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拨云见日

考虑到那陌生女子身边有许桐看着，周围还特意安排了其他侍卫盯着，料想应当不至于出什么岔子。

        程宿秋便准备先去孟霖所在处，根据探查结果来决定下一步如何处理。

        只是没走出几步，就不由蹙眉停下，“既然受伤了，就好生歇着。”

        身后那人没有说话，只是站在原地未动。

        程宿秋见他并没有转身离去，眉头愈发锁紧，抬头看看夜色，已是月朗星稀，一甩衣袖，径直迈步向前。

        只是一片寂静中，除了衣物随走动而交织的摩擦声，偶尔寥寥几声鸟鸣之外，她清楚地感知到，楼洵依然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不远不近，始终是三步的距离。

        微微叹了口气，一想到明日还不知道能不能出发，程宿秋便没有多余的心力再多言，而且想必多了他，等会众人商量起来也快一些。

        只是脚步渐缓，短短一段曲折小路，二人便在一种并不尴尬的沉默中，抵达了用于办公会客的厅堂。

        他们进去时，孟霖和其余负责情报探查的侍从甚至未曾注意到他们，还是有一人站起身透气时才看到了他们，“殿下——”

        程宿秋迅速制止了众人慌乱行礼的动作，走到桌前，问道，“现在情况如何？”

        几人对视一番，孟霖到底并非专业人士，便由其中专门的负责人上前汇报道，“殿下，已经查清楚了，晚上我们抵达时，在仆从先行检查的时候，遇到个管事说那处还在打扫，随后……”

        随着他的话语，众人只见堂上世子的脸色愈发冷肃，“随后怎么了？”

        那人不由低下头去，“许是他们都以为彼此探查过，就没有继续再查看——”

        世子在烛火下的侧脸呈现出晦暗不明的光影感，指尖敲击在桌案上，在极富规律性的轻敲声中，众人的呼吸也逐渐凝滞似的。

        良久，她开口道，“这次放进来的是乐师，那下次呢？按着规矩，该罚的罚罢。”

        众人低头应是，心道今夜可真是纰漏百出，也给在座众人为未来敲响了警钟：万幸殿下无事，不然……

        如水的命令传了下去，整间院子的警戒度再次提高了不止一个等级，正在此时，大门却被敲响，一侍卫进来禀报道，“殿下，院外发现了一个可疑之人，我等已将其扭送入内，正在加急审问！”

        那被抓到的仆从哪里经受过军中审问的手段，乃至吓唬几下，真正的刑罚还没挨到身上，就被诓出了七七八八。

        照其所言，他乃是这座小城暗地里的实际控制者——马氏——的仆从之一，今夜之所以出现在此处，只是因为听说了有乐师迟迟未归，而众人分散前的最后一个地点就是这里，于是他和其余小厮都一道被派出来寻找。

        一席话说完，满室安静得几乎落针可闻。

        众人如果真的完全信了这番说辞，那程宿秋的建议是也不用在这待着了，可以直接告老还乡。

        侍从果断识趣地将人拉下去再审，其余人则思索起马氏的意图。

        首先排除了谋杀的可能，燕王府与之无冤无仇，更没有利益纠葛，除非是受人所控，才会如此行事。可是方才也探查过，那名为婵婵的女乐师几乎是手无缚鸡之力。而且杀手总得提前认清目标，她却连他们三人的面容都分不大清，面对男子更是紧张异常。

        如果派这样一个人来行刺，那成功率属实有些低了。

        又一侍卫匆匆而入，向世子报告道，“观察到其余人院外也有人徘徊不去，身上装束与方才那小厮一致。”

        程宿秋揉了揉眉心，姑且可以判定，不只是自己被盯上了。

        这时，那小厮也终于又招了新的内容，只听他磕磕绊绊地说道“是老爷考虑到众位将军舟车劳顿，特意安排了貌美舞女入诸位房中，想着这样、这样可以助兴。”

        “……”

        众人对视几眼，见楼洵和孟霖都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程宿秋了然，她也判断眼下的这个说法九分为真。

