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在下夭忘,恳请阁下赐教。”
青衣男子话音还未落,屠石便狠命砸向对方。
夭忘似也没想到屠石如此不讲礼数,蹙眉抿紧嘴角,雪白的剑光已从剑鞘中跃出,铮然迎向大铁锤。
台中青影黑衣在不断交缠,屠石被夭忘三两招逼得连连后退。
只见寒光凛凛的剑光刺向屠石的喉咙,便停了下来。
点到为止。
“承让。”夭忘嘴角微微翘了翘。
此话一话,胜负已见分晓,众人都看不惯屠石狂言粗鄙的嘴脸,都在欢呼雀跃。
屠石也知对方手下留情,灰溜溜地跃下高台。
立在台上的青影,岿然不动,像竹一样,洒脱超然。
邰音原见这个夭忘斯斯文文,如文弱书生,没想到,这剑使的很不错。
她正饶有兴趣地盯着夭亡,便见他的目光短暂地落在她的身上,隐含欣喜。
这夭亡难道还认识她?
一天的比试刚过,邰音意犹未尽地离开,突然小道中窜出来一只小白狐,通体白毛夹杂着些醒目的血色。
这不就是昨日的那只小白狐,怎么受伤了?
那只小白狐就一直在她周围绕圈,是不是哀鸣几声。
邰音以为小白狐是因为受伤了,所以是在向她求救,她蹲下身子想要捉住它,可手还没碰到小白狐,见它一晃眼就跑离她,在她几步之远的地方哀鸣。
邰音试着迈出几步,小白狐也往前跑离了几步,这时她反应过来,这小白狐应该是要她帮忙,难道有灵兽受伤了?
她一直跟着小白狐,到了一处山洞,洞口前有着淅淅沥沥的血迹,暗红的血迹看着触目惊心。
小白狐见她不动,又窜到她身旁,用犬齿咬着她的裙摆向洞中扯近,邰音顺着它走,洞中的光线昏暗,她隐约见一名男子虚弱的倚着石壁,邰音又向前走了几步,看清了这名男子的面容。
一袭青衣,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睫羽微微煽动,额前冒着虚汗,胸前一大摊血渍。
那男子似乎听到了身边传来的声响,双眼挣扎了几下张开:“师姐,你怎么在这里?”
“你还好吗?夭师弟。”邰音凑近夭忘的脸庞,仔细辨认了下,他不是才参加完上午的比试吗?怎么就受伤了?
夭忘感觉到师姐扑在他脸上的气息,耳尖泛红,微抿了下唇,唇色也因此红润了些:“我无碍的,师姐。”
邰音犹疑的眼神上下扫了眼他,他也知道这副模样说无碍实在令人不信,解释道:“我只是练功太过专注,差点走火入魔。”
夭忘察觉到衣摆被扯着,往他的脚边看了下,小白狐在不断地蹭他:“小白,是你把师姐喊来的吗?”
邰音听此称呼,暗忖道:小白?原来这只小白狐是夭忘的灵宠。
小白只是哼鸣几声全是回应他的疑问。
“夭师弟,不如我扶你回去吧?”她觉得如果就此不管他,夭亡很有可能死在这洞中。
夭忘眸中闪过几分挣扎,最后归于平静:“有劳师姐。”
“无事。”邰音正架着他往外走,转头见他胸膛起伏,满脸通红:“你没事吧?”
夭忘抿紧嘴角:“我没事,师姐。”这是他第一次离她这么近,梦中的一切好像没有那么遥不可及了。
“那你的脸?”她见他的脸越来越红,浑身发烫,伸手摸向他的额头:“你发烧了?”
夭忘似被她这个举动吓了一跳,身子一怔,半晌应道:“许是天气太热了。”
邰音抬眼看了快落山的太阳,微凉的风吹拂到她的脸庞:“你确定是因为热,而不是因为发烧?”
他只是幅度微弱的点了点头。
因为天色渐晚,这条道也偏僻,邰音一路上也没有碰到什么人,夭忘差点走火入魔这事,她正想着该不该将此事告诉大师兄,耳畔传来微弱的声音:“师姐,你还记得我吗?”
夭忘紧紧握拳,他说出这句话时就有点后悔,他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弟子,师姐又怎会记住他?
可是他又抱着期盼,可万一呢?他今日上午就是抱着能让师姐对他刮目相看的念头迎战屠石,在跃下比试台时,他察觉到了师姐的目光,他心中无比喜悦又酸胀。
他为了更强,为了能让师姐记住他,他修习魔功,修为更是突飞猛进,他每日就是抱着这样的念头,即使魔功会反噬身体,他也在所不惜。
邰音疑惑的看着他,他们以前见过吗?
