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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30章


祈佑和苏骏弘闹得不欢而散。

        临出苏家门的时候,他撞见了刚从外面回来的苏景明。

        祈佑扫了一眼这个比他矮了大半个头的兄长,抿了抿唇,不知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他。

        于理来讲,虽然他的母亲段氏多次出言不逊,但苏景明本人却并未有过什么逾矩的动作;可于情来说,祈佑对他们母子二人下意识地排斥。

        “要走?”苏景明眯着眼问道。

        祈佑点点头,没有多言:“嗯。”

        “父亲他盼你们很久了,如果可以的话,你们……”

        “不必了!”祈佑直言拒绝,“我想,段夫人应该也是不愿意见到我们的。”

        气氛一瞬间充满了尴尬,两个并没有多少情谊的手足比起街上的陌生人还不如。

        祈佑惦记着这几日郁郁寡欢的母亲,也不想在苏家逗留,稍微颔首示意:“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告辞了。”

        和他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苏景明不知为何往后撤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因着他这番怪异的举动,祈佑不免多留意了两眼。

        转过身去的那瞬间,他听见了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声音。

        “祈佑,你觉不觉得,他的脖颈处颜色有些不对劲?”

        “岁、岁宴姑娘?”祈佑愣在原地,低声问。

        许是他的语气太过震惊,岁宴吃吃笑了两声:“不是我,是你出现错觉了。”

        如此坦荡的调侃,让祈佑招架不住,只得生硬的转了个话题:“哪里不对劲了?”

        岁宴轻啧了一声:“说不出来。平时看不出来,方才你离得近,总觉得他脖子上似乎是涂了什么东西,看起来肤色同旁的地方不一样,就好像……”

        她闭上眼回想了一番刚才看到的画面:“就好像是,想要掩饰什么?”

        掩饰?

        可是,他脖子上有什么东西是需要掩饰的呢?

        岁宴和祈佑两个人怎么都想不明白,只得按下不表。

        一想到有另外一个人能看见自己看见的东西,祈佑就觉得有些不自在。

        “岁宴姑娘,你这个术法,会持续多久?”祈佑问。

        这本也是典狱用来审鬼的小术法,因着祈佑是人的缘故,想来最多持续不过一个时辰。

        也许是最近吃饱喝足了,岁宴呆在客栈里闲得无聊,听出他的抗拒之意,起了坏心思想要捉弄捉弄他。

        “因人而异吧,有的人身上可以持续十天半个月,放在有的人身上指不定一年半载都还能看得见。”

        “一、一年半载?”祈佑惊得话都说不完整,“那岂不是,岂不是这段时间里,我做什么岁宴姑娘都能看得见。”

        即便不是身在同一个地方,但岁宴脑子里还是能想象得出他一脸憋屈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忍着笑嗯了一声。

        这下祈佑彻底待不住了,吞吞吐吐地扔出了一句话。

        “那我、那我总不可能,一年半载不沐浴更衣吧……”

        岁宴本只是想逗着他玩,根本没有想到更深层的东西,被他这么一提,思绪也开始往一些不可言喻的地方乱跑。

        “你、你……祈佑,你……”岁宴手足无措,说不出个完整话来。

        本来就觉得难堪的祈佑更是因为她不成声的质问而感到愈发羞赧,站在苏家的门外,原地打着转。

        惹得不少行人都对他侧目。

        虽然外人听不到他和岁宴的对话,但这种探究的目光,还是让他忍不住想要挖个地洞钻进去才是。

        “岁宴姑娘、我不是、不是……”

        他还想替自己解释一番,脑子里倏地听见了一阵开门声。

        “祈佑,你母亲独自一人出门了。”岁宴收起之前的调笑与扭捏,冷然说道。

        岁宴犹豫再三,还是跟上了秦氏。

        毕竟这里是苏家人的底盘,他们想要拿捏秦氏一个弱女子,真的太容易了。

        不过事情似乎并没有岁宴担忧的那般,秦氏出了客栈,沿着顺宁的护城河走走停停,到了一处繁华的市集处才停下了脚步。

        将她一路来的四处张望尽收眼底,岁宴忽然福临心至,想通了秦氏的目的。

        她在找路。

        若那个苏忠所言非虚的话,秦氏还怀着祈佑的时候就离开了顺宁,到如今也该是几近二十年的光景了,这里的一草一木或许早已不是秦氏印象中的样子了。

        岁宴撑伞站在远处,看着秦氏靠在街口的柱子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总觉得现在的她极其落寞。

        也不知道为何,想来信奉少同凡人打交道的她,觉得冥冥之中有天意在促使着她上前,哪怕是去给秦氏一个拥抱也行。

        可她还没来得及迈开腿,就感觉肩上传来了一股力量。

        “别去,”祈佑说,“让她静静吧。”

        听出了他话音里的犹豫,岁宴有些不解:“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祈佑自己也说不上来。

