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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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来人了。
听到这一消息, 大家立刻放下手上的东西往门外走，等到了空地，发现来的居然是宫里的御厨。
御厨——这个时代厨子的最高职业, 谁家要是出现御厨，祖宗八代的坟上都要冒青烟, 对于民间的厨子来说, 御厨更是他们一辈子的追求, 有厨子直接激动到失了态, 被侍卫强制拉了下去。
见此情形，剩下的人不敢再出声, 即便心里还是很激动，也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坐在上首的御厨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朝着在旁边的奴才示意：“读吧。”
“皇恩浩荡, 圣上体恤民间厨子怀才不遇, 特此举办国宴选拔比赛，凡参与者，需按要求做五道吃食……”
穿着幞头袍衫的小太监, 用尖利的嗓音念出此次比赛需要注意事项, 总体来说, 便是需要每人做五道菜, 做完之后由三位御厨品尝打分，最后总分最高者获得胜利。
“可问，此次比赛是否只选拔一人？”
突然，安静的人群中举起一只纤细白嫩的手, 打破苍白的气氛, “还有, 这五道菜需要在一日之内完成吗？”
御厨抬起眼眸往下看，发现是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
不止是他，在场的其他人也看到了，尤其聚缘楼的队伍，每个人脸色都变得不太好，毕竟一刻钟前他们还肆意嘲讽，结果蔺荷不仅进来了，还和他们一样组建了队伍。
神英眼神晦暗不明，不行，这次的行动只能成功不许失败，看来她要采取下一步措施了。
另一边，御厨听到蔺荷的问题，态度和蔼地回答：“最少一人，五道菜分两日完成。”
也就是说，如果做的吃食符合几位御厨的心意，便有机会被选中。
蔺荷点点头，她想起从陆史虞那里得到的消息，国宴的最终目的是选拔出民间的厨子和御厨一同准备国宴吃食，若当真符合条件，他们绝对不会拒绝。
“还有其他疑惑吗？比赛开始后，我等身为监考官，便不会再说话。”
闻言，人群中出现小声的议论，很快便有人学着蔺荷举手：“小的想知道，后厨的食材是随便使用吗，若缺少，能够及时的补足。
御厨笑起来，终于有人询问这一问题，他还以为要到后面才被发现呢：“后厨的食材都是为你们准备。”没等那人松口气，他话音一转，“但数量却只有那些，所以你们要小心些使用。”
“……”
人群一下子又躁动起来，食材虽多，但平均下来其实每一样只算略微富裕，现在怕就怕许多人都用一种食材，那样势必会造成食材的匮乏。
可规矩如此，他们也没有办法改变，只能够接受。心里暗自琢磨等会儿要赶快抢好食材……上首的御厨见没有人再说话，遂开口道：“既然如此，便开始吧。”
“蔺姑娘，你需要什么食材，我去给你拿。”
王春悄悄过来询问，“我看他们恨不得要将食材给拿空，咱们得提前做好准备。”
比赛开始后，众人被打乱位置排在不同的灶台前，国子监饭堂的其他人都离得很远，只有王春和蔺荷相邻：“不用了，你先去拿自己需要的菜。可以多拿一些备用，但不要浪费。”
“我晓得。”王春点点头，他们饭堂一直推行简朴节约，不论是厨子还是学子，只要浪费的食材超过一定份额，便会被罚钱。
王春曾被罚过一次，后来蔺荷让他去将剩下的干净饭菜送到养济院，看到那里的老人孩子哪怕吃剩饭也吃得津津有味，还有人感激地要给他磕头，被王春眼疾手快地拦住，自那之后，他再也没有浪费过一颗菜叶。
因为他突然明白，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连剩饭都吃不到的人。
偌大的后厨被分成几十个区域，因为是第一天，食材还算富余，大部分人已经将自己所需要的东西拿到手，然后开始点火做菜。
第一道菜的要求只有四个菜——拿手好菜。
能进入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过人的厨艺，或者说，至少有一道菜是拿得出门面的。比如国子监的诸位，因为每日都要做同样的饭食，长久而往的练习使得厨艺突飞猛进，得到了蔺荷的认可，所以他们对于第一道菜其实并不担心。
在短暂的准备后，众人投入到饭食的烹饪中。
蔺荷却没有急着开始。
她在菜品区逛了逛，其他人以为她会做螺蛳粉，但蔺荷却不打算冒险，万一把几个评委给臭跑了，她上哪儿去说理去。
选来选去，最后拿起梅干菜，准备做了一道主食。
天气炎热，大家都选择了做菜，可光有菜没有淀粉怎么能填饱肚子呢，蔺荷选择的这款梅干菜扣肉饼正好可以当做主食。
但它的味道，却让它比菜都要惊艳。
泡湿梅干菜洗净，然后拿刀切碎，同时也将猪肉切碎，二者加调料搅拌在一起。
