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谢振武今天没去田里，留在公社里跟老太爷商量去城里买肥料的事情。

        冬天小麦追肥是大事，直接影响来年开春的产量。现下公社里资金不足，全拿来买肥肯定不现实，肥不够来年又吃不饱。

        谢振武统筹下河村的大小事情，哪能为了买肥料一下掏空公社里的钱，想商量着先买些，大不了今年把肥料兑稀些。老太爷经历过饥荒时代，是饿过来的，面对粮食问题，一步都不肯让，非让把肥料买得足足的，好让来年粮食增产。

        两个人各有各的道理，无奈公社里不富裕，正僵持不下，就有人跑进来通风报信了。

        “队长，不好了。王知青和唐家幺女闹起来，正往这边来呢！”

        来人是谢大婶，是村里最爱凑热闹的。上午大部分妇女都去田里除草了，比较轻松，不少人都做完事回家烧饭了。她因着早上和别人议论谢家要嫁闺女的事，动作慢了些，刚刚才做完。

        正往回走呢，就看见王延年沉着张脸往前面走，她打招呼都没理。后面紧跟着许雪和唐茹茹，也是闷头往前，没人搭理她。

        这情势不对，肯定有热闹瞧。

        谢大婶心痒痒的，可就是没人能跟她说上一嘴。还好后面又跟上来几个一路过来看热闹的，把事情跟她稍微提了一下。

        唐茹茹鬼吼鬼叫的，不少人都听了一耳朵。私通，还是跟队长家女儿，这可是大事，大家伙等着看热闹呢。

        谢大婶听着吓了一跳，怎么娇娇也扯进去了。

        都在一个村里，虽说关系早就出了五服，但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她爱凑热闹是不假，主次还是分得清的。谢娇娇要是真干出这事，家里其他姑娘难免被牵连。她的女儿过两年可要说亲了，可不能被影响。

        老太爷也在，她不好说得太过火，只能点点谢振武：“像是为了娇娇的事情。”

        谢振武听明白了，看来是唐家那丫头把事情闹大了。不过他也不慌，结婚的事情提得仓促，大家躲在背后悄悄议论，他都看在眼里，正愁没法堵住村里人的口呢。这不刚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今天把事情说开，省得以后村里人乱传流言。

        王延年进来，还没来得及说明来意，就被紧跟着进来的唐茹茹抢着出声：“谢队长，我要举报王知青和谢娇娇不检点，犯了流氓罪！”

        谢振武没想到她这么鲁莽，脸色拉下来。

        许雪一路上想了不少，为之前的怀疑后悔不已。听到流氓罪慌了，这可关系到性命，急忙喝止：“唐同志！你再胡说我可真没法帮你了！”

        唐茹茹指着自己，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冷笑着说：“帮我？许知青，我这是在帮你。帮你看清楚男人！”

        看谢振武冷着脸不出声，都闹到这份上了，唐茹茹也不畏惧：“队长，您可不能因为谢娇娇是您女儿就徇私啊！”

        “那你想怎么办？”自己的态度确实不对，看了一眼唐茹茹，事关娇娇，他没办法没事人似的好声好气说话。顿了顿，轻咳一声，“正巧今天老太爷也在，免得别人多嘴，就麻烦老太爷主持公道。”

        老太爷捻着胡须，皱着眉头道：“行，这事情你不方便出面，就由我来吧。茹丫头，你把事情好好说一遍。”

        唐茹茹还担心谢振武仗着自己是队长，可能会袒护谢娇娇，老太爷来管这事情，再好不过。

        把事情连猜带编地修饰了一遍，看着老太爷越皱越紧的眉头，说得更起劲了。

        王延年实在听不下去，出言打断：“污言秽语！”

        面向老太爷，认真地说：“老太爷，我初来乍到，跟着村里人尊称您一声老太爷，希望您也能听我来辩一辩。”

        “你说。”

        “粗粗算起来，来下河村也快半年了。延年做任何事情不算至善至美，也算是无愧于心。唐同志所言，全是胡编乱造。因着和阿雪有婚姻，我对所有的女同志都时刻保持距离，更遑论谢同志。她初时是走了些歪路，这村里人有目共睹，不过自打听说我和阿雪的婚事，立马就回头是岸了，大家更是看在眼里。”

        唐茹茹说的那些粗话，他说不出口，文雅地说，“私相授受是绝对不可能的。古人言，好男不跟女斗。这事关名誉，延年不得不为自己辩驳一番。”

