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爱妮娅现在大脑一片空白
她躺在草地上，伊莎贝尔就压在她的身上，将她牢牢拥住，耳畔是她沙哑而绝决的低喃
他们正在拍摄的这一幕是薇莉塔与母亲之间的冲突之一，薇莉塔去同伴家做客，对方和母亲却拿出了汉娜为她拍摄的照片，念出了上面标注的评论
无论是她们的行为还是这些她本不愿拍摄的照片，都让薇莉塔感到愤怒，她急匆匆跑回家，在外面看着里面的母亲，却在目光相撞时突然逃一般的跑走
汉娜追上了她，在两人对峙几句之后，薇莉塔闭上眼睛，无助而绝望的倒在地上，带着哭腔朝她发泄
“好想去死”
“那我跟你一起死！”
“我跟你一起死，我的宝贝”
不，不对，按照她之前在脑海里的模拟她应该有动作
思维在爱妮娅脑中叫嚣着，可四肢仿佛脱离了控制一般，明明知道摄像机正在上方拍摄，却发不出声音，连嘴都无法张开
起先拍摄的过程中母女间并未触及过大的矛盾，薇莉塔期盼得到母亲的陪伴，明知道她的某些要求愈发过分，也仍选择接受，那些细小的摩擦最终妥协于她对母爱的希冀之中
除却剧情要求外，伊莎贝尔也未过于压制这个表现良好的新人，她收敛着会施加给对方的压力，在引导着她的同时也留出了足够让她表现的空间，直到现在为止双方的拍摄都十分的顺利
但这份平衡最终打破于这个部分
伊莎贝尔施与她的压力如同剧中安娜对薇莉塔的爱意，安娜在引着薇莉塔走向一条脱轨的道路，借助女儿那些带着情/色的照片获得了想要的关注与虚荣，但同时她也被良心谴责着，可却当薇莉塔对她喊着我恨你，我希望你去死时没去解释
换句话说她没法解释，她不知道解释些什么，只好一遍又一遍的对她说着我爱你，这份爱内敛而又尖锐，单凭几句好似敷衍的我爱你根本无法传达到女儿心里
而当有了一个突破点后，原本内敛的爱便喷涌而出，直白的暴露而出，同样的，演员高超的演技也在此时不带隐藏的爆发出来
薇莉塔说要去死时母亲说要陪她一起死，这句话是认真的，没有女儿就她就失去的存活的欲望
当听见这句话后女儿心里一定五味陈杂，她可能会崩溃，会哭泣，会妥协，但绝不会被镇住
可是爱妮娅却被镇住了
直到伊娃喊停，伊莎贝尔从地上站起身朝她伸出手时才恍惚着回过神，爱妮娅拉住她的手，借着力站了起来，朝她低声说句谢谢，抿着嘴平复加速了的心跳
这就是影后的实力吗
不远处的伊娃向这边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他们这幕已经过了，可以去午休，爱妮娅张张嘴也没能说出想重拍的话
毕竟剧本中薇莉塔的确没有其他的动作，而这幕已经重新拍过了，刚刚的画面没有太大的问题，足以打上合格的勾，同时又赶上午休，她再要求重拍未免有些麻烦别人
刚刚薇莉塔的反应没什么毛病，却不是她心里的薇莉塔
伊莎贝尔瞧见了坐在长椅上一言不发的爱妮娅，转过身拿着两份盒饭走了过去，坐到爱妮娅的身边，并未打开自己的饭，只是靠在椅背上看着面前的景色，抛出了一个有些奇怪的问题
“你怎么看待剧本中发生的故事？”
她接的这个影片中，薇莉塔的母亲是个敢于拍摄大尺度风格照片的摄影师，很少陪在她的身边，她渴望与母亲相处，在母亲提议为她拍照时便没有拒绝，她对这种新奇事物感到好奇，同样也希望以这种方式换取母亲的喜爱和相处时间
但矛盾终究会爆发，薇莉塔面临着在校园里欺凌，同学的远去，母亲越发过分的要求和朋友家长异样的目光
可是却已经没有重新选择的余地了，那些色/情的照片在市面流通，被有着特殊癖好的人收藏，被不理解的人们指指点点，母亲一面挣扎于对自己的谴责，一面又难以蔓延开的欲望
