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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9章


这座宅子的主人易瑾看上去不到而立的年纪,但易府上下看起来倒是一副前朝宅院的装扮。

        也不知是否因着这山上人迹罕至,只能买到这样的老旧宅子。

        通往后院的长廊上装饰繁复,恨不得一根柱子上雕龙画凤又刻虎,廊道两旁还摆着格式的杜鹃花,好好的一条路,硬是被堆砌成了一副花团锦簇的模样。

        同现在讲究简洁干练的宅院风格截然不同。

        可就是这样惹人侧目的雕栏画栋,也没能掩盖住岁宴一丝一毫的风华。

        她就像是朵清冷的昙花,夜色越是深沉,越能看见她的美貌。

        祈佑抿了抿唇,自觉自己有些失态,抱拳朝她致歉:“姑娘,在下并非那个意思。”

        他认错的速度次次都这么快,快得岁宴闷气憋在心里,不吐不快:“那你是什么意思?嗯?”

        那声质问的尾音微微上扬,配合着她抬眸凝视的模样,让祈佑忽觉呼吸一滞,脑子跟嘴就像是分了家一般,憋了许久才憋出半句夸赞的话来。

        “姑娘、姑娘……天生丽质……”

        岁宴在鬼界,一鬼之下万鬼之上,不少的鬼上赶着想要讨好她,其中倒是不乏本就擅长诗词歌赋的读书鬼。

        更有甚者,还曾写了首诗来恭维她——

        “冥夜沉似水,难掩卿芳华。”

        现在想来,这诗倒是有几分附庸风雅的意味。

        岁宴抬头看了看月色,语气里又几分有些急促:“行了,这时辰也不早了,快去找易瑾夫妻二人吧。”

        说罢,她还以手作扇快速摆弄了几下,顾左右而言它:“这天气有些闷,明日许是要下雨了吧。”

        祈佑看着她的背影,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剑。

        有了芸娘的指引,即便岁宴二人并未来过易府,但还是顺利找到了目的地。

        岁宴敲响易瑾夫妻二人的卧房时,里面传来了一阵男子的咳嗽声。

        “谁!”易瑾的声音带着警惕,还有几分不耐。

        “易老爷,是在下!”祈佑在门口应道,“有些事,还需麻烦易老爷,只好前来打扰。”

        “原来是齐公子,若是有事的话,烦请明日再议。”易瑾毫不犹豫地拒绝。

        祈佑见状,正打算放弃,却听得身边女子提高了嗓音呼喊。

        “易夫人,方才小女子在堂内遇见了芸娘,她说她……不得安生!”

        “齐姑娘,还请、还请稍等片刻!”谢氏语气急促地答,伴随而来的,还有屋内传来的阵阵响动。

        岁宴冲着祈佑挑挑眉,似是在挑衅。

        而祈佑并未在意她的得意,反倒是拉着她的手低语:“芸娘什么时候说她不得安生了?”

        手中的纸伞也跟着晃悠了两下。

        学着他的样子压低了声音,岁宴摆了摆手,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待会儿你别说话,安静地呆着就是。”

        祈佑还想说什么,却因着房门已开,不得不将话都吞了回去。

        只是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剑。

        谢氏一袭浅黛色寝衣,在外间套了件青褐色的男子长衫,岁宴轻轻扫了一眼,发现是之前易瑾所穿。

        因着在入寝时候被人唤醒,她未施粉黛以素面示人,但却依旧是一副唇红齿白的模样。

        岁宴下意识回头望了望门口的易瑾,发现他眼底的青黑又重了几分。

        瞧见祈佑的瞬间,谢氏拢紧了身上的外衫,另一只手拉过岁宴的手问道:“齐姑娘,你可是,你可是看见芸娘了?”