        王延年是读书人，说话文绉绉的，老太爷经历过旧时代，对读书人有天然的好感。他这一番话说得有道理，不过唐茹茹也言之凿凿的样子，一时有些头疼。

        谢振武看老太爷被绕进去了，出声提醒：“既然唐家丫头的意思是娇娇和王知青悄悄有了孩子，那好办，把赤脚医生叫过来，一查不就清楚了。”

        “就是要找医生，我看他们还怎么瞒。”唐茹茹巴不得找个医生看清楚，不过这竟然是谢振武提出来的，心里有些奇怪。不过事到临头，把奇怪的念头压下去，先把谢娇娇的真面目揭发出来才最重要。

        老太爷年事已高，脑袋转得没有年轻人快，不得不服老：“小武啊，这主意不错。还要怎么做你安排一下，我来公证就成。”看向唐茹茹，“丫头，他来安排，我看着，你觉得呢？”

        “有老太爷看着就好。”有人看着，队长肯定不能明目张胆地偏袒谢娇娇。不过事情不能捂着，越多人知道谢娇娇的真面目越好，让谢家没法包庇她。

        “不过，这么大的事情，公社里开个大会不过分吧。让医生当着大家的面儿给她把把脉，村里关心娇娇的人那么多，让大家都看着，也能放心些，对吧？队长。”

        谢振武本意也是要把事情闹大，好好地把村里的流言止住。

        老太爷开口：“不错。现在是晌午，下午大家都要来公社领工，小武你就把大家都留住，把事情说开了就好。”

        “行是行，不过这样肯定要耽误下午做事，不如晚上……”谢振武故作犹豫。

        唐茹茹以为谢振武想拖延时间，晚了还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买通医生，忙说：“就中午，私通是大事，耽误一点活计怕什么！”

        “这怎么行！种地是头等大事，我看还是等晚上。”老太爷发话。

        唐茹茹大放厥词了半天，王延年心里对她早就没了那种对女同志该有的宽容。看她这么坚持，瞥了一眼，阴恻恻地说：“既然唐同志那么急，这事情如果查出来如唐同志所说，那我连夜帮大家把下午耽误的活计干完再接受惩罚。倘若查出来，都是唐同志胡乱编造，那就麻烦唐同志帮大家把活干完了。”

        “行！老太爷，麻烦你请人把谢娇娇请过来，省得她跑了。还有医生……”

        “我亲自去请，唐丫头你放心在这里等着。既然你有怀疑，太爷肯定查清楚给你个交代。”

        随便吩咐了个后面跟着来看热闹的青年去叫谢娇娇，老太爷往赤脚医生家去请人。谢振武看见唐茹茹就来气，老太爷一走他就自己坐下来算肥料的账了。

        王延年多看唐茹茹一眼都嫌烦，找了个角落，背对着唐茹茹坐着。许雪跟着过去，轻声宽慰。

        唐茹茹想着终于要揭开谢娇娇的真面目了，脑子里热得很，无暇细想后果，翘首盼着医生的到来。

        谢家婶子左右瞧了一会儿，拔腿往谢家跑。这么大的事情，得提前通知王杏芳一声。

        刘英刚怀上，胎还没坐稳，王杏芳赶紧让她停了做饭的工作，田里的活一干完，就赶回来给一家老小烧午饭。

        谢婶子来的时候，她正把青菜下锅爆炒呢。

        菜籽油的香气弥漫，脆生生的青菜一下油锅，激起一阵爆裂的油声。

        手下翻炒动作不停，谢婶子说了一大堆，她也没听见几个字。

        谢婶子急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锅里这点儿青菜，一把夺过王杏芳手里的锅铲。

        “我说你听清没有啊，唐家那臭丫头要告娇娇私通！”

        这下王杏芳听得清清楚楚：“什么！这死丫头，还真小看她了。”

        今天早晨在公社看见唐茹茹，跟往常一样排队等着登记，她还以为那死丫头放弃了，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可不咋地，待会儿还要开大会呢，说要把赤脚医生请过来，老太爷这会儿已经去了。”深吸一口气，放低音量，“你跟我说实在的，娇娇那肚子……没事儿吧？”

        谢婶子名叫谢春香，是土生土长的下河村人。王杏芳嫁过来以后，两个人关系不远不近，平常在路上见到了也能笑着聊一段。她知道谢春香平常喜欢嚼舌根，但现在这一脸忧心的样子，不像是来看热闹的。

        “放心，没那回事。前两天不都跟你说了，我们娇娇许给赵卫城那小子了。从前是被王知青迷了眼，还好及时发现赵小子才是个好的。”说着冷哼一声，“走，去瞧瞧那唐茹茹能翻什么天。”

        谢春香看王杏芳压根没当回事，打鼓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没胡搞就好，我家二丫那么水灵，可不能被这么个关系远到天边去的表姐连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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