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一颗石头的故事（中）

道士摇摇头，叹息着说：“好，你要个原因，那就不妨告诉你。”

        和尚急了：“道士你……”

        道士笑了笑，“只是不能直接告诉你，自己参透吧。”

        道士一甩拂尘，小仙童和小仙草都消失了，他一手牵着和尚一手牵着我，匆匆往天界与人间的交界处跑去。

        “道士，你什么意思啊！”

        道士指着那没有一丝光的黑黑的通道，“石头，现在那仙童和那仙草都下了凡，他们自有他们的因果，你要的原因也在那因果之中，你只管看着就是。”

        “神神叨叨的，道士果然是……啊！”我还没说完，就被道士踢了下去。

        穿过那交接处，我再次见到光明，是在一片锦绣之中，身上湿哒哒的很不舒服，耳边还是婴儿的嚎啕大哭，还有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在说：“衔玉而生，就叫他宝玉吧！”

        我探查了四周一番，才发现道士把我变小了许多，换了个娘兮兮的颜色，像一块光滑的玉石。

        而那个含着我出生的娃，就是那被道士坑下了凡的倒霉小仙童。

        啧，这一次，和尚道士又在搞什么名堂？

        ……

        和尚和道士说我要的原因要在这里参透，笑话，我本就是凡石一块，受了冶炼才飞升的，哪里会不懂人间事呢？

        小仙童，也就是现在的宝玉，不就是一个娇生惯养死了亲哥从而被当成眼珠子疼爱的官二代吗，这种神仙天上就少了？

        要说特别，也只能说宝玉他特别得……娘……成天跟小姐姐们玩儿，伤春悲秋的，没一点男孩子的样子，要是小仙童当年这样，早被我骂得嘤嘤嘤了。

        他慢慢长大，府里先后住进来许多漂亮小姐妹，有他的表姐、表妹、堂姐妹，还有什么伯母家的小侄女，姨妈家的小侄女，奶奶家的表侄孙女之类的，一堆漂亮姑娘围着他赚。

        小仙草就夹在这堆女孩子中间，她化了人形十分好看，就是没改掉在天上的老毛病，动不动开个嘲讽把旁人气得无话可说，又因为人间的妈妈弟弟都早死了，爸爸也是个病秧子，家里就算阔绰也轮不到她，所以在宝玉家里成了个“投奔来的孤女”，总归，日子是不大好过的。

        她自己身体也不好，犯咳嗽，还总是哭，宝玉不知是因为天上的情分还是什么，最喜欢和她玩。

        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小仙草哪里是能长命百岁的样子呢？府里下人狠一点的张口就骂：一屋子的痨病鬼！

        其实，小仙草又惹到他们什么了呢，无非是给不了什么好处罢了。

        我因为天天被宝玉戴在身上，所以对这些姐姐妹妹都熟悉得很。

        人人都想着府里住的姑娘们个个尊贵，将来说不定有一位就要嫁给宝玉。对于小丫鬟们来说嫁给宝玉确实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但对这些公侯贵胄家的女子来说，宝玉实在不够看的——一个是家道中落，后继无人，二一个就是宝玉本人也犯轴，还保持着天上那一套“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的思想，他是不知道人间的人要自己种粮食才有的吃，自己纺织才有的穿，他以为所有的都跟天上一样，都是自然存在的，他哪怕下了凡，也不懂得苦难的意义。

        人人都要他知世故，要他做个社会人，哪怕爱他若掌上珠的奶奶，这么想原本也没错，错就错在他是土生土长的小仙童，怎么能理解这些呢？

        小仙草就从不那样说他，那一年宝玉的表姐在屋子里劝他好好读书被他呲了，小仙草在外面听见，宝玉追出来就是一句“你放心”。

        就像在天上的时候跟我嚷着说“我就是喜欢这颗仙草”一样，这句“你放心”，带着宝玉的一颗真心。

        小仙草又哭了，她的眼泪像是流不尽一样，怕是当年宝玉的水喝多了，真变成了一个嘤嘤嘤的小哭包。

        他们也吵过闹过，无非是那些我以为你懂我结果你不懂的傻事，说来也气，和尚道士不知从哪里找了另外一块石头送给了宝玉他表姐，搞得跟我是情侣款似的，小仙草本来就羡慕嫉妒宝玉他表姐有妈有哥有家产，这下更是在心里扎了刺，人人都说这是一对，她怎么会不多想。

        这我就气不过了，和尚道士惯喜欢做这些挑拨离间的事，仿佛见不得人成双成对，我略施手段让宝玉得了一块麒麟的玉，和他那奶奶家的表侄孙女的是一对，这情侣款的东西一多，就不值钱了，后来也没谁再拿这事来说道。

        但是，年岁越久，小仙草却越来越哭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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