薇莉塔因此心理状况愈发病态，她恨母亲，不想再为她拍摄这种照片，却又无法接受母亲拍摄其他的女孩子
爱最终与恨对等
“阴暗与性的美学艺术，过于前卫和大胆，但每个时代都有这样的人”爱妮娅咽下嘴里的饭，放下了手中的勺子，说出的话却老成的不像一个14岁的孩子“悲剧从不是几个个体所导致的，归根到底还是时代衍生出的悲剧”
“对于这种人，我不赞同，不理解，但不会歧视”
“可薇莉塔是否明白呢，几十年后的她是否会仍活在挣扎与绝望之中，对母亲两个字抱有怨恨与畏惧”
爱妮娅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手掌：“...我不是真的薇莉塔，我不知道”
她写了很多分析，模拟了很多场景，也设身处地的将自己代入这个角色，可她终究不是真正的薇莉塔，她只能把薇莉塔的心理变化演出来，想要再深一步却又仿佛已经到底
“是啊，你不是薇莉塔，你有着不同于她的十几年人生”伊莎贝尔看着她，指出了爱妮娅正在走的，连她自己都没发现的错误道路“不要入戏太深”
“你可以为了演好这个角色去深入接触了解她，但不要忘了，你的目标是演好她，而不是成为她”
入戏太深，很有可能就会万劫不复
爱妮娅有些发愣，但随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不自觉的用指腹摩挲着身边背包上挂着的玩偶，仿佛这样能够让她安下心来
薇莉塔给她带来的糟糕情感随着伊莎贝尔的话悄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没了阻挡的现实，仿佛突然有了实感，她神色一变，真心实意的朝伊莎贝尔道谢
“我只是不希望一个前途光明的孩子，最终落得一个令人唏嘘的下场”伊莎贝尔笑着摆摆手，对先前她表现出的天赋很满意，随后便不再想讨论这个话题，注意到她手下的小玩偶“蜘蛛侠吗？很可爱”
爱妮娅听到后把玩偶从包上解了下来，捧在手心里，好让对方更清楚的看见
q版的蜘蛛侠红蓝的紧身服外还套着一个印着spider man的应援服，此刻正乖巧的坐在她的手心，眼睛笑的眯成月牙状
“我在离开家之前正巧感受蜘蛛侠上映，本来买了一个小玩偶，但因为人太多一失手就被挤没了，那个时候早就都卖光了，有个人看我太失落就过来骗我说他捡到了，把他的那个塞到了我手里”
可惜没来得及说声谢谢那人就转身消失了，她光有些发懵的看着手里突然出现的玩偶，一时竟忘了去看他的长相，就算看见了也只是一瞥，现在自然模糊不清了
“后来二哥让人翻遍了整个影院竟然真的把我的那个找了回来，想了想我还是带着这个出来了”爱妮娅浅笑着戳了戳它的脑袋，若有所思
如果能再遇见他就好了
“看来你哥哥真的很疼你”
“是啊，我由祖父和两个哥哥抚养大，很感谢他们让我安稳长大”
这才像个14岁的孩子
伊莎贝尔倚在椅背上侧着头听她说话，眉眼间也不禁柔和起来，染上笑意
为了剧情需要她将头发染成了同爱妮娅一样的灿烂金发，远远望去两人倒真像是关系亲密的母女，赶上好天气一起出来游玩
伊娃站在远处抱着胳膊看着这边出了神
伊莎贝尔感受到什么朝她那儿瞥了一眼，却发现人已经不在了，她把头发别到耳后，没再说些什么
爱妮娅不是薇莉塔，她可以在提点下走出戏的束缚，可在这儿却有着真正的薇莉塔，永远被困在里面
毕竟，这是一个导演自传性质的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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