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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我们找个地方细细聊吧。”周慕青笑道,他的笑容很温润,不知怎的有种可信的意味,令季远凝放下心防,答应着随他起身,在修元寺的后院亭子里坐下来。

        问话的是祁之岚,她想了想起了个头道:“季先生,容我冒昧。你脖子上的东西……”

        “这个长命锁吗?”季远凝把那枚长命锁从衣领里取出来,摊在手心里,道,“这东西,是我娘临终前交给我的,直到她临终前,我才明白我不是她亲生的……”

        季远凝不愿意回忆桃花江发大水的那天,是他隐藏在内心里的悲痛。但今天,他坐在修元寺的后山亭子,无端对面前的两个人生出了没有防备的亲切,祁之岚的话,提起他不堪回首的要点。

        没人知道灾难是如何发生的。村里人都明白桃花江水位比寻常年份高一些,但谁都不懂怎么那土堤就能儿戏般崩溃了。

铺天盖地漫进了水。水有自然界何等摧枯拉朽的力量,它酝酿着惊人的速度,向平原席卷开来,所有的房舍、人畜、植被……无一幸免!

季远凝是被轰隆隆的声响惊醒的。他还正做着和林宁一起漫步的美梦。这声响如此剧烈强大,仿如怒吼,他的床很快漫上水来。

不好!脑子里首先考虑的就是母亲!他赤足盘着水,踏浪往她身边去。水来的很快,立时淹没大腿。

“娘!”他大声呼喊着,床上没有人。她起身在家里唯一一盏五屉柜的上层摸索着什么。

“娘!”他又呼喊了一遍,“快跟我走,水来得很快,房子会塌的。”

“找到了……找到了……”季母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兀自摸索着,把一块硬硬的东西挂到他脖子上,“听着凝儿,这是你亲生母亲孙幸娘留下来的东西。孙悟空的孙,幸福的幸,姑娘的娘,名字你记着。这件东西你戴着,若有缘会见着你自己真正的亲人的。我不能成你的拖累。你自己快走!”

“不,娘。我一定要把你带出去。”说着话,水立时漫到胸口,黑暗里,他似乎感受到地动山摇的意味。

“你快走,会塌的,快!”

季母发狠地推着他,他用着气力去拉她。季母体弱,被他有力的手臂裹挟着,只得随他拨水往外走。

“轰轰轰……”

连续几声巨响,他只觉得母亲柔弱的手臂用尽全身的力量,半是推半是漂把他往外顶着。

“哗!”

“娘!娘!!娘……”季远凝回望着砸下来的横梁屋顶,这横梁砸碎了他一切希望,在他的生命里横扫一切,他心碎痛苦。黑暗无尽的夜里,他第一次感到悲伤又渺茫。他的热泪滚烫,只要泪水滑过的地方,皮肤都是烫烫的一片。

他已经站不住了,身子被水卷着浮起沉落。他不能张嘴,因为水会往嘴里鼻子里灌,水里的东西都在漂,他抓了块不知哪里的床板当浮木,最后看一眼屋顶砸下来的地方,已经被水漫盖黑茫茫的。

“娘!”他在心里呼喊着,泪水和江水混为一处。他努力攀着床板,此时把命运已经交给了老天,满心满眼都是绝望。

村子里哭喊一片,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甚至是四面八方。水里是无穷尽的冷和绝望,世界都完了,全完了。末日也不过如此!!人间地狱更不过于此!!

        他说完后长长叹口气,即使沉浸在回忆里,他的心依然揪紧着。还有那种刺入骨髓的凉,更有呛水后的窒息感,原来记忆是伴随着触感的。祁之岚听着他的描述,感同身受似的。

        “你过的应该很艰难吧。”周慕青插了一句话。

        “一言难尽。人生在世,哪没有挫折的。我之前从没有考虑过值得不值得,只是觉得应该为了目标奔忙。不瞒周先生你笑话,我起初的目标只是活下来,然而娶妻之后,我的目标就是要出人头地。别人有的,我也要用一双手给我夫人创造出来。”季远凝苦笑着。

        “你的夫人一定很幸福吧。”祁之岚望着他道,“我觉得你的头脑很好,又有上进心,一定给了你夫人最好的生活。”

        “也许吧。物质上我确实已经达到了我给自己设定的目标,但是,我发现我错了,错得很离谱。”季远凝说起伤感满满,“我的夫人已经去世了,她在那个世界会不会原谅我,我没有做到承诺她的事情,因为我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在那个世界见到我。”

