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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第一章

        初春,从曼彻斯特而来的航班姗姗降落在c市,一蓑烟雨从两岸巍峨群山渗溢。

        飞机晚点两个半小时,路彻斜倚在车窗旁,一身破烂玩意儿抖得如狗sao蚤,两道枯枝似的眉倒竖成一个八字,吊着“不耐烦”三字。

        今日路大公子运气不佳,要来接一个冤家对头。

        他远远地便看见一个高挑女人身着一袭亮片长裙外面罩着一件墨绿色大衣,被乌泱泱的人群拱卫着从机场大厅内出来。在路彻的记忆里十年前流行低腰裤配小吊带,可惜流行趋势已经不是十年前的口味,只有对女性的审美还是简单粗暴,林岫满面风尘依然遮盖不住眉梢眼角的明艳,那是厚实的生活浇灌出来的人间富贵花。

        这时手机叮的一声,路彻他哥给他转了个五百块钱的红包,叮嘱他要挑个好点的馆子叙叙旧情。

        七年时间sao  yang难耐,何况路彻修的是寡妇那门绝学“清心寡欲”,照他哥所想叙叙旧情不就干柴烈火了嘛。可惜这美妙的想法将路彻局限在一个二十出头满脑袋屎尿的直男癌里了。

        路彻转头再看了看自己的车,相当于法国农民驰骋在乡间道路上的拖拉机。

        谁他妈哄着他说国际难民!

        推着四个超大行李箱刚刚从檀香山回来的一家三口从路彻面前走过去,小孩坐在箱子上,惊奇的指出。“妈妈,摇摇车!”

        小超市门口的爆款原型,花几块钱坐在上面前后晃荡几分钟感受开车车的乐趣,现在很多孩子都不像他们小时候那么野儿,给点食吃就能一天都不着家。

        那孩子的妈妈娇声吓唬小孩两句。

        “说什么呢,等会儿叔叔要把你吃了!”

        路彻是个大尾巴狼,表面多数时间上他会用假笑掩盖不愉快。

        正如当下他和蔼可亲地半蹲下身,在他昂贵甜腻的女士香水味道中,他良好的教育使他表现出来真诚有礼的一位小朋友的“大朋友”,他说:“对,叔叔特别喜欢吃小孩,尤其是你这种可爱活泼的小童男,滋阴壮阳。”

        这副不喜形于色的凶样吓退了孩子爹娘,蹭着屁股后面宝马mini的车盖,螃蟹一样横着过去,一时之间警报器炸开了花,一辆接着一辆,作为“男主人公”——路彻面无表情,甚至有点丧。

        他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直起身,低垂着眼睫,眼底波光潋滟,侧脸上清晰可见鼻尖有一颗小巧精致的痣,他知道自己天生俊俏,尤其侧脸酷似当红影星“聂城”,多年前他们在澳门见过一面,聂城还不是现在这副英俊漂亮的模样。

        真想问问重造他的炉子,是在韩国还是日本支起的锅。

        这般场景似曾相识,池塘边柳树下的意境虽然不复存在,可他站在那里,人还是那个人。

        任凭这些年的遭遇将人灵秀摧磨殆尽,还是能一眼看见他。

        “喂。”

        那人站在十几步外,双手放进墨绿色大衣口袋里显得陌陌然。

        “喂,你哥呢?”

        接连第二句话像“滚犊子”一样落了出来。

        他抬起眼,脸上神情有一层硬壳,尤其是眼睛那块浓墨重彩看不见一点名为真诚的东西。

        飞机晚点的那点愠怒荡然无存,他脸上的神情可以说得上是十分温柔体贴。

        但从见面到说上三句话,你来我往,很不友好。

        此时风糊了林小姐满脸头发,看不清神情,人如完美比例的站牌,随时被风折腰。

        “我们之间是有一根电话线吗?不用喂喂喂。我听得很清楚……林小姐。”

        路彻嘴角忽然牵起了一点勾人的笑,笑意直达眼底,像个广告女郎那样招摇。

        她沉默又凌乱,为了那句林小姐将她俩情分打了个一干二净。她指了指他,冷冷哼了一声问:“您在哪个店卖笑啊?改天我去捧场,今天劳烦先送我去锦江大饭店。”

        林岫不欲多说准备放进行李上车养神,幸亏罗壮壮替她组了个局,不用和这尊凶神同在一个席面。她大步走到路彻身边的时候还真不是欲拒还迎,实在是三寸的牛蹄太难驾驭,恰恰就在他身边崴了,被他伸手拦住腰,手速十分的轻盈而且快速,掌心很烫,捂住了林岫刻意收敛的腹部,隔着衣料产生的那点亲密在他大脑轰然炸开了烟花。

        操,真细。

        钱钟书先生曾将二十出头的男性大脑比作公共厕所,即使路彻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脑子里已经不是些黄白之物,也曾是个粪坑,现在也十分肥实。

        周遭警报器呼啦呼啦响现在又呼啦哗啦的断了气,呼啦呼啦白茫茫大地只剩了她们两个人,一声清脆的“啪嗒”,路彻看见她墨绿色的大衣下有两条蛇行一样的轨迹迅速往两边弹开,虽不谙风月但到底见过猪跑。

        林岫这几分钟内一直维持的“面儿”忽如一夜冬风来,折了,摧了,残了,让她重了两百斤。

        她看着地面无地自容。路彻抱稳住死沉死沉的人,看见她海藻般的头发下通红的耳尖,连忙轻声哄着。

        “你先进去,我替你把箱子放好。”