和面，雪花般的面粉经过搓揉，变成白白胖胖的面团子，蔺荷一手抓住某端，另一手飞快地将其揪成一个一个的剂子，这些剂子揉来揉去，于是也变成了更小的面团子。
结果还没有欣赏完自己的样子，就很快被蔺荷一手心按扁，擀面杖滚来滚去，经过几次亲密接触，面团子变成了薄薄的面皮，放入梅干菜猪肉馅后，收口重新擀成薄饼。
这一过程，尽量将面皮擀得很薄，烤起来才会更加的酥脆，她戴上厚手套，将软趴趴的梅干菜扣肉饼贴到烧红的锅面，突然察觉到什么，猛地抬起头。
神英打量的眼神未来得及收回，两人目光对上，一时间竟是有些尴尬。
不知为何，这个聚缘楼的女掌柜，从一开始给人的感觉就特别奇怪。
尤其现在，其他厨子都在认真做饭，只有她盯着自己，而且眼神晦暗不明，仿佛藏着看不见的恶意。
恶意？
蔺荷皱了皱眉，暗自留了一个心眼，不论如何，她接下来都要小心行事。
大概半刻钟，铁锅里的梅干菜扣肉饼渐渐开始变得金黄，犹如一张平整的纸，表面起了褶皱，像山峦一样起伏的褶皱，漂亮又实用，可以让扣肉饼受热面更广，于是酥脆感渗透到内里。
翻一面，继续熥烤，梅干菜的香甜味透过面皮飘出来，且温度越高味越香，金黄变成焦斑，如同撒了可可豆，不过味道是咸香的。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蔺荷用铲子将贴在锅里的饼铲出来，奶白色圆饼，露着深色的斑斑点缀，那是梅干菜扣肉的身影。
拿小刷子蘸点儿糖水刷上薄薄一层，再抹沙拉酱和辣椒（自带），做出来蔺荷最喜欢的酸甜辣口味。
凑近闻一闻，满呼吸的梅干菜，若非要参赛，她自己都想先吃一口了。
对面，一直暗自注意蔺荷的神英见状，不由地加快动作，但越快越容易出错，帮厨不小心将菜盆打翻，洗干净的青菜撒出几根，气得她狠狠踹过去：“废物！”
其他人大气不敢喘。
陆陆续续的，又有厨子做完拿手好菜，偌大的后厨里，各种饭菜香混合一起，惹得不知是谁的肚子开始饥鸣，索性人很多，并没有被发现，免于一场丢人现眼事故。
众人各自装碟后将饭食交由太监，再由他们呈给三位御厨。
蔺荷也将新出炉的梅干菜扣肉饼装到油纸袋里，这东西刚出锅后是最好吃的，至于其他的：“公公忙了一上午，若不嫌弃，剩下的梅干菜扣肉饼可以垫下肚子。”
那公公没想到蔺荷还记得自己，毕竟被派到这里来的都是些刚入宫的小公公，没有什么权利，自然也没有时间吃饭，只等待今日结束后回宫随便垫点儿：“这是姑娘参加比赛的食物，咱家不敢要。”
“没事，我做了很多。”蔺荷指了指身后，开玩笑道，“而且你们不参与评比，这样就不算是贿赂。”
年纪小的公公们都笑起来。
这话算是讲给其他人听，既打消他们的顾虑也让其他人不至于拎着生事，于是公公们谢过蔺荷，将剩下的几个已经有些微凉的梅干菜扣肉饼分散。
盏茶时间，后厨中的道道美食被端到了三位御厨面前。
菜品五花八门，放在民间，每一样都会让人震惊喜爱，但御厨见多识广，并没有惊艳。
“看来这次的选拔要不尽人意了。”
“哼，早就说菜品创新何其困难，这民间的厨子难道比我等还要厉害？”
“话不能这样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林御厨拿起手边的筷子，“皇上让我等来选拔有能之士，我等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任务便可。”
说话间率先夹起一块糖醋排骨，切成小块的猪肋骨，搭配醋糖的融合，让人食之口生津液：“唔，这个糖醋排骨不错，只是后期火候偏大，糖有些焦糊。”
“哎，我这道糟蒸鲥鱼也失了些味道。”
徐御厨本身就擅长做鱼，去岁的国宴他也做过糟蒸鲥鱼，和荔枝同样珍贵的鲥鱼，有鱼中之王称呼，肉质肥美少刺，做法需要极大保留其本身的鲜美，而眼下的这道，加入过多调料，虽然的确遮住了腥，但却不再是糟蒸鲥鱼了。
接连尝了几道，御厨们渐渐有些失望，再往后，便只浅蘸一筷子，毕竟五十多道菜，全部尝下来也是一个大工程。
“咦？”
突然，三人中资历略低的王御厨出声，待其他两人看过来后，他开口说：“我觉得这道醉虾不错。”
“真的？让老夫试试。”
林御厨只咬了一个尾巴，吃过那么多不满意的食物，终于有一道让他松开眉头：“醉虾属于南方菜系，主要食材选取的活河虾，做出来的虾口感饱满、回味悠长、肉质嫩滑——和之前的那些菜相比，醉虾的确不错。”
王御厨笑呵呵：“确实是这么一回事，而且比御膳房的大部分新厨的手艺都要好。”他转头问一旁的太监：“这道醉虾是何人所做？”
“回大人，是聚缘楼的掌柜神英。”
“聚缘楼？怪不得呢，京城的第一大酒楼，能做出这个味道的醉虾不足为奇，若不出意外，今日最好的估计就是它了。”
面对两人的赞扬，口味刁钻的徐御厨却仍有些不认同。
醉虾虽然好，但说实话，这道菜在去年的国宴上也曾出现过，若今年国宴依如往年，皇上那里可是不好交代啊。
想了想，他道：“怎么感觉菜不够五十道，可全部端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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