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一切都没变，一切都变了

她想起了在姥姥家度过的那些美好的时光，想起了自己在委屈和难过的时候，姥姥用她那老树皮一样粗糙的手给她擦去挂在脸上的眼泪，想起了姥姥见到她，总会摸索着给她找出一些好吃的东西来，她还想起了，自己前几年都结婚生了孩子了，姥姥还担心她吃不饱穿不暖，还偷偷往她手里塞钱……
  在她看来，姥姥是世界上最爱她的人，比父母都要爱她。
  想到这些，不知不觉中，她觉得眼前一片模糊，眼泪又汹涌而出，心中的那种疼痛她无法形容。
  想着回忆着，迷迷糊糊之中，她又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她是被“突突突”声吵醒的，这种声音是胡同口路过的拖拉机发出来的。农村里的早晨往往开始得很早，要么被各种嘈杂声吵醒，要么被鸡的打鸣声给吵醒。
  不止一辆拖拉机从胡同口接二连三地行驶过去，中间还夹杂着不少摩托车的声音，还有小贩高声叫卖豆腐的声音……
  王燕被吵醒了，她翻了个身，还想再睡会，但胡同口太吵了，一会这种噪音一会那种噪音，她没办法再睡了。
  还有，她听到了父母在院子里说话的声音，想必，他们早就起来了。
  她看了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6:05，太早了，这个时间比她在北京上班时候，起床的时间还要早半个小时。
  索性，她穿衣服起床了。
  打开门后，外面已经亮了，院子里，她看到母亲在洗衣服，父亲没在家。
  母亲洗衣服，是用院子里压水井压出来的井水洗的，在王燕家的院子里，有一口跟她年龄差不多大的压水井。它宛如一个沉默的守护者，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这口水井井口不大，由砖石砌成，周围还铺着一圈石板。井口上方架着一根粗壮的铁杆，铁杆末端连接着一个活塞式的压水器。压水器的手柄是铁质的，经过岁月的打磨已经变得光滑发亮。
  当家里人需要用水时，就会将水桶放在出水口下方，然后握住压水器的手柄，用力上下按压。每一次下压，都能听到清脆的“嘎吱”声，那是空气被挤出井筒的声音。随着不断地按压，清澈甘甜的井水便会从出水口源源不断地流出来，装满水桶。
  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井水反射着光芒，如同一面镜子般明亮。而在夜晚，月光洒在井上，又给它增添了一丝神秘的气息。这口压水井不仅满足了人们日常生活的需求，更成为了农村院子里一道独特的风景。
  王燕对它太熟悉了，小时候，一家人的用水全靠它，如今多年过去了，还是靠它，虽然它经过这30几年的磨砺，也已经变得苍老了。
  “你起来了啊，你爸给你去村里买油条和烧饼去了。”母亲看到她，脸上露出了笑容。父亲知道她爱吃老家的油条和烧饼，一大早起床后，就去买去了。
  “你们怎么都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王燕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一边往厕所方向走，一边说。
  “每天都起这么早，习惯了。”母亲继续忙着洗手里的衣服。
  厕所就在院子里的角落里，王燕走了几步就到了门口。
  农村里几乎每家每户都会有一个露天厕所。这种厕所有些是用木板和砖头简单搭建而成的；有些则只是在地上挖个坑，四周用土墙围起来而已。它们通常都没有屋顶，完全暴露在天空之下。
  对于从小就在农村长大的王燕来说，她已经使用过无数次这样的厕所了。然而，当她在北京生活了多年之后再次回到农村老家时，却发现自己对这里的厕所感到十分不适。这些厕所不仅简陋无比，而且卫生条件也极差。夏天的时候，厕所里到处飞舞着苍蝇和蚊子，散发出阵阵恶臭；冬天则寒风刺骨，让人无法忍受。
  相比之下，城市里的卫生间设施齐全、干净整洁，还有冲水设备等现代化便利设施。习惯了城市生活方式的王燕，自然难以接受农村老家如此落后的厕所环境。每次需要上厕所时，她心中总是充满了无奈和尴尬。
  墙外就是行人走的一条路，她在上厕所的时候，一墙之隔，听到外面有几个人在说话，她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这样的厕所，让人没有安全感。
  而且厕所只有一个，也不分男女，每个人去厕所之前，会在家里的四周先环顾一圈看看，其他人有没有人上厕所。
  这样的厕所，以前王燕没外出上学和工作的时候，太熟悉了，她最怕的是夜里上厕所，冬天是呼啸的北风，在室外上会厕所，冻得浑身都没有一点热气，夏天，厕所里，脏得要命，更怕的是，下雨天，厕所里，到处都是脏兮兮的，根本无处下脚。
  除了以上这些外，她还怕晚上的黑，半夜出来到院子里上厕所，总是吓得胆战心惊的。
  上完厕所后，她走到了院子里，母亲还在洗衣服。
  “我给你们买个洗衣机吧？你这样洗衣服太累了。”王燕不忍心让母亲太劳累了，她在北京早就用上洗衣机了，但老家因为用的水不是自来水，一直没办法买洗衣机。

  “听说洗衣机确实好用。”母亲一听王燕要给她买洗衣机，没有拒绝，王燕知道母亲这个人，就是这样，她想要的东西，她很少直接表达出来，她都是让别人猜她的想法。
  “好，今天吃完早饭，反正地里也没有多少活，我给你去买洗衣机去。”王燕想让母亲能够轻松点，不要把时间都用在洗衣服上。
  “太浪费钱了吧？”王燕看出来了母亲想要，但又不愿意直接说出来，她这句话，表示了她还在扭扭捏捏。
  “没事，没多少钱，给你们买个半自动的，自己往里加水的，这样起码你不用手洗了。”王燕打定了主意。
  现在这个季节是刚过了五一，天气已经热了起来，地里还没到收麦子的时候，父母也不太忙，刚好可以带他们去。
  “不过，买洗衣机之前，我想先去姥姥的坟前看看姥姥去。”王燕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感到了一阵心酸，以前回老家都是看到姥姥的人，这次回来，只能看到她老人家的坟头了。
  “好，吃完早饭，我带你去。你姥姥以前最疼你了。”母亲的声音也有些哽咽起来。
  这时，父亲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几根油条和烧饼：“丫头，你快来吃，我给你买的刚出锅的，好吃。”他又招呼起王燕的母亲来：“你也快来吃，吃完再洗吧。”
  王燕刷了牙后，洗了脸，跟着父母一起坐到了餐桌前。
  这个餐桌，也已经用了三十多年了，也跟她的年龄差不多大。
  这张餐桌，承载着岁月的痕迹和家族的记忆。桌面原本光滑亮丽的木质表面已变得斑驳陆离，上面布满了细小的划痕与磨损；边缘处的油漆也剥落得厉害，露出下面原木的颜色。然而正是这些瑕疵，让它更具复古怀旧的美感。
  整张桌子如今显得有些破旧，可以想象，在过去漫长日子里，这张餐桌见证无数次家庭聚会、节日庆典还有日常三餐场景——人们围坐在一起，分享快乐悲伤故事，并享受美食盛宴。美好时光都被刻印其中成为了永恒回忆。
  王燕拿起一个烧饼，“咔”吃了一口，烧饼太脆了，有一些芝麻随着她的啃咬，落在了地上，这一口，她感受到的，是故乡的味道，是她想念了很久的味道。
  吃完了早饭，母亲骑上电动车，载着她，朝姥姥的坟前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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