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玉和潭
龙门山,横跨黄河两岸,岸边断崖绝壁,斧削四壁,河水千回百转,飞瀑流泉。
黄河龙门附近道路崎岖,数百年来与世隔绝,除了一些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山民,外人几乎从未涉足此地。
而在龙门附近的山民中,千百年来都流传着许多传说,时至今日,依然有不少山民笃信着龙门山深处有着神仙存在。
玉和潭,这是一个坐落在龙门山深处一个平平无奇的小水潭,潭边有座依水而建的无名小村,小村庄虽说因为地理原因几乎与外界鲜有来往,但也不失为一处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
村中沿着水潭分布着零零散散的几十户人家,整个村子统共也不足百人。
这百十来个村民虽然大多也是年轻力壮的青年人,但与别的村子不同,除了极个别的,少有离开大山到外面大城市陌生的年轻人,大家世世代代长居在这小水潭边,倒也是知足常乐。
所以,当村子里的村民们听说族长家的小孙女准备离开村子的时候,这在这个世代平和的小村庄里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新闻了。
“小鲤姑姑,听说你要离开村子去外面大城市了呀,那你还回来吗?”有少年从水潭里钻出来,眨巴着一双大眼睛脆声问道。因为少年的动作有些突然,溅起的水花四处飞扬,洒在清澈的水面,同少年澄澈的眸子一般无二。
于小鲤听到这问话,停下往家中走去的步子,回身冲着那小少年笑道:“就你们整天爱打听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村子里的事比谁家知道的都早。
或许是因为这村庄里的村民们长久以来同外界接触的少,所以大家都格外质朴,不管什么年纪,眼神中都透露出一股子单纯劲,这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于小鲤也是这般。
这时,又有另一个小子从水面冒出头来,趴在水潭岸边甩了甩头,四溅的水珠差点溅到于小鲤身上:“姑姑,我们这不是舍不得你嘛,族长那么凶,要是你不在村子了,那他不是要整天盯着我们读书练功了!”
看着这几个小子一脸痛心的表情,于小鲤不禁心下失笑,故意板着脸说道:“好啊,原来你们这群小子嘴里说着舍不得我,其实是怕我走了没人帮你们吸引族长爷爷的火力了对吧?”
看到于小鲤这么说,水潭里的几个少年赶忙上了岸,围着她身边叽叽喳喳地解释,于小鲤戏弄了这几个小子一番,心里畅快些了,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于小鲤和爷爷一起住在村尾的一栋小木屋里,她因为自小跟在爷爷身边长大,所以祖孙俩的关系很是亲近。
快要到家的时候,于小鲤又碰上了住在自家隔壁的于二,正在自己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徘徊,一见到于小鲤的身影就上前来打招呼,看来是特意在这里等她了。
于二是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虽然一脸质朴,但是生的还算俊俏,倒不像一般的农村汉子,于二见到于小鲤被自己拦了下来,一副等着自己开口的样子看着自己,不禁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踟躇地开口说道:“姑姑,我听说您准备离开村子去外面,所……所以有件事情想拜托您。”
于小鲤的爷爷是村子里的族长,不仅在村子中德高望重,而且辈分极高,算起来要比村子里的其他村民高上好几个辈分,因此于小鲤在村子里的辈分也不低。由于辈分实在不好推算,所以村子里大部分村民干脆叫她爷爷为族长爷爷,同时也称呼她一声姑姑。
看到于二这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于小鲤也心生几分不忍,于是问道:“你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吧,我能帮的一定尽量帮你。”
于二听了,深呼一口气,有些为难地说道:“是这样的,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侄女儿小花,她许多年前离开村子,除了最开始的时候回来过几次,现如今这么多年了也没再回来过,虽然偶尔也托人捎信回来过,但我们家里人没当面确认过,总归还是不能放下心来,也不知道她这么多年过的好不好。所以我想拜托您要是在外面遇到了她,也帮我们捎句话,就说家里人挺想她的,让她抽空也回来看看,而且我们跟外面的人毕竟还是不同,要是你们俩能遇上,相互有个照应也是好的。”
对于二说的这个小花,于小鲤也是有些印象的,她并不是这于二家的亲侄女,只是从小由于二家抚养,跟于二的儿子一块儿长大的。在于小花还是幼年的时候,于小鲤还见过她几面,后来于小花长大了些就不知为何离开了村子,这么多年也没怎么回来过。
