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章 梦回故地

他缓缓站了起来，虽然不知道顾琛要做什么，我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修补尸体的时候，可有什么发现？”顾琛将手抵在鼻下，脸色阴沉得厉害，倒不是给我使脸色，实在是这地方臭烘烘，对厉鬼而言着实有些艰难。

        我认真想了想，干脆摇头。

        “倒没什么特别的发现，或许他真把墓穴里的东西出手了，顺带还销毁了证据。可惜墓穴那么大，陪葬品那么多，我甚至不知道丢了什么，倘若真要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叹了口气，连找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跟无头苍蝇有什么区别。

        顾琛却干脆一把将我打横抱起，我靠在他的怀里一脸惊恐，并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稍微推了他一把。“阿琛，你做什么？你放我下来……我还要修补尸体。”

        我说得有理有据，顾琛偏偏不愿放我下来，只把我抱得更紧，一张脸铁青得难看。“修补尸体虽然着急，但不用着急到今日。时候到了，我们现在回去睡觉！”

        说着，顾琛不由分说地抱着我出去，回到了我和他的房间，再顺势把门关上。

        这一系列的动作，他完成得干净利索。

        我困得厉害，加上他也许我睡觉，便想躺回床上休息。不过走到半道，又被顾琛提了回来，“你，去洗澡。”

        他命令说。

        身上的确臭烘烘的，可是我着实没有力气洗澡，而且就想逗逗顾琛，我把身子往他面前挪了挪，径直栽倒在顾琛的怀里，“我走不动了，也没有力气，不如你帮我洗。”

        说完，我脸一下涨得通红，我是有多不害臊，竟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顾琛微微眯眼，没有发表意见，只是看我的眼神越发不善，感觉似要把我一口吃掉。我心虚往后退了退，连忙反了自己刚才说的话，“我说错了，我这就去洗澡，我乖乖去洗澡，你在外面等我。”

        他勾了勾唇角，没搭理我。

        不过把我重新抱在怀里，以手指轻轻刮了刮我的鼻梁，“你刚刚说什么？”

        我从顾琛的话里，闻到了深深的危险。

        眼珠一转。

        “我……我说……我去洗澡，你在外面等我。”

        “不，上一句。”顾琛面无表情，“善意”提醒，让我记得刚才的话重点在哪里……

        我一张脸憋得通红通红，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只能改口。“我……我说走不动了，没有力气……”

        “中间那句。”顾琛循循善诱，提醒我别再避开重点。我躲不过去，只能套拉着把头低下，浅浅嘀咕了句。“好吧，我刚让你帮我洗澡。不过……不用当真，我开玩笑的……”

        话还没有说完，我便被顾琛打横抱起，一起进到了洗手间里。

        旅店的洗手间本就狭小，我一个人时尚且不觉得宽敞，两个人进去立刻变得捉襟见肘起来。

        轻轻推了顾琛一把。“别闹，我要洗澡，这一身脏兮兮，臭烘烘的。”

        顾琛面带笑容，一板一眼。

        “我没闹，你刚才往我身上靠，我也脏兮兮的，需要洗洗。”

        额……

        最后的结果是我和顾琛一起洗澡，前前后后折腾了半个多小时，他才把我抱着出来，干脆一下扔在床上，之后又恬不知耻地凑了过来。

        我当即朝他扔了个枕头。“流氓！”

        顾琛面带笑容，任由我开口破骂，而且还替自己找了正当的理由，“这你不能怪我，说要洗澡的人是你，我也按照你说的做了，怎么到头来还要倒打一耙？”

        “好人坏人，不能都你做吧？”他还有道理，我气哼哼的，又用枕头打了下，然后身子钻进被窝里。

        他又要凑过来。

        不过被我阻拦，“你，滚。”

        见顾琛还杵在原地，知道这招不好用，只能委曲求全，换了策略，可怜兮兮地开口。“我今天真累了，你也看到了，修复尸体工程量太大，你让我好好休息行不行？大不了等忙完这茬，我由着你收拾……”

        我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底气。

        甚至为了得到现在的安稳，牺牲了日后。我都这么说了，顾琛轻轻点头，便把我放过了。“行吧，那我今天就放过你。不过这笔账须得记下，时候方便了，我要你慢慢还。”

        我冲他笑笑，略过这茬。

        顾琛答应不会对我动手后，倒是微微松了口气，我把身子缩了缩，靠在顾琛的怀里入睡。

        顾琛由着我，只是吐槽了句，说自己不喜欢这种看得到吃不到感觉。

        我只当顾琛在随便吐槽，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只是选了个更适合的位置，靠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

