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君有隐疾
邱泽的苦心林青青洞若观火，可是她很生他的气。只有不了解那份悲伤和无奈的人才能轻飘飘说出自己不生育的话。
林青青顿时冷若冰霜，高静不敢再说话，强行搂过念念，任林青青在那里发呆生气。
回到省城，林青青要高静先去酒店自己房间洗个澡，打理好仪容再回家。要李小萌也来。
大家明显看出林青青的怒意，都敛气屏声。赵阔江带着儿子们先行回家。邱泽静静地看了林青青一会儿，当着女人们也不好问，就转身回房间去了。
三个女人进入酒店房间。
念儿睡着了，高静把他放在床上睡好。林青青沉默地烧水泡茶。
李小萌用眼神问高静出了什么状况。高静咬着嘴唇，终于还是对林青青小声说：“就是邱泽自己说的么，你问小萌。”
“什么？”李小萌不明所以。
林青青兀自静静洗着茶杯，面无表情。
“就是邱泽说自己不能生育的事。”高静隐隐觉得不该老是当着青青提到不生育，可是不这么说要怎么说呢。
李小萌听邱泽说完，一路上和赵阔江也颇为震惊唏嘘讨论过。赵阔江说：“不管真的假的，别再问也别再议论。他们已经够难了。”
但既然高静问了，李小萌也想知道究竟。
林青青坐定，递给她们一人一杯茶，自己也捧着茶杯，静静看着她们。高静和李小萌放下心来，这是林青青怒火已平息的样子。
“他没有告诉过你么？”李小萌轻问。
“是啊，是他没告诉你还是你不许他告诉我们？”高静觉得后者面大。
林青青啜了一口茶，淡声问：“你们信？”
高静和李小萌面面相觑。
“哪个男人会轻易这么说自己？这是一。”高静心里还是愿意相信是真的，事关林青青去留，她想掰开揉碎劝劝她。“这第二，一路上我想过了，他是一般人不敢想象的人物，四十岁还没有孩子，这合乎常理么？有钱人哪个不是至少两三个孩子的。”
李小萌也是这么猜想，认为是真的。低头不语。
“要是能生，就算你林青青再美再有才他再爱你，可是，可是，那个，顶多收你做外室，怎么能娶回家当老婆。”高静不管那么多了，怎么想怎么说。
李小萌目光忧虑瞟了瞟林青青。
见林青青无波无澜，李小萌也有点撑不住，问：“你咋想的呢？”她想，林青青因不孕不打算跟邱泽结婚，可要是邱泽也不能生育，那就不同了，林青青反倒可以考虑两个人一生相伴了。
“毫无可能。如果是那样，不等我告诉他他会先告诉我，除非他不爱，觉得没必要说。”林青青平静地说。
但显然邱泽爱她入骨。而林青青对邱泽的这份相知，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李小萌叹了口气。
“他是男人，男人怎么肯承认，你不能生就正好掩盖了他的缺陷。”高静断然说，她就是看不上邱泽。可是现在邱泽为什么又当着众人承认了呢，她意识到自己的矛盾。
李小萌侧目看她。高静已经觉察了自己的小人之心，干脆直言：“反正我看他不顺眼。”
“不是我爱谁你就爱谁了？不跟我抢了？”林青青讥讽。
“我抢了吗？是你不容我。”高静忽然红了眼眶。
“好了，只要你全心全意对王赫，我感激你一辈子。”林青青可不想让李小萌也知道她的那套歪理邪说。
高静定了定神，又说：“我是觉得还有问题。还是不理解他一个富贵人，四十岁不婚娶不生育，美丽小姑娘多的是，却缠着一个残花败柳是为什么。会不会，”她迟疑着，看看青青又看看李小萌，反正都是自家人，她有疑问事关林青青幸福，她不吐不快。“会不会他那方面不行？”
李小萌和林青青都是一怔。
三个人沉默地面面相觑。
“要是那样可不行，生孩子是一回事，那方面不行绝对不行。你不能跟他。”高静断然说，觉得终于找到撬动邱林关系的短板。
青青不屑道：“你个欲女！能不能不盯着那点事！”
高静不甘示弱：“少装，我可亲眼见过你要死要活。”
林青青噤声，真怕这个突然解放了天性露出本来面目的疯女人当着李小萌再说一遍，自己美丽的回味无穷的初吻怎么一经她口就变得那么难描难画。
李小萌心里醋意顿生，这俩情敌突然好成这样，还有秘密瞒着她。
“洗你的肥肉去！你才残花败柳呢！”林青青回击她刚才话里让她愤恨的那句。
高静瞪着眼看她，林青青依然拥有无瑕的容颜和骂人都掩盖不了的高贵气质，半天，高静气恼道：“谁能像你开不败！”
