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走访酒肆（二）
韦氏仰头生生地咽回了泪水，而后，深吸了一口气转身问道：“不知大人还有什么想问的？”
封曾言见她情绪平和了不少，正色言道：“夫人，庐陵王私自蓄养异族之人，此事已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而今，陛下旨意录事参军薛定成大人彻查此事，由下官一旁协助。故而，今日有些事想向你请教一二……”
韦氏哪有心思听封曾言啰嗦的这一堆话，只听了个大概便急忙问道：“大人，不知显……”韦氏顿感如此称呼不妥，立即改口问道，“不知我家王爷眼下可好？”
“夫人放心，庐陵王一切安好。只不过如今得暂住于刺史府中，协助我等查清此事。待此事一了，下官必定会亲自护送王爷回来……”
韦氏一听李显只是被软禁在刺史府，立刻安心了不少。想起昔日的章怀太子李贤，因为写下了一首名为《黄台瓜辞》的诗，引起武则天的猜忌，而后被时任左将军的酷吏——邱神绩关入大牢，严刑审讯，不但受尽折磨，最终竟被迫害至死。一想到这些往事，也难怪韦氏会如此担心，在李显被带走的这几天，可谓是坐立难安。
“如此，我在此先谢过大人了……”韦氏向封曾言欠身一礼地说道。
“夫人不必如此……”
李裹儿见韦氏展露了欢颜，拉了拉她的手，撒娇说道：“母亲，裹儿有些渴了……”
韦氏一听到小女儿的话，立刻明白了过来，对封曾言等人说道：“站了这许久，想必三位大人也渴了……”说着，将封曾言三人请到了院中葡萄架下的石制茶几前坐下，而后，吩咐了侍从煮上了清茶。
围坐在茶几边，封曾言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问道：“夫人，你可还记得曾在后厨帮工的那三个契丹人？据王爷所说，这三人是一个月前来的酒肆，当时还出示了刺史府下发的身份文牒，说是为了学什么手艺来着……”
吴翊知见刺史封曾言一时忘记了李显所说的话，在一旁帮着说道：“说是为了学烤串的手艺来的……”
“对了，就是烤串的手艺……”封曾言恍然大悟，拍了拍额头重复道。
“契丹人？烤串？”韦氏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道。突然，她想起了李显确曾对她提起过那么几句，一脸正经地说道，“我好像是听王爷说起过这事，不过，当日也就那么闲话家常，我也没问得很清楚，这事似乎是由一个管事操办的，叫什么来着……”
端着点心上来的周伯一听，插嘴说道：“这事老奴记得，当时是由‘六韬三略’的管事——宇文泽经办的！”
经老管家这么一提醒，韦氏瞬间豁然开朗：“不错不错！就是宇文泽……”
“宇文泽……？”封曾言一听这名字，沉吟良久，而后，向长史王文昭问道，“王长史，你可有印象？本州总觉得这名字甚是熟悉……”
王文昭一时也想不起来，迷茫地摇了摇头。
“刺史大人，这三人到底犯什么事了？”韦氏满心疑惑地问道。
“朝廷上有人得报，说是这三个契丹人乃是奸细，且曾密会过契丹首领李失活的副将——可突干……”
“可突干……？”韦氏一听到这名字，不由紧张了起来！而后，故作镇定地说道，“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怎么名字都取得稀奇古怪的！”说着，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
封曾言笑着接道：“北地蛮夷，茹毛饮血，民智未开，自不似我等中原人士这般有涵养，所以，取得名字都是粗俗不堪，夫人不必介怀……”
“大人所言极是……”韦氏附和了一声，而后，莞尔言道，“关于那三个契丹人的事，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依我看不如这样，就让我的老管家带三位大人去见见那宇文管事，说不定会有些收获？”
长史王文昭闻言，很是赞同地说道：“刺史大人，我看夫人所言不差，不如我等就去见见那宇文泽？”
封曾言会意地点了点头，而后，向韦氏告别后，直接就去了东跨院。
