帽,骑着白色的高头大马,整个人意气风发,他一个不爱笑的人,今日嘴角也是微微翘着,他的马上挂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是蔺荷做的水果糖,他一边走一边撒糖,惹得百姓们争相抢夺:“恭喜新郎官娶新娘子咯!”

        “新郎官一表人才,新妇肯定也很漂亮!”

        “祝新郎官和新娘子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百姓本是过来看热闹,没想到自己会拿到喜糖,完全就是意外之喜,自然开始不费余力地说吉祥话。

        反正吉祥话不花钱,还能得到喜糖,何乐而不为呢。

        而他们越说,陆史虞撒糖就撒的越多,小孩子人手拿着一大把的喜糖,扒开红纸后,露出里面圆溜溜的糖果。

        “哇,我们的颜色不同!”

        几个小孩聚在一起,互相对比彼此手中的糖果,有红色的、绿色的、黄色的、棕色的……五颜六色,看起来和天上的彩虹似的。

        吃到嘴里味道也不同:“啊,这个是桃子的味道!”

        “我这个是葡萄哒!”

        “苹果苹果,糖果是苹果的!”

        原来糖果除了甜蜜,还有这么多的味道啊,那天,京城的小孩子都产生了这个想法,自此之后,他们再吃糖时便会问:“你吃过水果味的糖吗,那是天底下最好吃的糖!”

        若是别人没吃过,他就会骄傲地说:“北街有官老爷成亲,那些美味的糖便是他撒的喜糖,我抢到很多哦。”

        此事暂且不提,时间回归到当下。

        蔺荷穿着嫁妆,被八抬大轿慢悠悠抬到陆府,大红灯笼高高挂,轿子微微下压,陆史虞从马上下来,亲手将蔺荷接出。

        二人的成亲并没有请太多人,多是陆史虞在国子监的同事、饭堂的厨子们,出人意料的是皇上也派人来了,这让众人内心震惊,看来陆大人在皇上心里还是很重要的。

        福泉带着皇上的祝福,笑呵呵地向陆史虞贺喜:“陆大人,奴才先在这里恭喜您和蔺姑娘,这是皇上让奴才给您二人的贺礼。”

        说着便让其他人将东西搬上来,两大箱的贺礼又让其他宾客心生羡慕,果然是皇上的宠臣啊。

        殊不知,这两大箱的贺礼,全部都是从自行车的获益中分出来的。

        自行车的新奇和便利一经世便刮起了大风,皇上看到工部的成品后,立刻决定先给大楚的军队配上,而之前三王爷之所以敢谋反,就是知道城外的军队无法赶来,却没有料到配备上自行车的军队日行千里,所以军队很快就赶过来了。

        赚了大钱的皇上不会吝啬这点儿小钱,直接两大箱的贺礼送过来。

        福泉送完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又从袖中掏出一份圣旨,见状,陆史虞只能拉着蔺荷一同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感陆史虞司多次救驾有功,且在国子监多年始终兢兢业业、功绩卓越,广受监生拥护,实为典范,特升正四品国子监祭酒,钦此——”

        陆史虞扣跪接旨:“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福泉将圣旨递到陆史虞手上,笑道:“恭喜陆大人双喜临门,奴才今天借着皇上的光,厚脸皮过来蹭一下喜气。”

        “公公能留下,本官自然欢迎至极。”

        ……

        拜堂前的小插曲,待福泉坐下后,成亲流程继续。

        若大的前堂,到处摆放着红烛,墙上贴着大红色的双喜,摆上粮斗,内装五谷杂粮、花生、红枣等,寓意吉祥多喜。

        在家堂前燃烛焚香,门口点燃爆竹奏响音乐,然后礼生育唱,陆史虞牵着看不见前路的蔺荷走到位置前,然后就位跪拜[1]。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因为二人都没有亲人,索性拜了空位,蔺荷默默在心里对远在另外一个世界父母亲人道:虽然不能再相见,但你们的女儿现在过得很好,也希望你们能继续过好的生活。

        叩完首,两人站起来,而后慢慢转过身来面对着彼此,隔着红色的盖头,蔺荷只能模糊地看到人影,或许是雾里看花花更美,她觉得陆史虞更好看了,心里像躲进去一只调皮的兔子,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她居然要成亲了,还是和一个古代人,放在从前若有人这样告诉她,她绝对会觉得对方疯了,可现在,事情变成了现实。

        但倘若再次询问蔺荷,她的回答也是不后悔。

        他们已经走过数不清楚的路途,经历过各种各样的事情,甚至品尝过彼此的悲欢喜乐,蔺荷确定自己是喜欢欣赏陆史虞的,虽然男人也有许多小毛病,但她现在已经无可救药连那些小毛病都觉得可爱。

        所以她愿意和对方走过剩下的半生。

        至于能否天长地久,蔺荷并不在意,她更看重过程,实在不行,大不了直接卷走陆史虞的银子出去游山玩水。

        脑海中不自觉想了好很多事情,以至于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忘记了要做的事情。

        对面,陆史虞微微垂眸。

        他的新娘子不知在想什么,傻乎乎站在那儿,一看便知是神游天外。

        他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成亲步骤繁杂,连他都是从昨晚忙到午夜,好不容昂有时间休憩会儿,心情却无法镇定下来,于是一夜未睡,没过多久天边冒出光亮,他也没有时间休息了,穿衣洗漱带着众人去迎亲。

        这样想来,作为新娘子的蔺荷肯定也累了。

        垂在身侧的宽大袖袍下,陆史虞悄无声息握住蔺荷的手,然后捏了捏的手心。

        “回神。”

        仿佛细小的蚂蚁在皮肤上爬过,激起一阵痒意,蔺荷倏然反应过来,随即脸色爆红:她居然在拜堂的时候走神了!

