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

七尺男儿被一个华服艳美的女子逼到了角落，当真是稀奇之景。

        “我问你，”霍蕊英煞有介事地挑着眉，“有半句假话，我让你立刻中毒暴毙！”“好，好，我答应你……”张若水骨头都吓软了，只得不争气地对她言听计从。

        “你脖子上的铃铛，谁给的？”霍蕊英拽着张若水项上的莲花银铃。“冷师伯……”张若水被迫乖顺地回答。“冷宁那老头？”“是，是齐物脉首座，冷宁师伯。”

        “为何？”霍蕊英气势逼人。张若水不得不把师父交待过的不得与青城派之外的人说起的往事说给她听：“我幼时，曾受妖魔侵袭，体内残有妖邪之气……”“你今年几岁了？快说！”

        张若水睁着无辜的粼粼秋波，道：“入秋之后弱冠。”“入秋？那就是八月十五之前，你二十了，二十岁是吧！”霍蕊英娥眉挑起，眼神犀利地逼视张若水，鬓间珠钗乱颤，犹如关在帝王冷宫中的疯癫弃妇。“是，是二十岁。”张若水别过头去，闭眼皱眉，不敢直视她几乎要把撕裂的目光。

        “哈哈哈哈……”霍蕊英癫狂地大笑，笑得花枝乱颤，“好啊，好啊，得来全不费工夫。二十年前受的一通委屈，今天终于可以得以补偿了。”张若水警惕地捏着揉着衣服角，根本听不懂这个女人在说什么。

        “雪婴儿，你果然就是雪婴儿。”霍蕊英指着张若水白净的面庞，接着，顺势抓起了他的衣领。“小家伙，别紧张，姐姐不会害你。”霍蕊英笑得妩媚动人，一身红衣穿出了别样的艳丽。

        “好，好，我信你……”张若水的舌头没出息地打颤，“那我的师父师兄呢？也没事吧？”“他们啊……当然是去见阎王哦。”霍蕊英掩口笑道，宛如一棵临风颤动的罂粟。

        “你……你怎么可以滥杀无辜？”张若水剑眉紧皱，听到师父师兄可能现在已经共赴黄泉，他瞬时感到五雷轰顶，就差眼前一黑昏倒过去了。

        霍蕊英眼波一转，柳眉斜挑，道：“无辜？天颜阁眼中，人只有有用和无用的区别。而你的师父师兄们，他们死了才对天颜阁是最有用的。”张若水的惧怕逐渐转化成了热血少年的义愤：“你已经得到了湛卢剑，可以了吧，立刻走人，不要伤害他人性命。”

        霍蕊英听后掩口笑到，说：“好，姐姐当然要回去，还是立了大功风风光光地回去。当然，还要带你。”

        “带我，回天颜阁？凭什么？”似乎是知道了霍蕊英不会加害自己，张若水的中气变得格外足。“乖，听话。”妖冶的女子伸出沾染了繁花颜色的手指，轻轻地抚过张若水白皙的脸廓，如此近距离，她眼角的细纹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大堆脂粉之下。她真的是个美人，美丽的老女人。

        张若水只感觉脸上一阵酥酥麻麻，胃里有些翻江倒海，不知道自己的脸会不会烂啊？

        就在张若水被霍蕊英死死扣住脱身乏术之时，不知何处飞出来一道箜篌弦音，清越深沉，仿佛月沉东海。

        轰！一道白炽焰球结结实实地打在霍蕊英背后。她被一记重击，蓦地身体一震，钳住张若水的手不得不松开。

        “还不快逃？”张若水的耳畔莫名地响起一个凤鸣般悦耳温柔的声音。逃！张若水脑中同时也浮现出这个字。霍蕊英像只枯萎的蝴蝶抽搐着趴在地上，张若水也来不及管她手中的湛卢剑碎片，撒开腿白鹭惊水般往水榭外奔命。

        才跑了几步，便看见匆匆赶来的师父和师兄。太好了，大家都没事！眼见完好无损的张若水奇迹般出现在眼前，韩羽萧激动地冲过去，像抱小孩儿一样把七尺高的张若水抱了起来：“若水，你没事！”“师兄……”张若水大难不死，又与师父师兄重逢，喜极而泣，眼眶都红了。

        “放他下来，羽萧，有点规矩！”万俟珏铁面无私地说，面向还在伸衣袖抹泪的张若水，又可气又可笑地说：“哭什么，没出息的小子！”张若水怯懦地立马收好袖子背在身后。万俟珏无奈地摇了摇头，大概是在后悔把张若水养成了缺乏男儿阳刚之气的无用书生。