韦氏一见封曾言三人离开了后院，如释重负地松下了一口气，因为刚才她听到‘可突干’的名字时，差点因紧张而露出了马脚，好在封曾言等人并未察觉起疑。
穿过与前厅相连的回廊，封曾言一行人来到了酒肆的东跨院。此处是‘无名居’安置伙计杂役休息的地方，虽说比不上后院清静雅致，倒也干净宽敞。
来到门前，封曾言见东跨院院门紧锁，门口也站了六个士兵，两两相对，四目相望，让王文昭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大人……”六名士兵一见封曾言三人，立即行礼喊道。
封曾言一如既往地摆了摆手，说道：“把门打开，本州与二位大人要进去看看……”
看守的士兵闻言，立刻打开了院门。而后，唤来了随同封曾言一起前来的士兵，一同进了东跨院。
一进到院中，封曾言顿时明白了为何这么多异族之人愿意聚居在这‘无名居’的东跨院中。一眼望去，这偌大的小院规划的甚是合理细致。首先，小院以族群与生活习惯划分为小区域的单元，在各单元处挂上他们本族的族名，而后，在里面依据他们的生活习惯建造各式帐篷、房舍，连日常用品都是按照各族的习性供应，真可以说得上是别有洞天。
“大人小心！这里关押的都是些异族之人……”为首领路的一个士回过头来，对封曾言低声提醒道。
封曾言也不在意，淡淡一笑道：“无妨……”
一见院中来了一些从未见过的陌生人，深眼高鼻的异族之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们，只不过，谁也不说话，就这么愣愣地站在原地。
“你们这些人，见了刺……”为首的一个士兵见这群人如此不懂规矩，正要喝斥他们，被封曾言一把拦住，对他摇了摇头后，语气温和地问道：“谁是宇文泽？”
良久，一个身着斜领服饰的人走出了人群，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我就是宇文泽……”
吴翊知见状，吩咐了士兵将他带到酒肆的西跨院，由他与王文昭一同审问。留下了一些士兵陪同封曾言在东跨院继续转悠着，也可以从这些人口中多了解一些情况。
封曾言在院中与多人闲谈中了解到，这些人并不知道李显的身份，只不过有了这么一个兼具异域风味的酒肆后，他们再也不用漂泊流浪，衣食无着了！
另一边，王文昭与吴翊知讯问了宇文泽半天，了解到的情况与李显、韦氏等人所述的并无多大出入。不得已，也只能暂时将宇文泽继续关押在了东跨院。
回去的路上，吴翊知见封曾言一言不发，忍不住问道：“大人，你那边可有什么发现？”
封曾言正出神地想着什么事，并未立即回答，仍是手握缰绳，跨着鞍马，任由马儿沿着官道走回城中。
倒是王文昭不避顾忌，拍着马上前侧身凑到封曾言面前，玩世不恭地问道：“大人，你在想什么呢？连吴司法的话都没听到……”
封曾言被王文昭一番恶作剧吓回了神，没好气地说道：“王长史，你干嘛呢！”
“没什么！见您丢了魂，属下想着替您喊回来……”王文昭行事素来不羁，语带打趣地说道。
吴翊知在一旁瞧着，不禁笑骂道：“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如今房州刺史府摊上了那么大个烫手的山芋，你倒也不忧虑……”
“车到山前必有路！管那么多做什么！”王文昭无忧一身轻，满不在乎地说道。
封曾言瞧了瞧心宽的王文昭，莞尔一笑，道：“倒是我等执念了！王长史说得也不无道理，或许，这事没我们想得那么严重……”说着，直起了身子，对二人言道，“好久没有纵马驰骋了，二位大人可有兴趣比上一比，看我三人谁先到房州城北门……”
二人异口同声道：“正有此意……”
话音刚落，三人即刻跃马执缰，奔着房州城去了。
黄台瓜辞：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稀。三摘犹自可，摘绝抱蔓归。
武则天曾因为此诗，对皇子李贤心生芥蒂，最后赐死了他。死后，谥号：章怀太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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