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深夜

“吱呀吱呀”，半夜，已经睡着的王燕被床的摇晃声晃醒了。
  这是1988年，因为穷，买不起更多的床，也盖不起更多的房子。8岁的王燕和6岁的弟弟与父母挤在同一张狭窄又老旧的床上。
  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她，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想弄明白怎么回事，结果眼前的一幕吓得她一激灵。
  借着从窗户上透过来的依稀月光，她看到爸爸和妈妈抱在一起。
  她以为他们又在打架，平时，父母吵架的时候就经常撕破衣服互相骑在身上打。
  要说王燕最怕什么，那就是亲眼目睹父母打架了！
  在她头顶上，有一块黄豆大小的疤。
  这个疤是怎么来的呢？
  一年前，王燕放学回到家，还没进家门，刚走到胡同口，就听到有女人在撕心裂肺地哭，她的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这哭声很熟悉，一听就是她妈在哭。
  胡同里有邻居看到了她，好心提醒她父母又吵架了，让她回家后小心点。
  因为父母吵架已经是家常便饭，三天两头吵，邻居们也已经见怪不怪了，早都不来她家劝架了，王燕的妈脾气火爆，不好惹，一句话劝得不中听，就会被她反过来臭骂一顿，邻居们自然也不想自讨没趣。
  王燕瞬间紧张了，小跑了起来。
  她刚一脚迈进大门，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猛地眼前一黑，头上被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一个坚硬的东西重重地砸到了，接着，有像水一样的东西从头顶流了下来，她伸手摸了一下，红红的，是血！她吓得嗷嗷大哭。
  飞过来的东西是马扎。
  马扎是王燕的妈妈扔过来的，她叫张爱华，中等身材，留着一头乌黑的短发，额头前留着齐刘海。眼睛透着一股杀气，看起来不好惹。
  她本来是和王燕的爸爸王建国吵架，急红了眼，抓起身边的马扎就扔向他的，可，王建国躲开了，马扎不偏不倚砸中了刚进门的闺女。
  闺女的头都流血了，按理来说，这夫妻不管再大的仇，都得先带着孩子去包扎伤口吧？可张爱华和王建国，眼看着孩子头上汩汩地冒着鲜血，却依旧不管不顾，两个人在地上还扭打在了一起。
  王建国毕竟是男人，他一把把张爱华摁到了地上，骑在她身上，一手压住她的两只手，另一只手攥起拳头像雨点一样不停地打在她身上。
  张爱华这暴脾气，她虽然是女人，也不甘示弱，她当然不肯吃亏。她一边挣扎，一边用最脏的话骂着王建国，还用牙齿狠狠地咬他的手……
  他们这对年轻的夫妻，那一刻都把对方当成了这个世界上自己最仇恨的人，恨不得当场都想置对方于死地，他们脑海中早就忘记了刚结婚时亲热的样子，也忘记了曾经许下的海誓山盟。
  王燕头上的鲜血一滴一滴地滴下来，染红了她的头发，染红了她的脸，还染红了她胸前的衣服……
  最后，还是趴在她家墙头上看热闹的邻居看不过去了，带着王燕到村头的卫生室去做了包扎，这样王燕头上的血才止住了。
  王燕的头上，也就留下了这样一道疤，这道疤见证了父母之间的战争。
  像父母这样的吵架和动手打架，她其实已经经历很多次了，但不管经历多少次，她每次遇到都还是很怕。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家都是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偶尔才闹点别扭，但自己家却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而且往往这样的吵架都是以张爱华气晕过去而结束。
  张爱华气性大，发起脾气吵起架来连命都可以不要。
  这样的吵架，她都是被气晕了，气得昏过去了，没力气反抗了，这样的打斗才能划上句号。剩下的，就是王建国不计前嫌地赶紧给她掐人中，把她救过来。
  她醒过来后，还会寻死觅活的。
  要么就扬言收拾衣裳丢下一双儿女离家出走，要么就是要喝农药自杀，要么就是去厨房里找菜刀。
  不管是哪种情况，王燕都很害怕，因为张爱华是来真的，她曾经就真喝过农药，万幸的被抢救回来了。
  王燕很没有安全感，她被父母频繁的吵架早就吓怕了。
  每次他们吵完架，王燕经常不管妈妈怎么骂她打她，她都寸步不离妈妈半步，因为生怕她真的不要她和弟弟了，怕她离家出走，更害怕她想不开自杀。
  所以，很多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年纪小小的王燕都是流着一夜的泪，守在妈妈身边盯着她，不敢睡觉，生怕自己一闭眼，妈妈就没了。
  这一次，她看到爸爸又扭在一起，以为他们又打起来了，她清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拉开他们，给他们劝架。
  弟弟还小，他还在熟睡中，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
  她快速地爬过去，一边嘴里急急地喊着“爸爸别打啦！别打啦！”一边用力试图推开他们。
  妈妈有些懊恼，在她后脑勺上打了一巴掌：“我们没打架，转过身去，赶紧睡觉，别管大人的事。”
  王燕悻悻地转过身去，把被子盖上。作为小孩子，她不懂父母正在做什么，她认为他们这就是在打架！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大人这样的情形，不是打架？那到底父母是在做什么呢？
  从她记事起，父母就不喜欢她，认为她是个女孩，以后得嫁人，不能给家里传宗接代，
  因此她出生的时候，父母一看她是女孩，就唉声叹气的，在她刚满1岁的时候，就马不停蹄地追生二胎，当年的农村，虽然有了计划生育政策，但农村考虑养儿防老的思想，管得还是松一些的。后来，两年后弟弟的出生，让父母觉得很有面子，一下子脸上有了光。所以他们处处都是偏向弟弟，王燕的想法，父母自然也从来不上心不在乎。
  说不清楚为什么，她闭上眼睛假装睡着后，还是偷听了父母一会......
  他们两个大人抱在一起，竟然不是打架？
  就这样，她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几天以后，她遇到了更加尴尬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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