        “不要悲观,我们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不需要什么理由,甚至不需要说服自己什么,跟着那颗想好好生活下去的心走就好。也许生活只是一个五味糖果盒,无论开出什么滋味的东西,都是一个糖果罢了,你会把得到的那颗糖果吃掉的,盒子里的糖果总会被吃完的。但在吃东西的过程中,你就会收获不同的感受,即使痛苦你不必太难受,即使甜蜜也不必要沉迷,相信那只是一颗会融化的糖果就够了。”周慕青道。

        周慕青的话很平实,季远凝没来由听了心中一震,最近以来,他都沉浸在对自己的自责中不可自拔,对阿宁的悔意中不能抽身,周慕青的话劝勉着他平静对待得失。

        他如同醍醐灌顶,他活得无比沉重,戴着给自己的枷锁提不起脚步。周慕青的话让他稍稍轻松一点。

        “你说你住在湖昌会馆,那不是天门山的么?你是帮里的人?”祁之岚想多了解他一些,继续问道。

        “是啊,我是天门山云城分舵的,随我们莫舵主出来为顾山主贺新婚的。”季远凝道。

        “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恰巧我和你们顾山主算是有点交情,回头我去找你,我请你吃饭。”周慕青伸出手,友善地和季远凝握了握。

季远凝把这个修元寺的插曲并不挂怀。他之所以对周慕青祁之岚谈了些不与人说的旧事,似乎只是应验一句:不便与熟人说的事情,和陌生人反而可以坦诚相待。而且,他压抑自己太狠了,也急需一个渠道疏解。

        他简单包扎了自己的额头,回到湖昌会馆只推说自己滑了一跤。

        过几天就是顾山主盛大的喜宴,湖昌会馆里里外外打扫准备起来,到处透着喜庆的气息。

        周慕青就是这时候踏进了湖昌会馆的大门。他是第二次来,第一次只是为了祁之岚的父亲祁宏祁老爷公干,花琪芳曾经是祁老爷几乎要说定的第四房姨太太,中途被顾行舒横刀夺爱,他受自己的岳丈之托问过花老板的意思。这第二次,就是为了季远凝。

        那天从修元寺拜佛回去后,已经掌控祁家,成为祁家家主的之岚特意去祁家内院的藏书楼翻找旧资料。

        她对季远凝的长命锁生出兴趣的是,那上面图案的篆文为“祁宗”,祁宗正是自己爷爷的名姓。她在祁家的藏书楼里翻出过一沓旧信件,其中有几封是孙幸娘寄给祁宗的,言辞亲昵、纸短情长满字相思。

        祁宗诉说自己和孙幸娘不被承认,因为孙幸娘的爹娘不愿意自己的年轻女儿嫁给够当祖父的祁宗,他自己也因为老少恋被家人反对,尤其是还娶着名门望族出身的老妻,他笔下都是柔情和抱歉。祁之岚实在想不到执笔人是一位知天命的老人家,只阅读文字,仿佛面前站着一个二八小伙。

        祁宗还记述了一天和孙幸娘偷偷见了面。能和她一时缱绻此生已经足够。幸娘问他,倘若有了孩儿该如何?祁宗在文字中记录自己的回答,就是要她做一枚银锁片,一面刻上自己的名字,一面写好孩子的信息,就算分离,可凭借此相认。

        祁之岚读着,不由佩服爷爷的先见之明。之后孙幸娘家就搬走了,而祁宗在郁郁相思中死去了,祁宗死后孙幸娘的来信全无,消失了音讯,季远凝的叙述填补了这个空白。因此,她十分肯定,季远凝在辈分上,还是自己的叔叔。

        她把这些资料和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周慕青。慕青道,季远凝是祁家的血脉,总该认祖归宗的。他更愿意帮助她一臂之力,亲自去请季远凝一趟。

        于是他就无事不登三宝殿,自己来湖昌会馆见到了顾行舒。

        “周二少,你日理万机的,如何来了我这里?”顾行舒还记得他上次因为花琪芳的归属来过一次,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贵帮的一个人。那天我和贵帮季远凝季先生在修元寺相谈甚欢,我许诺他要请他吃饭,我查了查黄历,今天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我惦念着和他的约定,饭店我都订好了,特意请顾山主的意思,把季先生借我。”周慕青笑道。

        “季远凝?”顾行舒听到这件事觉得很是不可思议。周二少什么人?江城三大家族周家的掌权人,更是卫戍司令张司令的义弟,司令面前的红人,江城商会的会长,虽然说是个商人,但也能在江城说得上话拥有一席之地,居然来问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季远凝。

        漫说顾行舒惊讶,同时听见这件事的莫五爷和傅石对视了一个眼神。季远凝这小子,交了何等好的运气,只是初来江城逛一逛,居然就结识了周家二少。

        “对。”周慕青肯定点点头,“我和他一见如故,我很喜欢他。”

        “好,既然你周二少向我借人,我哪能推辞呢。”顾行舒一口应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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