夭忘见她的神情便知道她忘了自己,喉头微苦:“两月前,在山下的万金阁。”
邰音听见万金阁就反应过来,那日她在宗门中呆着无聊,便隐容偷摸跑下山,就在镇中胡乱闲逛,正左右张望时,瞧见一间叫万金阁的楼阁,名字取得嚣张,她就想进去见见世面。
进去后她才发现,这是专门为女人开的青楼,里面的男子都青纱裹身,衣襟敞得大大的,声音含羞带情。
她听老鸨说今日有赏竹宴,便要了间二楼上好的观赏台凑凑热闹。
等到赏竹宴开始后,她才反应过来这就是拍卖男子的初夜,她见着被拍卖的那男子身形挺拔,似竹似松,眸里尽是屈辱,还有死气。
邰音阴差阳错救下他,也将此事抛之脑后,她有些吃惊:“那日是你?”
夭忘见她回忆起自己,并没有忘记他,他眼梢微红,微不可察的颔首。
“我那日隐容了,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低声说:“我认得青玄剑。”
邰音的青玄剑是原身的师父姬长垣寻来给原主的生辰贺礼,剑身玄铁陨石而铸及薄,透着淡淡的青色寒光,剑柄则是金色雕龙之姿,故得名“青玄剑”。
世间绝无仅有,所以他认得。
邰音今日见过夭忘的剑法,以他的修为绝对不会出现在那种地方:“那日你怎会在万金阁?”
夭忘回避她的眼神:“是意外。”
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的肮脏的家庭,还有他肮脏的父母,他怕她知道后会带着鄙夷嫌弃的目光看着自己。
夭忘的亲生父母都是赌徒,他的师父下山见他根骨不错,家境如此凄惨,给了他的父母几十两银子,将他带回天衍宗。
他原本以为拜入天衍宗后,便可以摆脱他的那对嗜赌如命的父母,可没承想他的父母知道天衍宗是名宗大派,赌钱赌输后就不断地传信向他要银两。
这些年夭忘在天衍宗试练任务得到的灵丹补药都送给他的父母,他们将这些高价卖出的银子都用来赌钱,没钱了接着找他要,往往复复。
今年他终于忍受够了,再一次收到要钱的信件时,他执笔回复自己要与他们断绝关系,不负往来。
很快夭忘收到了他们的回信,他们说只是最后想见自己一眼,见此夭忘也没有多想,如实赴约,等待自己的却是被他们下药卖给万金阁。
夭忘当时灵力都被药散封住,仅凭最后一点气力站在台上,他冷眼看着台下那些女人,听着她们对他的粗言鄙语。
他恨上天的不公,恨他的父母,更恨自己。
就在他准备屈辱地咬舌自尽的时候,一袭白衣轻落在他的身前,他听见自己胸腔的心跳声轰鸣。
夭忘瞧见了她身上的佩剑,他知道这把佩剑的主人是谁,只有他的大师姐才有这把青玄剑。
自此往后每日梦境中都是他命中神女下凡解救他这个卑微软弱的信徒。
他是她狂热的信徒。
邰音见他眼帘低垂,知道他不想说原因,也就没有多问,把他送到屋中后就转身欲离开,听见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师姐,要坐坐吗?”
邰音刚想说不用,便撞上他乞求的目光,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喝水,师姐。”夭忘连忙给她倒杯水,手掌中的水杯凉透,他用灵力温热后递给邰音。
她见夭忘小心翼翼,宽慰道:“你我是同门,不必这样麻烦。”
夭忘听此只是点点头,可拘谨一点也没有消失。
邰音抚了抚衣袖,准备告辞离开,摆脱这种窘境,便听到他问道:“可是不好喝?”
“没有。”邰音摸了摸鼻子,她是觉着太尴尬了,就这么干坐着着也不说话。
邰音想调和下气氛:“你什么时候拜入天衍宗的?夭师弟。”
他低声应道:“十年前。”
邰音见他还是坐立不安,眼睛死死盯着地面,又不想让她离开,只觉有趣,她想要逗弄一番:“师弟用如此拘束,我又不是豺狼虎豹。”而后歪头眯着眼,托着腮道:“不会吃了你。”
夭忘听到这句调笑,只觉得他这句“师弟”缠绵悱恻,只觉得胸口微微一颤,他登时面红耳赤,睫羽快速煽动几下,两眼慌忙移开,注视着地面。
她见达到目的,勾起唇角:“如今天色不早了,师弟早些安歇。”说完后大步离去。
夭忘起身走到门口,见她远远的背影,回想起她刚才的调笑,眉目眼梢都浸着喜意。
真好,他终于跟她说上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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