        换作是其他人她一定不会从始至终表现的这么死矫情。

        将近二十个小时的航班带来的折磨立竿见影,车载香薰的檀味,寡淡的像窗外阴沉的天气,沉浸在水底里伸出一双女人苍白的手将她溺毙在晚风里。路彻升上了车窗,玻璃上立刻有些蒙蒙的雾气,拂开了便看见城市灯火在天边好似憧憧鬼影。路彻指头上夹着烟,没有点燃。

        他在后视镜里不断回看后座上睡着的女人。

        时间真快,原来大家都到了一个年龄,一道坎上。

        多年之前他在阿尔卑斯的雪里用一泡热尿,怅然若失地写下“命运”,“boy,you  did  it!”等带有宿命与振奋意味的短句,用来人流他还没开始就结束了的恋情。

        可惜撒不出两泡尿,况且不远处就有国际友人在聊天,天寒地冻,别冻坏了,赶紧抖了抖,拉好裤拉链。他心想明年去爬峨眉山看猴子都不要来滑雪了,真遭罪。有心地善良的国际友人慢慢滑到他身边用英语问他需要帮助吗?路彻摇摇头,一屁股坐了下来到吃午饭的时间才一瘸一拐上缆车下山,用身上仅有的欧元买了一箱啤酒,举杯遥望英吉利海峡,日日夜夜皆从彼岸升起。

        “boy,you  did  it!”

        欧罗巴对他的临别赠言并没使他接下来的生活顺风顺水,好像还沉浸在刚下飞机回来,那天的宿醉之中。反倒他哥一天比一天有钱,身价看着蹭蹭的涨到了首都二环的五套房价了。

        昨天晚上他哥三请五催,给足了派头路彻才回了趟“盘丝洞”,看着山路上来往都是千万级别的豪车恨不得八抬大轿上山拜会路辙这尊大佛。

        深夜电台在讨论两性话题,无聊的夜车司机打进电话白piao了一把女主播,半山腰的小别墅在前隐约显露真身,外界传闻路辙深居简出,不近女色,这道理表面上是没错。

        路彻侧头看向山脚,那是人间富贵铺展绵延的灯海,像一盘星棋。这块风水宝地十年前是他父亲进军地产业的第一步,可惜没踏完这一步就出了车祸。

        如今“小子”替老子踏完了这一步,在叔叔伯伯眼里也算成了器候。

        保安指引着路彻停好了车,本来该他停在两辆跑车中间,路彻伸出头对那小保安说,给我找个清静点的地方。

        两颗大槐树中间,清静,招鬼。

        他晃着车钥匙步行了两三分钟,英式风情的草坪上探灯全都开了,从一颗颗苹果树下面变换出七个色,将来要结的是葫芦那全是路辙的苹果树成精了。一路粉红骇绿,后面游泳池也开了灯,烘托得水雾弥漫,几个酒囊饭袋在池边洗脚喝酒,谈情说爱,看见路彻回来了有不识相的吹了个口哨。

        “二少来玩不玩?”

        和这群留英留法的二世祖不同,不是谁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就能成为文化人,也不是谁会开两句洋腔就是个高级知识份子,他有这个天分他浪费不足为过,他就爱做个富贵闲人,从骨子里他自持清高从来瞧不上他们欺男霸女,怎么会掺和进去他们的游戏,在他眼里还不如麻将馆里一地瓜子果屑热闹。男男女女,谁都没安好心。

        但是路彻今夜还是很给面子,他笑着说:“悠着点,别喝醉了栽进水里,我可不捞尸。”

        客厅里也是一群妖魔鬼怪,路彻怕被人认出来挨着墙根上了楼,二楼的几间房里有人在打麻将,正有尿急的出来放水,看见路彻背影愣了一下,稀奇啊。

        他敲了敲书房的门。

        里面声音闷闷的传出来:“进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书桌上开着台灯,放着一副金丝边儿眼镜,压着一堆文件资料,却不见人影,一堵多宝格分割的墙上摆放着大大小小的奖杯证书,最显眼的是一副毕业照因为旁边放着一束鲜花,照片上面的人七七八八的都认识,林岫面无表情的看着镜头,她站在最后一排,身量与一群男生相差无几。

        路彻能够将十多年前的那一天回忆得清清楚楚,他正在操场上打篮球,一班一班的人像赶鸭子似的从楼上搬了椅子下来,女生那两排里没有伸脚的余地,林岫大大方方站在最后面,勾着身边路辙的肩膀,踮起了脚。他使坏在后面大声嚷嚷,班长踮什么脚啊。

        林岫不为所动,脚尖打颤拍完了毕业照,回头只是斜觑他一眼。

        “你还看什么看,人都不在这里,这么深情谁知道啊?”

        声音来自多宝格后面,路辙盘腿坐在地上穿着一身改良大褂,仙风道骨。

        在他奶奶的嘴里他哥就是小可怜,天生一个赚钱的劳碌命,什么事都自觉往刀尖上走两步。如此心思细腻,胆大妄为,衬托得路彻就是个吃软饭的小祖宗。

        “哎呀,这个不是当年祸害你打架退学的那女的吗?”

        路彻指着照片上另一个人。

        “我是自愿退学,打架只是个契机。”

        他眼也不眨的看着电影。

        路辙将他从“野蛮之地”昭回来,告诉了他两件事。

        其一是林岫回来了。

        “惊不惊喜?!”

        “好,惊,喜,哦。”

        他面带严肃,那接人这重担落你头上了。

        “开不开心!”

        “敲你妈,开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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