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急夜之恩公（十九）
“咦，你们这是要去作甚？”
壮汉啃着猪蹄，抬头慵懒的瞧着同他一块的小吏，桌下的脚四平八稳的拍打着地面。
“哈哈，哥哥您先吃着，我们去里头瞧瞧！”
“对对对，我们去瞧瞧那个祸害了四姨太的家伙！哈哈，哥哥慢慢吃，慢慢吃，不急的，不急的！”
两个小吏脸上堆出皱巴巴的菊花，眼睛笑得眯成一缝，脚下却是慢慢后移，摆着手十分关切。
至于他们关注点并不在壮汉的上半身，而是桌下的那双大脚。
或许猪蹄子吃多了才那般大的吧？
两个小吏这般想着，不过还是十分后悔，为何就拿了一根猪蹄，显然是撑不了多久的。
瞅着马上就剩骨头的猪蹄，两个小吏头也不回的往牢里深处逃去。
而转身的瞬间，露出高肿高肿的臀部，而那衣服上的一只鞋印横跨两片臀瓣，怎么就那般大呢？
离去的远了，两个小吏抚摸着自个肥硕的屁股，一阵的呲牙裂嘴，互相看了看对方臀部的惨状，就能明白自个的丑态了。
幽幽的油灯同他们的眼神一样，都是明晃晃的委屈，蚕豆大的眼珠不停的闪烁，其中的委屈与谁人诉说。
“嫂子怎么就不管管哥哥呢？老是欺负咱倆，真是老大的人了，还踢俺这屁股，这以后让俺儿子看到了，颜面何存！”
“谁让你没事鬼哭狼嚎的，你算是活该，但俺才是平白无故的被你牵连，什么是冤屈，俺这才是！”
“别别别，俺被你牵连的也不少，哥哥从来都是公平公正的！”
小吏的这番话惹得另一个佯装着呕吐，鄙视的眼神赤裸裸的，都懒得理，迈着八字步向更深处走去，那样子像极了他们口中的哥哥，那个国字脸的壮汉。
“等等俺啊！”
先前的小吏四下一瞅，阴风阵阵，漆漆暗暗，身子一抖，打了个冷冷颤，急急追了上去，又是被严重鄙视一番。
“你这熊样若是被你儿子看到，才是最大的悲哀呢！”
“有鬼啊！”
小吏一声惊呼，刚刚还鄙视他的小吏捂着脑袋一头撞在栅栏上，晕头转向的跌倒在地上打滚。
“救，救命，哪儿呢？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高分贝的嗓音让站着的小吏掏了掏耳朵，十分满意的跨过蜷缩在地上颤抖的身子，头也不回的走了，独留下欣慰笑容道。
“骗你的，瞧你这熊样，可别说俺认识你！”
走廊中独留下得意且“啪啪啪”走的十分响亮的步伐，一脚丫子一脚丫子的拍在地上渐起不小的灰尘来。
不一会儿就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不过脚下依旧锃亮。
……
“咦？快来人呐！要灭口了！快来人！要被灭口了！杀人啦！杀人啦！”
小吏惊惧万分的吼叫，他趴在木头桩子的牢房栅栏上，看着就离他几丈远的地方，吼叫：“老头，你做什么？
快放开那个小子，你不能杀他，他若是死了，你就等着千刀万剐吧！”
许是急红了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脱下靴子，一股劲儿的两只靴子都砸了进去，其中一只好巧不巧的，竟是砸在昏倒在地上小子的额头上，那里鼓起着很大一个包。
“人呢？快啊，人都要死了！”
小吏朝着来处无力的呼喊，却迟迟不见人影，又见牢里的老头掐着少年的脖子，还十分镇定的看着自个，甚至还摸了摸刚刚被他靴子砸到的脑袋。
小吏知道刚刚自个的举动怕是起了作用，只会激怒这个杀人灭口的老头，哭丧着脸颊握着木栅栏的手一阵滑落，随着他的膝盖落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老人家，求您看在俺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怀胎三月马上要出身的儿子身上，放过你手中的家伙吧！
俺知道，这小子就是千刀万剐也是死不足惜的！
