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 96 章
赵蘅玉满心期待等着第三天嘉太嫔回宫, 但这一日,她没有等到嘉太嫔, 却又一次等到了赵珣。
赵珣下了早朝, 自己撑着一把竹骨伞走到了殿门外,他收了伞,往外抖了抖雨滴, 将伞放在墙边,这才走了过来。
赵蘅玉看得不解, 等赵珣走过来,她问道:“李德海犯了什么事?”
赵珣一愣:“什么?”
赵蘅玉道:“你为何自己撑伞走过来, 边上的宫人竟然没敢上前来?是李德海将你淋到, 你发落了他?”
赵珣怔怔, 然后微笑说道:“不是。”
他不好对赵蘅玉说, 他只是偶尔兴起,觉得每日过来延福殿,就像是寻常夫君回了家。
家中有妻子和稚子在等他。
他想象着赵蘅玉回来嘘寒问暖,或许给他换一身衣裳,依偎呢喃,熏笼拥床。
然而赵蘅玉只是担心他有没有无故责罚宫人。
他有这般暴虐?
赵珣拉着赵蘅玉往暖烘烘的热炕上坐了,他说道:“今日大雨, 嘉太嫔是回不来了。”
他望着赵蘅玉面露犹豫, 说道:“这大雨天,你自然也不能走, 我又不是不让你走,何必急匆匆, 你觉得我会失言?”
赵蘅玉笑了笑:“哪会?”
赵珣看着赵蘅玉心不在焉, 时不时望一眼窗外, 似乎是盼着雨停好让他离开,或是她自己出去。
赵珣心里明白,却装作不明白,他唤宫人取来棋盘棋子,说道:“许久没有和阿姐对弈,不知阿姐棋艺是否生疏?”
一盘棋最低也能下一个时辰,他就能赖在赵蘅玉身边多一个时辰。
赵蘅玉推拒不了,只得勉强说道:“好。”
棋下了半局,忽然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响起,赵蘅玉这下彻底没了心情下棋,她丢开了棋子往内室走去。
赵珣见赵蘅玉一下子对他不理不睬,心中燥郁,可是想到这是自己的崽子,只得无奈包容了下去。
赵珣随着赵蘅玉走到了内室,他看到赵蘅玉抱着獬儿,摇来摇去却什么也哄不住。
赵蘅玉轻轻拍着獬儿,细声哄着:“獬儿乖、獬儿乖,不哭了,不哭了……”
她有些急躁地看着獬儿哭红了脸,忽然之间,她想到了什么,咬着唇抬起头来望了一眼赵珣。
赵珣看獬儿脸变得涨红,他一贯冷静自若,生死时刻也从不忙乱,这时却开始惊慌失措起来,他问赵蘅玉:“獬儿怎么了?”
赵蘅玉抱着獬儿走到屏风之后,赵珣却跟了上来,他握着赵蘅玉的手腕,严肃说道:“獬儿要看太医。”
赵蘅玉拧开了他,摇头说道:“不是。”
她脸色发红:“你出去。”
赵珣沉声看着赵蘅玉:“我是獬儿的父亲。”
赵蘅玉急道:“我知道,你出去。”
赵珣眼中有了阴郁的黯色:“你、你还在怪我。”
赵蘅玉心烦意乱,她恼道:“獬儿饿了。”
赵珣一怔:“饿……了?”