        虽然从小他就没有父亲,但秦氏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一个人担任起了父亲和母亲两个身份。

        他从小就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但偶尔在路上瞧见卖糖葫芦的贩子,还是会忍不住多瞧上两眼。

        每每这时候,秦氏都会从刚卖完绣品得到的铜板里,千挑万选拿出两个来替他买上一串解解馋。

        那时候的一串糖葫芦,对于秦氏来说可能是一晚上的彻夜未眠。

        记事起的那几年虽然有些艰苦,但祈佑总觉得,自己是被爱的,所以就算别的孩子嘲笑他家里穷,他也不觉得有什么。

        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出生就是一场欺骗。

        他甚至回想,当年若不是有了他,秦氏或许能更潇洒地离开。

        种种思绪萦绕在心间,祈佑忽然对秦氏产生了一阵恐惧。

        他开始害怕见到秦氏,怕看到她眼里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后悔。

        他害怕,成为秦氏的累赘。

        “你是不是在发疯?”岁宴看不过,用伞尖戳了戳他的后脑勺,“你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吗?”

        “我不知道当初秦伯母是为了什么要远走他乡,但是祈佑,你看看站在你面前的那个女人,孤身一人带着你跋山涉水去往一个陌生的地方安家,将你抚养长大。”

        “当初的你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婴孩,她若是真的不想要你,大可以将你送人了,又或者学那等没良知的,直接将你扔在路边,又何苦累死累活将你拉扯到如今的模样。”

        “你如今这般迟疑,难道是在怀疑她对你的爱吗?”

        祈佑浑身一震,这才恍悟过来自己在想些什么。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因为苏骏弘的一番话,就去否定自己的呢?明明他是母亲千辛万苦才养大的,他是活在爱里的。

        祈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当场扇了自己两个巴掌。

        那清脆的声响,引来了周围人的侧目,也让不远处的秦氏注意到了动静。

        “祈佑,岁宴?”秦氏朝着她们走来,“你们怎么在这里?”

        “娘,我……”祈佑脸上满是难堪,想要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伯母,我听说这里热闹,想着让祈佑带我来看看。”岁宴说,“倒是巧了,在这里遇见了伯母。”

        秦氏看了眼街道两侧,叹了口气:“是啊,挺热闹。”

        “当年我离开顺宁的时候,这还是个没人管的破旧老巷子,周围住的都是些念旧的老人家。”

        “谁也想不到,现如今,这里竟成了顺宁最有人气的地方。”

        街旁卖馄饨的小贩听她的语气像是这里的老住户,兴高采烈地同她攀谈。

        “这位夫人,你之前也住这儿?”

        秦氏点点头,反问:“怎么,小哥你知道这一带吗?”

        那小哥兴许是个热情的性子,索性现在摊子上也没客人,便开始闲聊起来。

        “嗐,我可是从小在这儿长大的呢。那时候这一片还只是几个平房,住的都是些普通的农户。硬要说上些什么吧,那就是咱们这有个祖上在皇城根下当大官的呢。”

        “不过可惜了,听说那大官犯了事,被砍了脑袋,家里只剩下老弱病残,被贬到这个小地方来了。”

        普通的平头百姓似乎很喜欢谈论当官的家长里短那些事,小贩越说越起劲:“那家人啊,我也听说过,家里头只有老两口,还有一个十来岁的姑娘。”

        “我当时年纪小记不清了,但我听我娘说,那姑娘长得可水灵了,一眼看上去就和我们这种人不一样,大家都说,她以后是要嫁进大官家里当官夫人的。”

        秦氏扫了他一眼,淡然道:“官夫人可不是说当就能当的。”

        小贩一听就乐了:“哎哟,您可算是真的说对了。那姑娘后来啊,不知道怎么的跟家里人大吵了一架,直接就失去音信了,只剩下老两口痛不欲生,没过多久就去了。”

        秦氏捏紧了拳头,重复着他的话:“没过多久,就去了?”

        “可不是嘛!我听家里的长辈说,老两口临死之前还在念叨呢,说自己不该阻拦什么的。”

        “太久远的事啦,我也记不清了,就记得那老两口人挺好的,每次都会给周围的孩子们抓几颗糖吃,小时候我们都可喜欢去他家了。后来老两口走了,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小贩语气里有些唏嘘,也不知是在惋惜自己再也没了糖吃,还是在为那故去的老两口伤感。

        秦氏忽然情绪崩溃,蹲在原地掩面痛哭,吓得那小贩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忙不迭的退后,抓起一双筷子在桶里涮了两下,佯装自己手头忙的样子。

        岁宴在一旁看着,又怎能不明白呢。

        那在悔恨中离世的老两口,怕是秦氏的亲祖父和亲祖母吧。

        秦氏哭够了,终于站起身,抹了抹眼角的泪,对祈佑和岁宴说道。

        “走吧,我们去苏家。”

        “我逃避了这么多年,这件事,是时候该做个了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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