可是他死了不要紧，可我们这些混口饭吃的狱卒可是就没好果子吃了！说不得就得陪葬了！
您是过来人，想想一大家子没个男人怎么行，俺若是要死了，谁养活照顾俺那一大家子，到头来都是要饿死在家中的！
老人家，您就发发慈悲，放过那小子吧，反正他早晚都是要死的，不在乎早一点迟一点的，你就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俺给你养老送终还不成吗？
求您了！俺求您了！”
小吏豆大的泪珠“哗哗”直流，磕在地上的脑袋大包凸起，同木栅栏里，老头双手直掐着的少年额头上的大包有的一拼高下之力。
“出什么事了？咦？你这演技倒是逼真起来了？
这回是有女鬼缠身还是神婆附身呐？
你这家伙当俺傻吗，俺若是再上当这名字倒过来写！”
姗姗来迟，刚刚被鬼吓着的小吏此时毫无半点畏惧，将胸膛挺得飞起，又张大眼睛看着牢里这“危机”的一幕。
“不错不错，这演技倒是练过的，不过你这老头这既然要掐死他，怎么都这么长时间了这小子还喘气呢？
还有，你这么掐是不对的，窒息会使那小子双目狰狞，你又这般直视会留下不好的心里阴影的，你应该这般才是……”
小吏先是赞叹的点了点头，又鼓了鼓掌，露出十分善意的笑容来，然后猛的从身后牢牢双手掐住跪在地上，小吏的脖颈上。
“瞧，这样才对，你不会因为直视他的双眼而手下留情！”
小吏眨了眨眼睛，看着牢里目瞪口呆的老头，问道：“这家伙是花了多少钱顾的你呀？
演技还是逊色一筹，可惜没有吓到我，倒是让你多挣不了几个铜板了！”
“哎呦，说你呐，小子！嘿，倒是演的十分诚恳吗，不过你瞧瞧，你小子应该同他一样吐着舌头才对嘛！”
小吏特意转过被他扼住喉咙的自家兄弟，瞧着通红欲烈的眼睛，这才十分爽快的放开，打了一个响指，十分满意这群家伙诧异的眼神，尤以牢里的老头为最。
“咳咳咳！”
一声声干呕让人恶心，不过小吏依旧自得，甚至好心的去敲打，哦不，是去拍打那一阵抽搐的身躯。
“你……你……”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嘛？
颓坐在地上的小吏，干呕的说不出话来，他抓着身前的手死死不放开，那眼眸中全是泪花。
“怎么，不就是没整蛊到俺嘛，至于这样小家子气？等着，回去定给你送两个猪蹄压压惊！”
“压惊？”
他看着牢中老头的手依旧掐在少年脖颈上，刚刚经历过，他就格外明白那份痛楚，露出绝望又希冀的眼神，苦苦哀求。
回过头来他扯了扯身旁这个无知，不可救药的混蛋，又干巴巴的指着牢房中的少年道：“你，你，你知道他，他，他是谁吗？”
“倒是眼生，不过你倒是收买的够快的呀，这小子什么时候进来的，就这般快的的配合你演戏了？”
“俺……”
跪着的小吏差点没昏过去，他又看了看牢中，回过头来忍耐着最后一丝仁慈：“什么时候进来？
你再想想，俺们都是同一夜班，若是有被关进来的，你我能不同时知晓？”
快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吧！
跪在地上的小吏心中的呐喊，换来的不过是。
“哇，原来就这家伙呀，果然是俊朗，怪不得能同四姨太勾搭上呢，若俺是个女的，也绝不愿意放过呐！”
瞧着冒着星星，甚至还添着猪唇，跪在地上的小吏再也忍不住了。
他这般低声下气的求人，可他队友呢，却是时不时的刺激老头，还装疯卖傻的折腾他。
“是他是他就是他！”
小吏跳的老高，差点没一头撞到房梁上去，指指蠢得要死的家伙，又指指牢房里的老头。
“知道现在什么情况嘛？
他要杀他，我不要他杀他！
而你却让他杀他，我不能让他杀他！你却死乞白赖的让他杀他
知道后果吗？
因为他杀他后，知府大人就不光杀他，我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还记得牢头走的时候特意嘱咐的话嘛？”
