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山雨欲来（二）

“王爷，唤我可是有事？”韩通甫一进门，只见李显在正堂上来回踱步，揖手问道。

        李显好似充耳不闻，一边拍着手中的折扇，一边自言自语地嘀咕着，全然不理向他见礼的韩通。

        “王爷……”韩通见他不予理睬，又轻声唤了一句。

        “喔……你来了！坐吧……”李显不甚了了地说道，眉头却拧做了一团，并未停下脚步。说来也是，几乎每次议事，李显都会让韩通坐着说话，不过，也不知是否是韩通早已习惯了站着回话，每每都是固执己见，从不落座。

        见韩通仍是笔直地杵在那里，李显有些不甚烦躁地问道：“你怎么不坐？莫不是还要我请你坐下？”说着，又摆弄起了他的扇子。

        韩通见他一句话不说，只是独自一个人来回走着，如坐针毡的他在一旁干瞧着，耐不住性子问道：“王爷，你若是……”

        “别急，别急……”李显出神地喃喃自语道，这话听起来既像是对韩通说得，又不像是对他说得，搞得韩通坐在那儿很是尴尬！

        忽地，院外传来了老管家周伯的声音，又是那般急促，那般的步履纷乱，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老爷，你快去看看，前厅来了一大队人马，说是五城兵马司的人，奉命来‘无名居’搜查……”

        “你爷爷的，到底还是来了……”李显恨恨地啐骂了一句，连着一旁的韩通也坐不住了，急忙起身说道，“王爷，属下这就去看看……”

        “慢着……”李显抬手止住了正欲往外走的韩通，镇定言道，“韩通，你这就带上几个侍卫从后园的小门出去……”说着，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过来，然后，在其耳鬓边吩咐了几句，径直带着周伯往前厅去了。

        韦氏早已听到了风声，在前厅与为首的一个身着参将服饰的男子僵持着，在场的还有酒肆各楼层的管事，一见李显从后院走了出来，韦氏凝重的脸色立刻闲散了不少，上前挽着他的手低声说道：“显，这人……”

        李显拍了拍她那有些略微发抖的纤纤玉手，很是淡定地笑着安抚道：“无妨……”

        为首的那个参将一见李显，立时上前一步谦卑地见礼，道：“末将余锋，见过王爷……”

        “喔，原来是余将军，不知今日到我这‘无名居’所为何事？若是只为了喝酒吃肉，似乎不必带这么多五城兵马司的弟兄来吧？莫不是怕我这小小的酒肆招待不好你？”李显不改往日风趣撩骚的姿态，语带戏谑地问道。

        余锋此前从未接触过这位‘客居’房州的闲散王爷，自是不知道他这近日大异往常的轻浮举止，淡淡说道：“王爷说笑了，末将并非来此小酌，此次乃是奉了刺史大人与法曹大人的命令，前来搜查‘无名居’……”

        “搜查？不知我这小小的酒肆犯了哪条王法？竟劳动堂堂的五城兵马司亲自搜查？”李显已然很不耐烦，毫不客气地质问道，听得站在他身后的韦氏是手心都捏着一把汗。

        “王爷，可认得这三人？”余锋指着一旁兵丁展开的画像问道，眼角的余光却不经意地扫视了前厅中站着的众人。

        “这三人不是……”宇文泽一见那画像，立刻就认出了这三人便是半月前在酒肆后厨学做烤串的契丹人！

        余锋嘴角微微一扬，眼神直直地落在宇文泽身上，笑颜盈盈地问道：“你认识？那就说说吧……”

        宇文泽环顾了一下身边的人，神色怯怯地走上前，哈着腰说道：“这三人是月前来酒肆学手艺的，几日前便已离开，说是回老家去了……”说完，时不时抬头打量着余锋的神情。

        “回家？”余锋冷冷一笑，拽过兵士手中的画像，伸到宇文泽的面前，一改先前温和的态度，厉声喝道：“你给我瞧清楚了！这三人可是契丹余孽，你等竟也敢收留？”

        “余将军，这话可就过了！”李显见宇文泽身子不自知地颤抖，估计是被余锋吓住了，示意周伯将他拉到了一边，而后，淡然一笑说道，“这三人虽是契丹人，但是，在此不过就是学个烤串手艺，又能如何呢？我看……”

        “学个手艺？王爷，你怕是不知这三人与契丹将军可突干有过密会吧！”

        “什么！”李显与在场之人皆是一惊。

        余锋见李显一脸错愕，从怀中取出一份诏令：“奉刺史大人之命，即日起查封‘无名居’，并清查酒肆内所有涉案的一干人等……”说完，对李显点头知会了一下，即刻命五城兵马司的士兵将酒肆围了起来。

        一番扰攘，使得原本热闹喧嚣的酒肆一眨眼的功夫便人去楼空，如秋天的落叶一般，四散而去。

        “这算什么！事情都没弄清楚就这么查封了我的酒肆？即便封曾言位居刺史，也不能如此跋扈吧！”李显一见酒肆被这群府兵围了个水泄不通，火冒三丈地质问道。

        这时，掌管五城兵马司的房州刺史府司马——刘承业走了进来，拍着手语带嘲讽地说道：“庐陵王真是好威风！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还这么大脾气……”说着，接过余锋手上的诏令，递到了他面前，嚣张地说道，“王爷，你可看清楚了！这上面盖着的可不是房州刺史府的大印，而是由凤阁签发，经鸾台审阅后，亲自颁下的诏令……”说完，也不顾李显那快要迸出火来的眼神，对余锋吩咐道，“余将军，搜查仔细着点，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诺，末将遵命！”余锋看也不看被韦氏与周伯拉住的李显，带着人马径直就去了后院。

        经过一番仔细的搜查之后，除了一些无关紧要的香料、食材以及日用之物外，并无异样之处。不过，当兵士搜查到那几个契丹人住过的厢房之中时，竟然在榻底找到了一些写着契丹密符字样的牛皮纸，这让为首的刘承业不甚欣喜，因为这次搜查若是找不到一些‘佐证’，恐怕也难以向这位脾气见涨的王爷交代过去。

        刘承业捋了捋兵士呈上来的那几张牛皮纸，笑里藏刀地对李显说道：“王爷，这次恐怕还得委屈您一下，跟我们走一趟吧……”说着，命令五城兵马司的士兵让出了一条路。

        韦氏又岂会不知这些人另有所图，紧紧地拽着李显的臂膀，眼中噙着泪，摇着头示意他千万不要答应这些人。可是，她又如何能阻止得了？连一个小小的刺史府司马都敢如此趾高气扬，这件事背后的推手，可想而知！

        “没事！你好好看着家就是，不必担心……”说着，转瞬敛起笑容，对刘承业正色言道，“走吧！不要再牵连其他人了……”

        刘承业见李显甚是识时务地就范，不禁露出了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咧着嘴点了点头。

        “爹爹……”

        不知何时，李裹儿从前厅的屏风后面追了出来，一把抱住了李显。

        李显见状，心头一阵酸楚，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裹儿，好好帮着母亲看家，过不了几日，爹爹便会安然无恙地让人送回来……！”说完，瞧了瞧刘承业那副憎恶的嘴脸，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上了五城兵马司早已准备好的马车。

        李裹儿仍不死心，挣脱了拉着她的韦氏，冲着马车大声喊道：“爹爹，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别忘了你是答应了裹儿的！”说着，青涩的脸颊上流下了两行汨汨的热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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