        但其余人的护卫即使再松懈，也不至于至今没有任何响动，一派风平浪静的样子。

        况且根据那姑娘的自述，她也并非舞女，又如何会落到他们院中呢？

        这时，耳边却响起低语，温热的气流拂过耳畔，痒意一路蔓延开来。

        “殿下，不若将那乐师唤来，分开询问对质。”

        程宿秋淡淡瞥他一眼，点了点头，“就如卿所言。”

        停顿片刻，又道，“问询还需些时候，诸位都坐下罢。”

        果断忽略了孟霖眼底闪过的一丝惊讶，程宿秋翻阅着纸张，欲盖弥彰似的轻咳两声。

        孟霖靠在椅子上时仍感到有些微妙，在座诸位不说武功多么优秀，身体素质也超过寻常旁人不少，更遑论世子了。

        以至于他们平日谈事时，为了方便众人围在桌前指点，就大多保持站着的姿势。

        莫非殿下今日身体有恙？

        他似是不经意的样子，抬眼向对面看去。

        结果却恰好对上，楼洵似笑非笑投过来的眼神。

        “……”孟霖默默移开目光，不愿细想这二人是否又发生了什么。

        夜半三更之时，整个事件终于水落石出：

        原来是马氏的族长见大军过境，有意讨好，便派了管事带着舞女，分别前往他们的住处，只是那婵婵身为乐师不假，但她平日少与人交际，新到府上，也不大认得其他乐师，跟着管事便去了，也未起疑。

        而管事则是因舞女临时少了一人，想了想族长的手段，更是怕自己别坏了上面人的事。

        灵机一动，便想到这还有个面容也堪称娇柔的女子，于是心一横，连哄带骗，便将众人带到温泉池，暗中下了药物，令其昏睡。

        想法很美满：只需等木已成舟，他相信对方会做出对应的选择；就算未被发现，明日清晨众人便要启程，届时再让小厮侍女进去，在池水边泡一晚上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当然就算真的……那身契都在府上，报个意外便是。

        但没有料到，用量没控制好，对方提前醒了，也没想到住在此处的世子根本没有前去沐浴，才被他们二人撞见。

        而管事对这小厮吩咐时，自然没有说出全部背景，众人也是一番推测，才补全了事件原貌。

        听完后，众人的表情从愕然开始，几度变幻，最后定格在无语上。

        沉默良久，程宿秋叹了口气，忍不住怀疑起今晚熬夜查探的意义所在。

        她早该知道的，不能对这些地方豪族期望过多。

        有人提议道，“那我们眼下便将这二人一并送回去。”

        随即有人反对，“这样白白将人送走是否不妥，况且若被有心人注意到，成了我们与之勾结的证据呢？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来回争论一番后，却听一道声音突然道，“依我之见，不若留下女子，让小厮从门口自行离去。”

        程宿秋听及此，不由向声源处望过去，正撞上一双含笑的湛蓝眼睛。

        只听他接着说道，“那管事若为了不暴露自己的事，就要将此事保密。马氏在当地坐拥僮仆数百，县城上下都对其言听计从。我们并不在此地久待，也不必与之挑破。”

        “况且，若是我们将那姑娘直接送回去，其余知情者只怕要一不做二不休，且其余将军见我等不从，恐怕也会对更多忌惮，不若暂且留下，随后再看如何处置。”

        孟霖思索片刻，也赞同道，“随军行走不便，我记得再往前走些，倒是有个自家的庄子，若她愿意，便将她安置于此。”

        程宿秋点点头，允诺了此事，“到底是受了牵连，若她要走，便赠笔银钱，护送其一段路罢。”

        事情已经解决，众人便迅速告退。

        白日行军辛劳，还是趁此时多休息一阵。

        然而，等到了快出发的时辰，却匆匆忙忙来了个的将军身边的亲信传令，含糊地向门口侍从道，“大将军有令，今日有事，暂且休整一天。”

        听说世子也还未起，顿时面露理解，笑容暧昧。

        心道梁将军不知为何，总对世子放心不下，瞧瞧，王公贵族……也并非油盐不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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