高静进了浴室，水声哗哗响起。
李小萌笑问：“你俩咋就这么好了？”
青青摇摇头深思着说：“我对不起她。她一向对我并无恶意，还一直想和我亲近，我却一直防备她无视她。或许冥冥之中我们的命运早已注定，我有预感才那样对她。可是命运，防不胜防。”
“青青，”李小萌握住林青青的手：“你能不能活得不那么要强？不那么给自己设限？跟邱泽结婚吧，你俩真的般配。”
青青闭了闭眼，呼了口气：“我一个人过真的很好，清净。你看因为我一个人把王赫和高静折磨成什么样子了。我是带着点不祥的人，要是邱泽也因为我而不幸，我百死莫赎。”
“就算你瞒过王赫一时，将来你让王赫怎么心安？我看邱泽对你铁了心，你是为他还是伤他你真能确定？人生路上，都是需要陪伴相扶的，别看眼下。等你老了，后悔就迟了。”李小萌自己活得顺遂，着实不懂林青青的许多做法。
林青青低头不语。她已经承认和正视她与邱泽是相爱，不是什么重要的朋友。她已经开始害怕失去邱泽。有邱泽在，她更有底气做一切，有邱泽在，她觉得海阔天空，风光无限。
他此刻在做什么？不远处的房间里，他在喝茶还是在洗澡，是一个人还是乔达和小宋陪着他，他的心情怎样，刚才临分开时，因为看见她不高兴他投来深深注视，此刻还在为她担忧吧。
送走李小萌和高静，林青青沐浴更衣。门铃响起，林青青开门，邱泽站在门口审视她。她回身在屋里继续收拾零碎，邱泽不进来，站在门口静静等候。
一起走出酒店，青青问：“想吃什么？”
“你的地盘，你给什么吃什么。”邱泽乖顺地说。
林青青灿烂地笑了：“那么乖巧。请你喝粥。”
邱泽心里立刻春风荡漾。她一笑就是春天，她一颦便是寒冬。一个女人竟能主宰堂堂邱泽的四季，简直是老天降下的惩罚。可是怎么这么幸福呢？
邱泽试探牵起她的手，她没有拒绝。邱泽受宠若惊，以为她没有注意到，就把相握的手举到她眼前。她看着它们眨眨眼，问：“怎么了？”
邱泽鼓起勇气亲了亲她的手，她没有反对。
邱泽不淡定了，问：“你生气了？”
她想了想说：“嗯。”
“为什么？”邱泽紧张地想到下午下车以后她的不悦。就知道她的反应不对。
“吃完饭回来问你。”青青冷冷地说。
“现在说。”
“回来再说。”
“不说不吃饭。”
“不吃饭就不问了。”
邱泽没办法，跟着她去吃饭。自己三口两口吃完，眼巴巴看着林青青慢条斯理吃着。
“晚饭多吃会长胖的。”邱泽好心好意提醒。
“没事，吃慢点不长肉。”林青青对答如流。
邱泽咬牙。
饭后，他们向河边走去。青青不说话一直沿河走着。
邱泽站住，疑惑地问：“不是要审问吗？”
青青回身看着他，须臾才静静问道：“说完你不能生育，感受如何？”
邱泽心下一紧。赵阔江他们悲悯注视的目光仍然如芒在背，即便相信朋友的真心，那种感觉仍然令人如坠冰窟。没有亲身经历不能真正懂得，他因此知道了林青青遭受了些什么。
看着他脸上掠过的受伤表情，林青青冷冷地说：“被同情的滋味不好受？那是你还没有受过被鄙视呢，这才哪到哪？”
“以后这些同情鄙视和其他都由我来抗。”邱泽凝重地说。
“你的意思是我眼睁睁看着本该我承受的换你来承受，然后我轻松愉快偷着乐吗？”青青静静地看着他。
他是那么稳健睿智的人，却放下自己的事跟着她回来，周旋在一群与他无关的小人物中间家长里短着，今天居然为她说谎话做糊涂事。这份恩情要如何报答，与他要如何了局？
“对不起，一时情急就脱口而出了。是我思虑不周。”邱泽此刻才明白，那个缺陷的分量虽重，但坚强如她也并非承受不起，不说，更多的时候是不为了不给别人造成困扰，与勇敢与承担无关。
“比起为我承担什么，你是邱泽本人更重要，你本身的光辉足以帮我消灾解厄，不要为我做任何改变。”她的眼睛灿若星辰。
“嗯。”他心里有酸涩但也更快慰，眼前的这个小人儿气场强大，那么勇敢那么多情，除了爱她他做不了更多。
他们心情放晴，默默沿河走着。
林青青脸上悄悄掠过一丝好笑又强自抿嘴忍住。
邱泽捕捉到了，他站住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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