        尔后，他伸出大手拍了拍张若水瘦弱的肩膀，疲惫地露出了少见的和蔼微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天颜阁大闹烛庸城一事，总算渐渐平息。没人发现霍蕊英的尸体，她失踪了，和湛卢剑碎片一起，谁都明白，她一定是带着湛卢剑逃回天颜阁了。欧阳毅气得吹胡子瞪眼，咳了一口老血，便卧病在床一直不起。烛庸城的烂摊子都交给欧阳少夫人处理。

        真正的欧阳枫在杂事房被人发现，发现他时他还五花大绑赤裸着上身，不过经回生谷等人的诊断，只是中了迷香，并无大碍。

        与魔教激战之时，死了不少武林豪杰，湛卢剑也遗失了。大家不止扼腕，都义愤填膺，只等着四大正派今后如何处理天颜阁一事。欧阳少夫人差人往兵器库取来神兵，向每个门派商帮都赠送一件，以表歉意，当然，所有人都欣然接受。

        秋明洌站在锦鲤鱼塘边沉思，默默望定了这些游弋的鲤鱼，踏雪扇轻轻敲着手心。“秋公子……”秋明洌闻声转身，见景澜背着手站在她身后，笑得如百花鲜蜜。

        “景姑娘这是有什么事么？”景澜沉吟了片刻，袅袅婷婷地走上前，从背后取出一枚苗绣香囊，大大方方地递给秋明洌，道：“秋公子救了我的性命，我也没什么好报答的，有几个蛊怕是你也不喜欢，所以就把这个香囊送给你当扇坠子。”

        秋明洌一愣，折扇轻启，笑道：“景姑娘言重了，换做旁人，都不会不管你的，这礼……”景澜秋波一转，望定了秋明洌，黠笑着说到：“秋公子是嫌弃我的香囊吗？这看着虽然值不了几个钱，却也是我一针一线绣的。”秋明洌一听不禁无奈，连忙将香囊收下，仔细看了几眼，道：“山茶花么……景姑娘好绣艺，都快赶上锦绣山庄的绣娘了。”景澜闻言眼睛笑成一双弯月，拍着手跳着，道：“是吗？嘻嘻……”

        一边，倾璇与慕罹站在梨花树下，几片落英落在倾璇肩上，绿白交织，清雅之气萦绕不绝。涂了辛彩赠与的回生谷奇药，倾璇的视力正在慢慢恢复。

        “你怎么会来？”倾璇低头，抚了抚袖中的青竹笛。慕罹满眼暖意地望着倾璇，却是一言不发。

        摇着雪缎梅花扇的秋明洌走了过来。“倾璇姑娘。能借一步说话吗？”秋明洌一改往日的狂狷不羁，笑得干净澄澈。“秋公子，有什么指教？”倾璇转身盈盈一礼，慕罹却是眼含冷霜地瞪着秋明洌。

        倾璇让慕罹暂时走开，这时，秋明洌才一摇折扇，道：“倾璇姑娘好身手，巾帼不让须眉。”

        “秋公子过誉了，倾璇久年孤身一人，只是学些功夫自保而已。”倾璇淡淡说到，玉颜染霜，不着颜色。“倾璇姑娘，不知你是从哪里学来的功夫？”

        倾璇闻言心头不觉一震，脸上却是波澜不惊，道：“秋公子为什么这么问。”秋明洌莞尔，细细道来：“我红袍山庄祖上师承青城派，经过自己的融会贯通，创造了秋水剑法。那日在与天颜阁之人对峙时，我有幸目睹了倾璇姑娘的身手。旁人或许不易察觉，可我是红袍山庄的人。倾璇姑娘的身手，莫不是秋水剑法吗……”

        倾璇听后秋波流转，眸中凝着寒潭深意，道：“不、不是……”秋明洌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道：“倾璇姑娘，你一定是在说谎！”“不是，我根本没去过红袍山庄。”倾璇咬了咬嘴唇。

        “倾璇姑娘，恕秋某之前唐突了，只是一见倾璇姑娘，便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平时秋明洌说这话，大多是为了勾搭美貌的少女。“我今日倒是明白了几分，我娘，常跟我提起我失踪的姑姑，还有姑父和一个小表姐。我一看到倾璇姑娘会红袍山庄的剑法，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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