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玉碎
此身原为第二位神明神殿中八柱之一，伴第二位神明沉睡千万年，以此身唤第二位神明之苏醒，乃此身之殊荣。
白洛雪一直认为，自己诞生的意义，便是帮助第二位神明回归于实界。
间界为各界之枢纽，以第二位神明神格镇压之，她在此存在一万八千年，才等来了第一个任务。
第四位神明降临雪川，紫色衣裙曳地，裙裾披帛之上缠绕着盛开的紫藤花，紫色长发梳为高髻，饰着各色鲜花，落足之处，冰雪覆盖之下冒出点点嫩芽，盼顾生辉间，明绿色的眸子仿佛给各处带来了生机。她从披帛上拨了一朵紫藤花递给她：“这是林清芙需要的，以此换来她的仙格。”
生的种子，可以扭曲因果，赐予生机，是神明的祝福，亦是诅咒。
第四位神明离去，白洛雪拈着那一朵紫藤花，心中似乎有什么破碎开来。
她走出雪川殿，往焰蛇族的领地走去。
长老殿，炎阁之中，林清芙温柔地抚着显怀的肚子，轻轻哼着人间的歌谣。
不时，腹中胎动，胎儿犹如被烈火灼烧般躁动，林清芙忙施了一个决，保着腹中的孩子安静了下来。
此经折腾了几次，算算时间，林清芙唤来侍者，去往炎阁门口。
炎启斌回到炎阁之中，只见侍者妻子扶着显怀的妻子在门口迎接，忙走到妻子身边，稳稳地扶着林清芙的腰。
“启斌哥，不碍事的，孩儿乖得很。”说着，林清芙稍稍侧过身子，倚在了炎启斌身上。
炎启斌扶着妻子，向阁内走去。
“芙妹，辛苦你了，待你生产完毕我就陪你回到人界去，寻你的父母为孩儿取一个好名字。”
安置好妻子，炎启斌向书房走去，林清芙急急地拽住了他的袖子，眼中泛着涟涟水色。
“启斌哥，可又是因为烛长老的事？”
炎启斌回头，将林清芙哄了好一阵，无奈地叹了口气：“烛本该继承焰蛇皇的位置，可因为妖帝下令亲自任命焰为蛇皇，所以才退居长老之位，现在焰的位置还未稳固，烛联合灼、炤几次三番逼迫焰做一些不合仪的事情，现焰身边只有我可以帮他，芙儿，我答应你，待你生下孩儿，一定会陪你回人界的。”
林清芙眸色闪了闪，脸上带着一抹温柔：“你不用向我解释的，我都知道，我是想问，有没有我可以帮你的。”
炎启斌吻了林清芙的额头，神色温柔：“乖，芙妹，你只要好好养胎便好，不用担心我的事情。”说罢，便去了书房。
林清芙借口休息屏退侍者，白洛雪的身形从黑暗中隐出，将那一朵紫藤花递给她。
林清芙指尖碰了碰那一朵紫藤花，便觉着无垠的生命力蓬勃地从她的指尖流向体内，源源不断地流向腹中。
“守界人大人，我可以问，为何选择我吗？”林清芙拈起花来，舒服地放懒了身体。
白洛雪并未说话，心中破碎开来的东西像是冲破了封印一般流向身体各处，不是很好受。
“那么，守界人大人，可否在这笔交易上再添加一个内容？”林清芙垂下眸子，看向手指间的花朵。
这朵花久开不败，被把玩了一阵子还是保持着盛开的模样。
“我希望我走后，您可以帮忙杀了烛。”
林清芙眼中透出一丝阴鸷，转瞬又消失不见。
半晌，未得到回应，林清芙抬头，看了看面前白色的人影，那一张纯白的面具没有任何生气。
她自嘲地笑了，傀儡只会听从主人的安排吧。
守界人帮她将那朵花消化掉，转身离开。
林清芙疲惫地倒在床上，终于不用费力维持胎儿的生气了，此间的生命力足够让胎儿存活。
三月之后，孩儿呱呱坠地，林清芙养好了身子，便以政务繁忙为由拒绝了炎启斌的同行，带着两位侍者回到了人界。
此后，便传来了林清芙的死讯。
据跟随的侍者说，林清芙到了淮河边的一个小村庄中便无故消失了，他们去寻却遇到了淮水之神淮君，待他们找到时，便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一封和离书和一封家书，淮君带走了那封家书，他们带回了夫人的尸体与这封和离书。
炎启斌身体阵阵发寒，他不相信林清芙会因为这种理由离开他，他不相信在林清芙的眼中，他只是一片瓦砾。
“芙妹，为何这么狠心？”
炎启斌抱着林清芙的尸体，心也跟着冰冷起来。
“哇～哇～”照顾孩子的侍者匆忙将孩子抱来，刚刚焰蛇皇身边的竹曲前去寻她，让她用孩子的羁绊来转移炎启斌的注意力，以免催生不好的念头，焰蛇皇正在赶到长老殿。
“炎长老，孩子一直在哭，怎么都哄停不下来，您抱抱他，抱抱他。”