“呼呼！你现在明白了吗？”喘着粗气，小吏放下摇摆同伴肩膀的手，一时间竟是无力。
“难道这不是演戏？”
“呵，你说呢！”
小吏无力靠着木桩子做了下来，如今破罐子破摔的敲了敲木头桩子，道“那个，老人家，要不你来同他说说？”
油灯摇曳，若它懂得知羞的话，恐怕会隐了身子让着牢狱陷入黑暗之中。
…………
…………
“救……救命啊！杀人啦！！！”
一声惊啼，看着那个搅乱一锅粥的混蛋一溜烟的跑了，颓坐在牢前的小吏又拍了拍木头桩子。
“瞧，他总算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
“…………”
“真是不容易呐！不是吗？”
“…………”
小吏回过头来，看着不说话的老头，对于他手中掐着谁已经不在乎了，闭着眼眸道。
“为什么没有人把那个混蛋给掐死呢，我愿出一两银子！”
“…………”
很快，杂乱的脚步随同着惊魂不定的的声音横七竖八的传来。
“哥哥，俺还不想死呐！俺还没见到我娃呢！俺还不想死呐！
若是那小子被掐死在狱中，知府大人定是拔了咱的皮，可怜俺才刚刚死里逃生的回来，还屁股还没坐热呢，难道老天又来收俺？
哥哥，怎么办呐？那小子看的已经没气了，舌头伸的老长老长的，眼睛凸出都要掉出来了，恐怕没救了！
哇，俺不想死，不想死呐，俺的儿啊，俺还没瞅一眼呢！”
不光是坐在牢外的小吏，就是坐在牢里的老头，都瞟在少年的脸上，哪儿有那家伙说的那般悲惨。
很快壮汉迈着大脚丫子到来，颓坐在牢前的小吏起了身子将要迎了上去，却是被他的同伴推了开去，还抱怨。
“你，你，你，要不是你折腾，俺，俺，怎么会以为是演戏，这小子死了，你是最大的罪魁祸首！
你自己想死，为什么还要拉俺和哥哥垫背，呜呜呜，俺可怜的婆娘啊，可怜的嫂子，这下都得独守空房了！”
小吏更加无力，差点没一口血吐了出来，他晃了晃脑袋，无力辩解。
“救人呐，先救人呐！”
他这话才惹得哭丧着脸的家伙急急忙忙从壮汉手中接过钥匙，一个阵的哆嗦，却是怎么都插不进钥匙眼里。
“哐啷啷！”
铁锁终于掉在地上，打开牢门，几乎是冲了进去，一把将老头推开，这小吏翻翻少年的眼皮，又俯下身子，把耳朵贴在胸口。
直至听到“扑通扑通”的心跳声，这才咧着嘴巴欣喜若狂。
“活着，活着哩！嘿嘿嘿，俺死不了了，死不了哩，俺还能回家抱老婆的！嘿嘿嘿，俺就说俺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老天怎么还会收俺！”
这小吏兴奋的如上了发条似的，又蹦又跳，冲出牢门，张着双臂就向壮汉飞奔了过去，迎接他的是——晃了晃的脚丫。
自然的折了身子，把目标放在另一个自家兄弟上，而且还是颓废的，正需要给予他这般的活力满满。
颓废的小吏宁愿抱着木头杆子也不愿意被混球捂进怀中，而且还凑上热乎乎的的大嘴，使着吃奶的劲儿才推开。
他们这般胡闹时，另一边少年起了身子，他转了转脑袋，这才清醒过来。
回过神来看到两个大男人，离得不远，就隔着一层栅栏，亲昵地环抱在一起，十分不雅。
又瞅见自个岳父大人趴在地上狗吃屎似的，一时间微微怒气，他觉得有必要维护一下老丈人的尊严。
只是少年红着脸颊还未说话，“扑通”一声，沉重的一副躯体就跪在他的面前。
“恩公！”
一声沉闷的呼唤，和浓郁的哽咽，压在嗓间却掩饰不住那深情。
打闹的两个小吏张大了嘴巴，两个人身子依旧纠缠在一块儿，只不过已经停顿，而蓝县令同样惊异。
这小子哪儿都是熟人？是什么来头？
林曜回过头来一瞧，这壮实，国字脸的大汉，不是当初在山寨里救得的周大福又会是谁呢？
林曜微微一笑，通红的脸上露出喜悦，吐着酒气十分真挚的问道。
“周大哥近来可好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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