        岁宴立刻换上了一副娇滴滴的模样,捏紧了手中的纸伞,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双眼却直勾勾地盯着谢氏。

        “嗯、我见到了芸娘的魂儿,她……她说,她说她不得安宁。”

        谢氏闻言,捂住胸口深吸了一口气。

        岁宴见她这副神态,立马开始添油加醋:“她说啊……她再这么下去,怕是连胎都投不得呢。”

        “易夫人,芸娘啊,在求求您帮她。”

        她刻意挤出了一副阴森的语调,吓得谢氏白了脸。

        易瑾倏地一声怒斥,打断了岁宴的话。

        “齐姑娘!你这是作甚!”

        “拙荆胆小,经不得这番恐吓!”

        他将谢氏揽入怀中,掌心在她肩头轻抚着安慰,另一只手却指着岁宴的鼻尖,怒目圆睁地盯着她。

        祈佑上前,挡在了易瑾和岁宴之间:“易老爷,还请听舍妹细说。”

        易瑾怒而拂袖:“还听什么?拙荆见着二位迷路好心收留,可二位就是这般回报的?”

        “二位先是说自己略懂佛缘,现下又是扯出鬼魂之事,怕不是想要讹诈易某?”

        “易某虽是有些银钱傍身,但也不是那等子随意就能被糊弄的,二位若是想在我家打歪心思,还请早早离去吧!”

        岁宴斜觑了一眼瑟缩在他怀里的谢氏,轻呵了一声。

        “是不是糊弄,易老爷听我说说不就知道了吗?”

        “我想易夫人,也不忍心看着芸娘在下头受苦,对吧?”

        谢氏扯着易瑾的袖口,嚅嗫着说:“不如,我们还是听听齐姑娘怎么说吧?”

        娇妻这般哀求,易瑾铁青着脸色站在一旁,不置可否。

        岁宴又连忙抛了个筹码出来:“芸娘说,有人在下面缠着她,而这个人,恰好易老爷夫妇二人,也是认识的。”

        “听闻啊,那人也是易老爷的妾室呢。”

        此话一出,对面那二人齐刷刷地盯着岁宴。

        谢氏问:“姑娘是如何知晓除了芸娘,还有一位妾室。”

        似是站得有些累了,岁宴大摇大摆走向正厅,坐在了正中的位置上。

        “当然是芸娘告诉我的,如何?易老爷现在还觉得我是想讹诈你吗?”

        谢氏似是被她唬住了,忙不迭地拉着她的手询问:“俪娘和芸娘素不相识,为何会缠得芸娘不得安生?”

        俪娘?

        岁宴抬眸,不动声色地看着谢氏,想要看看她脸上的担忧是真是假。

        “恕小女子无能,倒是未能同芸娘说上更多的话。”

        “不过关于这位俪娘的事,不知易夫人能否多说上几句,我倒是可以做个法事试试送她走,这样芸娘也不必再被她纠缠了。”

        谢氏叹了口气,才幽幽然地说:“这位俪娘,是我替夫君纳的第一位妾室,是从山脚下聘来的良家女子。俪娘来了家中没多久,我又病倒了,并未能顾及到她。俪娘年纪小,整日嚷着山上无趣,某日她闹着要大半夜的下山,夫君就斥责了她几句。再后来,俪娘许是生了怨怼,就离家出走了……”

        “我让人在附近寻了好长一段时日无果,这山中偶尔有兽类出没,想来俪娘她……”

        “那这俪娘未出嫁前,娘家何姓?唤作何名?”岁宴又问。

        谢氏抿唇想了好一会儿,才带着些许的迟疑与犹豫回了岁宴的话。

        “何俪娘,她叫何俪娘。”

        岁宴在脑中唤出鬼界的名册,细细查看着叫做何俪娘的女子,却发现上面记载的人,不是年龄对不上,就是地方隔着十万八千里。

        整个册子,竟是找不出一位这样的人。

        岁宴习惯性地抚着伞柄,脑子里又浮现出了一个猜测。

        莫非,这个何俪娘还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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