        蔺荷又羞又恼,旁边的喜娘见新娘没有反应,再次高喊:“夫妻对拜——”

        好在这次蔺荷听到了,两位新人不约而同低下头。

        如果是一拜是敬畏,二拜是感恩,那这第三拜则是一对新人的平等,互敬互爱,白首一生。

        “礼成——送入洞房——”

        黄昏洒入偌大的寝房。

        这里已然装饰得和平常不一样,到处都是喜庆的红色,红色的床单被子,红色的双喜字,绑着红绳的酒壶,还有一身艳丽坐在床边的新娘。

        蔺荷听到了门外走动的声音。

        不只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

        她立刻想到成亲时的一件事情——闹洞房。

        蔺荷皱了皱眉,说实话,她并不喜欢这项活动,可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拒绝,正纠结着,那些脚步声突然都停止了。

        嗯?

        门外,陆史虞停在门口,转头默默注视跟着他的几人。

        “还有事?”

        “额,那个…”或许是陆史虞的形象太严肃,并没有人敢闹他的洞房,大家伙推推攘攘,最后把最年轻的那位大怨种推出来,“陆大人第一次成亲,需不需要咱们进去闹洞房啊?”

        陆史虞轻飘飘一眼:“多谢诸位好意,不过闹洞房就不用了。”

        他这样说,众人反而还松了口气呢,他们可不敢闹上司的洞房,万一改天被穿小鞋可就冤枉死了:“哈哈,春宵苦短,咱们就不耽误陆大人的时间了。”

        “对对对,快走吧!”

        说着几人便一溜烟地跑走了,你追我赶,唯恐跑慢了被某人惦记上。

        屋内,蔺荷听完他们的对话,噗嗤笑出声。

        房门“吱呦”一声,陆史虞走进来,蔺荷的笑意赶紧又憋回去,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双手抓住裙摆,几乎将流畅的裙摆抓出褶皱,那脚步却又停住了。

        蔺荷等了等,始终没有等到陆史虞掀盖头,她自己倒是等不及了,一下子将头上的盖头拿掉。

        深呼吸正准备挑开的陆史虞:“……”

        “你好慢啊。”

        蔺荷闹了个红脸,做贼心虚地抢先一步嫌弃。

        陆史虞没接话。

        此刻,他怔然地看着面前的女人,朦胧灯光下,蔺荷眉目如黛,鲜红的嫁衣让她的肌肤由内而外散着粉嫩,额间一抹三瓣梅花犹如好画龙点睛,好似床上坐着的是那山野间的梅花精怪。

        “阿荷……”

        蔺荷被男人灼热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她微微避开,只盯着陆史虞的下巴:“嗯。”

        “阿荷。”

        “做什么啊?”

        陆史虞抿住唇:“时辰不早了……”

        蔺荷听出了男人的话外之音,新婚第一夜会做什么不言而喻,她脸色几乎要比身上的嫁衣还要红:“我们还没有喝交杯酒呢。”

        经她一提醒,陆史虞才想起这件事情,他尴尬地点点头,而后故作镇定,走到桌边亲自盏满两个酒杯,一人一杯,彼此手腕勾在一起仰头喝下。

        辛辣的酒水划入喉咙,呛的二人咳嗽不停,原来用来交杯的酒居然是她酿的高度数甘蔗酒,几乎下去后就醉酒了,蔺荷看着陆史虞迷惘无措的样子,一咬牙伸手将人拉下来。

        “……”

        帷幔交合,两方红袍交叠映衬,唇齿相依间,蔺荷一改害羞的样子,主动撩拨自己的新任夫君,看着对方冷脸通红,心里不由洋洋得意,只不过没得意会儿,陆史虞便学成归来,化身严厉夫子,严格要求蔺荷这个学子不放弃每一堂课程。

        事实证明,陆大人脱去官袍之后也是一个衣冠禽兽。

        之后的时间,蔺荷被翻来覆去,甘蔗酒度数太高,让她浑身发热发烫,脑袋也不甚清楚,一会儿迎合一会儿又抗拒,连自己都不知道要做什么。

        只是那阵阵浪潮涌来时,她总是忍不住抱紧陆史虞,指甲在男人后背留下几道痕迹。

        后半夜,陆史虞看着怀中熟睡过去的人,起身叫来丫鬟烧水,水烧好后,他小心翼翼抱起蔺荷,两人一同清洗了一番,等再躺下时,外面更夫打响三更。

        蜡烛燃灭了最后一丝光,借着月光,他将蔺荷脸上的头发拢到后面,心里无比满足。

        在皇宫的那几天,见惯多生离死别,有的人生不带来什么,死时又什么也带不走,庞大的身躯化作一抔黄土抿于天地间,最后连一点儿记忆也未曾留下。

        曾经,他何尝不是如此的打算,只是真正经历过后,才发现比起死亡,更可怕的没有任何人记住你。

        不过,现在不会了。

        陆史虞笑了笑,侧身在蔺荷额头轻轻落下一吻。

        从此以后,只有生离,没有死别。[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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