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个死婆娘，躲哪去了？！”
“老沈，这大半夜的，上哪找啊？”
北方冬天，黑漆漆的山，被黄色的大矿灯和火把照着，四周除了枯枝，就只有鹤唳的风声回荡，余韵悠长。
沈群恨恨地将手中的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了踩。
“她跑不远！天黑了没车，要躲也只有南坡这片柿子林！”
几个男人聚在一起，灰头土脸，穿着土黄色的皮夹克，上面掉了几片皮，肤色发黑，夜里在火光的映照下，他们却像索命的厉鬼。
躲在塌方窑洞中的女人瞪大眼睛捂住嘴巴，身体颤栗，却警惕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她在祈祷。
祈祷那些人走远，祈祷命运的眷顾，祈祷被放过。
“啊——”
突然，漆黑的洞里钻出来一条蛇，隔着一条手臂的距离，盘踞在她眼前，嘶嘶地吐着芯子。
女人被吓得惊呼出声，很快，不远处的矿灯和火把就照亮了她的行踪。
“死婆娘！给老子站住！”
女人在前面跑，疯狂地跑，她顾不得身后的蛇，那些人，比蛇更令她恐惧。
然而天色太黑，甚至看不见一点光亮，她一头栽进狩猎的大坑中，被抓个正着。
人被吊着绳子抓上去的一瞬，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婊/子！花了老子几千块买回来，像个不下蛋的母鸡！还敢跑！”
沈群又扇了她一巴掌，火光照着，她脸上的巴掌印，格外清晰。
在被打的一瞬，她像疯了一样跳起来，撕咬沈群，被狠狠甩开，一头撞在身后的树桩上。
“我艹你妈的！婊/子！”
沈群照着她踹了好几脚，才被旁边的人拉住。
“老沈！老沈！算了！”
“让开，我今天非打死的爱跑的婊/子！”
破布鞋一脚踹在女人的腹部，血，沿着腿心流出来，染红了裤腿。
拦住他的那人提着矿灯照了几下，对盛怒中的沈群说：“老沈！见血了！”
“快！快！”
血，从下腹一点点溢出来，成橙的面前，只看得见一片红色。
“沈照！”
她惊呼一声，忽然，睁开双眼。
炽白的灯和宽大的病号服，母亲在她床前泪眼婆娑。
“成橙！你总算醒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妈妈以后怎么办？！”
“妈？”
成橙全身都被固定住，却惊愕地睁大眼睛。
妈妈不是出车祸死了吗？
“成橙都醒了，你还说这些干什么？”
成厉扶着哭得难以自抑的蔡芬。
冥冥之中，成橙觉得哪里，开始变得不对劲。
“妈？沈照呢？”
她张了张口，因为太久没说话，干涩的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成橙，你是饿了吧？想吃什么，妈现在就出去买！”
成橙拼命摇着头，一股揣测涌上心头。
沈照呢？沈照——
她的手指动了动，蔡芬和成厉一个出去帮她买吃的，一个去叫医生了。
病床正对着的电视里，滚动播放着新闻。
“观众朋友们现在可以看到啊，我身后呢，就是当夜出事的那家烧烤店，现在整个店面都已经关闭。我相信大家和我们一样关心两位受害者的情况，本台记者将持续为您关注后续进展，请不要走开”
成橙只能听见刺耳的嗡鸣声，她盯着电视上的时间，温热的泪滚落，她一哭，整个肺腑都带起一阵痛意。
没有沈照，没有车祸，什么，都没有。
那是她的一场梦吗？
成橙在那张病床上，躺了整整一年。
出院那天，她甩开所有人，从医院里跑出去，一直跑，一直跑。
飞机轰鸣声和大巴的声音都变得喧嚣，她出现在很多年都没有来过的小县城。
这里变了很多，成橙愣愣地站在街上，几个戴着红领巾的小学生从她面前跑过，笑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循着记忆，找到了那扇黑色的大铁门。
她用力的敲，铁门打开，里面出来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
没有疯女人，也没有——沈照。
“你找谁？”
“沈照！我要找沈照！”
嘭一声，门被关上。
“开门！我要找沈照！”
成橙是那么冷静，就像一个真正合格的成年人。
但只要仔细看看她颤抖的胳膊和泛红的眼眶，就会知道，不是。
“开门，我要找沈照！”
她蹲在那扇门前，抱着自己，像个孩子一样地哭。
苍老的声音从门内传来：“沈照，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所有的真相，都将被永远被掩埋。
她眼前开始变得一片模糊，记忆中的两个字也被橡皮擦轻轻拭过，留下一片空白。
其实，死亡不是终点。
遗忘，才是。
（番外完）
【一封信】
我曾喜欢过一个人
他长得很瘦、很白、脾气很差
他的数学很好，英语很差
他家里很穷
他像一朵开在阴沟里
却又绚烂夺目的花
他，死在了高考完的那个夏天
错位时空中
我在某个盛夏的尾巴
重新遇见他
那一年，我9岁，他10岁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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