听到于二这么郑重地拜托,于小鲤心里觉得反正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便一口应承了下来:“你放心,我要是出去遇到了她,一定把你的话带到。”
听到于小鲤答应了下来,于二满怀感激,赶紧将一张有些发皱的纸条拿出来,递给于小鲤说道:“那就太感谢姑姑您了,这是小花以前回来的时候留下的地址,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有没有搬家,您要是方便的话,还麻烦您到时候帮忙去打听一下。”
接过于二递过来的纸条,于小鲤瞄了一眼,见纸条上写的地址跟自己准备去的地方似乎还是一个城市,便点了点头,然后将纸条塞进了口袋里。
同于二分别之后,于小鲤眼看着离家没几步了,她的脚步却开始迟疑起来。
别看她现在离开村子的计划已经定了下来,但想起她刚开始跟爷爷提出这件事情的时候,爷爷那张瞬间板起来的黑脸,于小鲤现在都还有些心虚。
在屋门外深吸了一口气,于小鲤才郑重地将手伸出去,推开那扇有些老旧的木门,果然就瞧见她爷爷正端坐在堂屋内。
“回来了?这次出门,要打点的东西都打点好了么?”于小鲤一进门,就听见爷爷正捧着一碗清茶慢条斯理地发问,那碗有些破损,但茶香倒是很诱人。
于小鲤看爷爷这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是心里还有些生气,所以才故意做出这么一副冷淡的模样,赶紧上前挽着爷爷的胳膊,撒娇说道:“爷爷,我知道您不放心我独自出山,但是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也没几个人能伤害得了我,而且您也知道我一向运气是最好的,别的人要是真的想对我打什么坏主意,恐怕还没近我的身自己就倒了血霉了,您有什么不放心的!”
爷爷看了看于小鲤那张故作委屈的小脸,也不忍心再多责备她,刚才故意拉下的脸也绷不住变得柔和起来,他轻轻敲了敲于小鲤的脑袋,有些埋怨地说道:“你说你这么多年了在这山里过的好好的,为什么非得惦记那虚无缥缈的东西呢,这么久以来你都失败了多少次了,怎么就还不肯死心呢?你说说你就当一只自由自在的锦鲤精多好,非得成天想着要去化龙,这种没影的传说,谁知道是真是假!”
没错,于小鲤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包括这个小村子里的所有村民,都不是人类,而是由各种水族修炼而来的妖精,数百年来就围绕在那座玉和潭周围生活。
而于小鲤的爷爷,不仅是这个村子最有威严的族长,也是村中修炼岁月最长久的大妖精。于小鲤知道这个村子所有妖精的原型,却唯独看不穿爷爷的。当然,出于同族的天性,于小鲤至少能肯定爷爷与自己并不是同出一脉,也因此,她自小就知道,爷爷并不是自己的亲爷爷。
于小鲤隐约中还记得,在很久很久以前,玉和潭边还没有现今这么热闹,在漫长的岁月中,不知不觉就有了越来越多的妖精聚集在这里。
而于小鲤,从她记事起,她就知道自己有一个毕生的目标,那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化身为龙,遨游天际。
她不知道这个梦想是从何时开始产生的,也不记得自己是因何出现这样的念头,但在她这数百年的修炼生涯中,她没有一天不在为着这个目标而努力。
可是,就像爷爷说的,这毕竟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想,在她这数百年的经历,和所有她所能查阅到的古籍记载上,并没有真正能证明鲤鱼化龙的证据。
她曾经修炼过所有据说能化龙的方法,却依然徒劳;也曾一年又一年地在春季时守在黄河禹门企图跃过那道龙门,然而在终于有一次成功跃过那道几乎高入云霄的天堑之后,发现也还是枉然。
可是,一次次的失败好像并不能打消她的执着,这个目标,仿佛已经刻入了她的灵魂,成为她此生唯一的追求,所以,这次她跟爷爷商量后,她决定到人类社会中,按照古书所记载的那样,找到一个有缘人向他讨封。
因为人类社会太过复杂,而且如今外面的世界也并不安全,众多除妖师家族和各类妖精也不像过去那样倾向于隐居避世,而是更青睐于在凡人世界行走,所以爷爷对于小鲤的决定坚决反对。
但老人家一向对小孙女宠溺惯了,而且这么多年来,于小鲤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生自带的好运加成,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到了她面前都会逢凶化吉,而且时不时就会行大运。甚至是在过去,于小鲤修为不足而世上妖精众多的年代,就算遇到有意图对于小鲤行凶的妖精,也会莫名其妙地不仅没有达成自己的目的,还会遭受无妄之灾,所以,禁不住于小鲤的软磨硬泡,爷爷终于还是答应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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