赵蘅玉蓦地脸红了,她强撑着不让自己表现出来:“对。”
赵珣移开了眼睛,自若说道:“那你去吧。”
赵蘅玉抿了抿唇,转到屏风之后。
赵珣回到桌边坐下,他捻着棋子,心神不宁。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獬儿哼哼唧唧,应当是吃完了,赵蘅玉还在屏风后面整理衣裳,窸窸窣窣了好久,她才低头走了出来。
她抬起眼,见到手指捻一颗白子,目光灼灼地望着她,赵蘅玉仿佛被这目光烫到,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半步。
赵珣复又垂下眸子。
赵蘅玉努力让自己自在起来,她坐在赵珣对面,取了一颗黑子,要继续下这一盘棋。
突然间,赵珣手中的白子坠落,清脆一声响,他握住了赵蘅玉的手腕。
他倾身下来,眸中仿佛有火星子,一点就着。
赵蘅玉感到手腕滚烫,赵珣的目光咄咄逼人,让她感到很是不安。
她和赵珣,什么都见过了,什么多做过了,但是她在此刻感到格外心悸。
她明白赵珣想要什么发生,可是……可是她不能不清不楚让这件事情发生。
赵蘅玉用另一只手想要拉开赵珣,以她的力气,无异于螳臂当车,但是赵珣蓦地松开了。
他坐下,仿佛方才他出格的动作是赵蘅玉的错觉。
他云淡风轻:“蘅蘅,我的棋子落到了你的脚边。”
赵蘅玉嗫嗫嚅嚅:“好。”
她拾起了那枚白玉棋子,若有所指地说道:“棋盘之外不能走棋,阿珣要小心,不要越界。”
赵珣笑道:“受教。”
他从赵蘅玉的手中取走那颗白玉棋子,他滚烫的手指按住了白子,却没有松开,而是往上握紧了她的手指。
赵蘅玉心口一跳,猛地缩回了手。
她腾地站了起来,说道:“不下了。”
赵珣抬眼,望着她雪白的脸变得艳若红霞,他又低下眼。
他知道,不应将赵蘅玉逼得太急。
他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说道:“前朝还有些事,这盘棋蘅蘅要替我留下,下次再下。”
赵蘅玉犹豫着说:“好。”
等嘉太嫔回宫的这几天,赵蘅玉就安静住在延福殿并不出门,她以为她是客居,但延福殿乃至整个后宫似乎都不这样以为。
先是延福殿的账目钥匙都送到了赵蘅玉手边,后来六宫人手调动也一一问过赵蘅玉的意见,再后来,赵蘅玉迎来了哭哭啼啼的李妃。
李妃过来,伏着赵蘅玉的膝盖哭道:“娘娘,妾的母亲病了,家里姨娘张狂,妾求娘娘开恩,让妾偷偷回家一趟……”
赵蘅玉听她哭了半晌,也觉得有些可怜,只是她也没法子。
赵蘅玉说道:“李妃,你既已是宫妃,也应当知道宫规森严。”
李妃依旧嘤嘤说道:“可是妾的宫妃只是占个名头,妾还是未嫁之身,算不得皇家人,夜夜更漏长,年年不见君王,妾好孤凄啊……妾恨不得、恨不得从未入宫闱,粗茶淡饭一生……”
赵蘅玉微微讶异,面上的神色很快收敛起来。
她被李妃哭得头痛,心里到底也是同情她,只得说道:“你快起来。”
李妃打蛇随棍上,拭泪说道:“多谢娘娘成全。”
她没等赵蘅玉回答,就忙着告退了下去。
燕支奇道:“娘娘成全了她什么?”
赵蘅玉蹙眉:“我并未成全她什么,我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啊。”
然而李妃动作很快,草草收拾了一番就要往宫门外走。
这事很不合规矩,宫人还想去拦,赶去乾清宫问了,可天子听闻是皇后娘娘允的,便根本不过问。
于是李妃一路畅通无阻,当天下午就赶回了娘家。
赵珣在下午时候来到了延福殿。
他闲闲问道:“你放李妃出宫了?”