“炎长老，淮君为这孩子赐名，为泊。”一旁跟随林清芙侍者急忙道，“淮君带走了家书。”
炎启斌眼神亮了起来，转身出了炎阁。
焰进了长老阁，烛、灼、炤前去迎接，却见焰并未看他们，而是急匆匆的去往炎阁。
三人暗中交换了神色，正欲拦下焰，却见炎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炎！”焰急忙拦下，“你要去哪里？”
见是焰，炎也不好隐瞒，却见三人也在，于是带着焰去往炎阁。
三人面面相觑，无奈有着长老互不入阁的规矩，只好离去。
焰从炎那里得知了淮君的事，便将炎泊带去焰蛇殿，由炎启斌一个人上路。
炎启斌到了淮水之滨，便由淮水的水怪带路进入淮君的神宫之中。
淮君身着仙珞，风姿树立，远远看与林清芙有几分神似。
炎启斌压下心中悲痛，拜见淮君。
淮君指着一旁池中一朵未开的芙蕖，声色俱厉：“若不是你当初掳走清芙，她绝不会到此绝境。”
“她是淮水的女神，我的妹妹，为了给你生孩子落得这步境地。”
顿了顿，淮君声音哑了一些：“清芙她，仙格被抽去了。”
炎启斌脑子轰地一声，像是被重击了般，人有人格，仙有仙格，妖有妖格，格为本性，为精神寄所，为魂之本体，没有了仙格，林清芙只能神魂消散，永远消失于这个世界，连轮回都无法进入。
他重重颓了下去，口中喃喃道：“她从未告诉我她是水君…”
焰蛇族为妖，体质盛而邪，而水君为人界神，体质寒而正，二者结合必不可能生子，通常都是胎死腹中，遂焰蛇族与水神从不往来。
炎泊的出世，必是林清芙以巨大的代价换来的。
“把那孩子给我。”淮君道。“焰蛇族七十七岁，泊儿必定夭折，我带他去找一位神，她定能帮他度过此次劫难。”
炎启斌点了点头，急急赶回了间界。
此后，炎启斌和淮君带着炎泊去往岐山。
五年之后，炎泊已能迈着步子蹒跚，淮君与炎启斌却还未见到岐君一面。
岐山的山怪照常为他们采来野果，逗弄着炎泊。
“岐君还是不肯见我们吗？”淮君苦笑道：“哪怕是我说动其余水君为她推行妖行令吗？”
山怪抱歉地看了他一眼：“山君已经闭关七百年，我们也已七百年未见她了。”
“那么，那位白岚姑娘呢？”
“听祖母说，白岚姑娘四百年前与山君吵了一架，便负气离开了，现在还未回来。”山怪摇了摇头。
炎启斌紧了紧心，向山怪道：“山君神宫何在？不如我们亲自去拜访。”
淮君压了压炎启斌的肩膀，示意他少安毋躁。
山怪满是同情地离开了。
看着山怪走向林中，身形消失，淮君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幽幽开口：“岐君已经消失四百年了，我们竟没有发现…”
炎启斌连忙看向淮君，露出询问之色。
“走吧，我们去别山。”淮君眼中露出不知是怎么样的神色来，难道泊儿注定要夭折么，哪怕是赔上自己妹妹的仙格…
“请等一下！”在两人将要动身之际，身后传来少女急急的音色。
二人回头，只见一位少女落落大方地站在他们身后十几米的地方，穿戴看起来像是平常人家的姑娘。
在看到少女的一霎那，淮君的脸色忽地变得苍白起来。
“二位可是要找岐君夫人？”少女并未在意岐君的脸色，继续说道：“若是不惊动别山那位，我便告诉你们岐君夫人的所在。”
得了二人的保证，少女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去间界找守界人，守界人便是岐君夫人。”
说罢，少女便转身离去。
炎启斌看着淮君复杂的神色，正要询问，便听到他说：“刚刚那位，便是岐君。”
说罢，又补充道：“是当任岐君。”
“人界的神明，是可以互相看到对方的仙格的。”
炎启斌带着炎泊在淮水边，林清芙离开的那个村庄定居了下来，自己日日前往间界打听守界人的下落，炎泊则在淮君的陪伴下长大。
直至那一日，当自己操练着一手熟练的变形术藏在父亲书房中时，那一抹白色的身形走了进来。
然后他听到她开口，一个清冷的女声，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炎泊，七十七岁觉醒之时，我保他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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