        我时常做梦，梦里也是奇奇怪怪，但不想这次竟然回到那个生我养我却又闭塞落后的小村子。村子坐落在川南边陲，小的几乎连地图上都没有名字。村里一共有十三户人家，做得全是和死人相关的工作。比如我的爷爷，就是那里最好的走阴人，尤其擅长制作各式各样的棺材，甚至有富商不远万里过来，但每每却被爷爷以各种借口推辞。

        依着父亲的原话是，倘若爷爷真想赚钱，凭着捉鬼走阴和制作棺材便能赚得钵满盆满，偏偏一根筋犯轴，这才落了个清贫一生的下场。后来我们举家迁了出来，爷爷便再没说到这个小村子，我留在这里的记忆也是断断续续。

        沿着村口的小路往里走，我凭着浅浅的记忆找到了回家的路。爷爷的小院子就在小路的尽头，院子旁栽着一株巨大的槐树，亭亭净植。房子就是非常稀松平常的砖瓦房，天气好时有阳光从破瓦中射入，天气坏时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不过爷爷每每都怡然自得，说这也是上天的馈赠。

        我的爷爷是极好的人，所以就算他亲口承认往叶阆的身子里种了恶鬼，我也不愿相信，甚至偏执地觉得他有自己的苦衷。

        院子里还养了一只通体乌黑的大狗，每每都是在院子里懒洋洋地闭着眼睛，可一旦有陌生人接近它便非常警惕，会冲着他各种大叫，甚至毫不畏惧地扑上去。印象里的她，似乎和我不怎么亲。

        那些曾经散落的记忆现在都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看着这个熟悉的院子，感觉微妙。

        我又在那站了一会，却见爷爷火急火燎地从外面回来，嘴里絮絮叨叨地念叨着什么。我爷爷素来沉稳，极少见他如此方寸大乱。我感觉奇怪，跟着爷爷进到里屋。

        在里屋的床上，躺着小小的我。

        约莫五六岁的年纪，此时正重病躺在床榻，爷爷围着我来回地走着，“丫头，你怎么这么命苦，偏偏染上了治不好的恶疾。我在村口便瞧见了索人性命的鬼差，估摸着再等会便会过来，带着你的亡魂入地府，你便回不来了。”

        我望着爷爷的背影，他好似一下苍老了十岁。

        依稀记得我小时候害过一场重病，几乎半只脚踏进鬼门关。据说是爷爷求了偏方治好，我命捡回来后，顺带还捡到了一双能见到鬼的眼睛。

        至此，我便再无法摆脱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爷爷看不到我，急得来回踱步，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墙上取下那把我见过几次的皮鞭拽在手里。“丫头，爷爷没其他的法子。”

        我望着爷爷摇头，有种不祥的预感。

        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爷爷拿着皮鞭快走几步出去，我也跟了上去，院里的大狗一个劲地叫着，倘若不是绳子拴住，只怕一下扑了上去！

        爷爷把门打开，外面站着一脸上长满痤疮、身材有些佝偻的男人，他整理了下自己的黑色斗篷，双手合十冲爷爷拜了拜，“先生，您家需要剪刀吗？我可以送你一把。”

        说完，拿出一把老式锈迹斑斑的剪刀。

        刀尖的一头，是向着爷爷的。

        爷爷盯着剪刀看了一眼，没有立刻收下，也没有赶走这个无比奇怪的男人，他只是回头看了眼大狗，走过去将它的绳子解开。

        大狗得了自由之后，干脆扑向卖剪刀的男人，将他黑色的袍子撕得稀烂。

        爷爷也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地举起鞭子，朝着那人的身上狠狠甩了几下，男人疼得在地上打滚，却露出了本来的鬼面。这下爷爷骂得更难听了，“你本来便是索人性命的小鬼，干嘛伪装成卖剪刀的商贩？你遮不住自己的丑态便吧，试问这世上倘若真心卖剪刀之人，哪会把尖刀的一面朝向顾客？”

        也正是因为此，他才在爷爷面前露了马脚。

        小鬼默不作声，爷爷继续破口大骂，“你这番过来，就是为了要带走我家小姑娘的魂魄吧，那你今天就是把我这老骨头拆了，也不会让你如愿。”

        它听到这，小心翼翼往后缩，模样皱皱巴巴。

        “可是老人家，你家姑娘时候到了，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他近乎于乞怜的语气，没想却把爷爷的怒火点燃，他冲小鬼吼到。

        “别人不敢，我叶晗敢。我这丫头，留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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