赵蘅玉也略微听说了李妃闹出的动静,听赵珣的话音,她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的,她心里一紧。
只是若要解释的话,李妃怕是难逃责罚,赵珣这个人喜怒不定,李妃要没了一条命,也不是不可能。
赵蘅玉心里犹豫,不知这件事该如何处置才能平安过去。
她犹豫之际,却听见赵珣说道:“蘅蘅,你是皇后,自是可以允这件事,不必多想。”
赵蘅玉嘴唇翕动,想要否认。
她并不是皇后。
但眼下不是否认的好时机,赵蘅玉暗暗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赵珣又说道:“你是皇后,若是看李妃不顺眼,让她留在娘家不回来,也是可以。”
赵蘅玉想起李妃满是泪水的脸,她试探着问道:“我能这样做?”
赵珣微笑:“你是皇后,你自然可以。”
赵蘅玉思来想去,说道:“李妃是个可怜人,就让她好好住在家里,一切供奉如常,不许下人苛待。”
赵珣说道:“就依皇后所言,”他扫了一眼李德海,“还不吩咐下去?”
李德海有些为难,苦笑着下去吩咐了。
谈完这件事后,赵蘅玉望了一眼一旁的赵珣,又别开了眼睛。
赵珣穿着一身半旧石青色锦袍,很是家常的模样。
殿内安静,直到赵珣起身,赵蘅玉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说:“陛下慢走。”
赵珣却停住了脚步:“上回的一盘棋……”
赵蘅玉心里提起一口气,怕赵珣就着下棋又留了下来。
但赵珣却说:“这棋今日却是没空下了。”
赵蘅玉暗自高兴,说道:“不打紧。”
赵珣又往外走出了两步,他说道:“留着今晚下吧。”
赵蘅玉一愣:“今晚?”
赵珣回头,淡笑着看她:“蘅蘅,今天是十五。”
“十五?”赵蘅玉不解。
但赵珣没有解释,脚步轻快离开,袍裾翻飞。
赵蘅玉问燕支道:“今日十五又如何?”
燕支说道:“娘娘,每逢初一十五,皇帝都要在皇后宫里留宿。”
赵蘅玉说道:“可我不是皇后……”
她抿了抿唇,略有颓然问道:“我方才难道算是默认了当这个皇后?”
燕支思考片刻:“应当……是吧?”
赵珣撂下那句话就走了,却让赵蘅玉心烦意乱了一整个下午。
到了掌灯时分,延福殿里里外外烛火辉煌,宫人们欢喜又紧张,像是在预备着什么好事发生。
赵蘅玉被这紧张气氛影响到,陡然间坐立不安起来。
窗外雨停的时候,赵蘅玉看见赵珣从灯火微茫之处走了过来。
他乌发上带着绵绵的细雨,行走间带着黏湿的水汽,他一来,极为自然地问道:“那局残棋,没叫人收了吧?”
赵蘅玉原本的紧张稍微消散了些。
下棋、下棋。
赵蘅玉说:“没有。”
于是开始下棋。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下起了雨,西窗桌边,赵蘅玉和赵珣下了半夜的棋。
赵蘅玉此时倒情愿这盘棋下得久一些,然而赵珣一点一点地将她的黑子吞吃殆尽。
赵珣将白子敲下,赵蘅玉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肩膀。
赵珣起身,握住了赵蘅玉的手,他说道:“夜已经深了。”
赵蘅玉睫毛一抖:“你该回去了。”
赵珣闷声道:“我能去哪里?今夜是十五。”
倒真像委屈他了。
赵蘅玉咬唇不应答,但赵珣已经自顾自地走到了榻边上。
赵珣坐在榻上,对赵蘅玉伸手:“蘅蘅,过来。”
赵蘅玉踌躇不敢上前。
赵珣说道:“獬儿已经睡了。”
赵蘅玉瞬间慌乱起来:“睡着又怎么了?”
赵珣笑道:“他听不见……也听不懂。”
赵蘅玉慌不择言:“会吵醒他的。”
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赵蘅玉懊恼地又咬住了唇。
她沉默着,却听见赵珣的声音响起,炸得她头皮发麻。
“我小心些,你小声些。”
是……
什么
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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