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番外（be慎入）
“哎哎哎！你听说没有？叶家的大小姐疯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前几天呢！”
“叶府怎么会让这消息传出来？一般而言，体面的人家都不会让这种消息泄露吧？”
“啧，这还不是那个疯了的大小姐一个劲地要往府外跑，初时是拦回去了。嘶，后面一个不注意，就让她给跑出来了。当时那边有别人呢！这一来二去的，可不就瞒不住了？”
“那叶小姐如何疯了？”
“听说啊，一心在问人风居住的地方呢。”
……
叶家小姐疯掉一事传遍了整个合州城，却无人说得清整件事的缘由，只知道她疯了以后，逢人就问“风居住的地方在哪儿”、“怎么找风”，也不见叶府来人把她带回去，合州城的人都在暗地里看笑话，猜测这个女疯子的命运何为。
之后的某一天，只听说叶府疯掉的小姐死了，叶府门前似模似样地挂了几盏白灯笼，知晓内情的人便明白，城门处的女疯子，彻底没了身份。
后来，那个女疯子也不见了，合州城的人再也没在城门处瞧见那个疯疯癫癫、一心追寻风的女疯子。
有人说，叶府大小姐去世的消息传开后，看见地痞流氓把她拖到了城外去；也有人说，看见一些青年乞丐哄她去了窝棚；还有人说这女疯子跌跌撞撞沿路离开了合州城，不知怎么摸到临县去了，他看见临县城门口也有个问风在哪儿的女疯子……消息真真假假，谁也不知道哪个是那疯子的结局，但大多数人的人清楚，一个女疯子，独身在外，在这个世道，是活不长的。
怎么可能活得长呢？吃食去哪儿寻呢？住处呢？她能抢得过那些乞丐？何况，一个女疯子，再怎么疯，她也是个女子啊。
后来，知道这事的人都开始慢慢老去，下一辈都有自己的生活，没人再记得，合州城曾经有过一个女疯子。人事无常，谁会再记得一个与自己没多大关系的女疯子呢？
寒来暑往，居诸不息。很久之后的一天，一个面容苍老的婆婆抱着她的孙女，讲起故事：
她以前在一户大户人家做丫鬟，负责那家大小姐院子里洒扫的活计，那个大小姐的生活可真好呀，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学的是琴棋书画，就连出行，也都是轿子来来去去，从不用自己走远路的。
“哇，好幸福啊！那她们一定没有烦恼吧？”小孙女天真发问。
人哪能没有烦恼啊，这吃住随心了，就开始忧虑起别的来了。大户人家的小姐，讲究的是贤良淑静，可不比我们乡下人家，能吃能跑能跳能睡，讲规矩的人家里，连睡觉姿势都要练习。她们虽然可以出去应酬，可那家的老爷是个霸道的，府里的夫人小姐不按他的规矩来，是要被罚的。于是，小姐十四岁以前，没见过几次府外的天空。
那府里的气氛，是沉闷、压抑的，她们这些做活的人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恪守着府里的规矩，怕一个不小心，就叫主子打杀了去，有时候她想不明白，什么是规矩呢？
这问题困扰了她很久，直到后来，善良的小姐开始教她院里的人识字。这是多不合规矩的一件事啊！她们这种低贱的下人，怎么就配识字了呢？她胆战心惊地接受这份恩惠，却见府里最讲规矩的老爷，听闻后也只是斥了一句小姐“烂好心”，此后再无言语。从那以后她就明白了，原来，掌权人的喜好就是规矩。
小姐很忙，忙着按时请安、忙着学女工、忙着学琴棋书画，她做工的时候，常常看见小姐忙里偷闲，坐在窗前望天发呆，她后来也偷偷从窗子那里望天，没发现什么稀奇的，这天除了云会变幻，还有什么不一样的？但小姐喜欢看。
小姐善良又温柔，从来不对着她们这些下人发怒，小姐快及笄的时候，听其他人说，老爷将她许给了一个上官做续弦。天爷！听说那个上官都四十多岁了！小姐才十四呢！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父亲？
小姐病了一场，病了之后就开始寻找风。
“她为什么要找风啊？”
因为风是小姐唯一的朋友，小姐惯爱在起风的时候，支开身旁的下人，对着风絮絮叨叨，有一次她在院中打扫小路，临窗而坐的小姐没发现她，叫她知道了小姐的小秘密。
“后来呢？”
“后来啊，我就离开那户人家了，我签的活契，爹娘攒够了钱财，就把我带回家了。”
“哎？那小姐找到她的朋友了吗？”小女孩心心念念地想知道结局。
老婆婆目光悠远，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以前，那时候，整个府上都因为小姐疯了并且偷跑了出去这事活得战战兢兢，深怕自己被主子迁怒，一个赛一个的低调老实，府里的气氛冷凝，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后来，风头慢慢过去了，她私下里听说小姐游离于城门。
等府里发话说小姐死了后，她偷偷去城门见过她，与记忆中温柔清爽的小姐不一样，那个人疯疯癫癫的，穿着破烂的衣裳，浑身脏污，骨瘦如柴，与路边的乞丐分毫无二。她有心救她，却别无他法，她家里都穷到让她去做奴婢了，哪里再养得起一个人？她只能买了几个肉包，亲手送给小姐并看着她吃了下去。
她断断续续地帮了小姐几次，小姐已经完全记不得她了，吃饱了后就开始傻笑，不停地问“风在哪里？”“你能带我去找风吗？”
她那时候很难过，想不通为什么这样，记忆里温柔地教她认字的小姐，如今却浑浑噩噩、疯疯癫癫。
“小姐，等我出府了，你和我回去吧，我还没报答你呢。”小姐没有回话，只一个劲地傻笑，她那时候想，她识字，会算数，等家里境况起来了，可以开个小店，她招赘，总能养得起小姐的，小姐那么乖，从来都不乱跑。
可等她下一次出府，以往总在城门处的小姐不在了，她慌慌张张问了许多人，最后在城外的草丛中找到了衣着破烂的小姐。
小姐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生息，她慌慌忙忙地走近，只见小姐头部晕开一大片血迹，她后脑勺有一处破洞，异常狰狞。
她哆哆嗦嗦地为她止血，却在摸到小姐冰凉的身体时忍不住嚎啕大哭，她记忆里的小姐姐，明明温柔可亲，会在花园里听到她偷偷哭泣时温柔地问她原因，会偷偷给她金叶子、碎银子的打赏，然后偷偷对她说：“攒够钱了吗？早些赎身回家去吧。”
为什么一转眼，她就躺在这里了呢？
这个年岁，死了一个没有身份的疯子，是没有人在意的，她请人将小姐安葬在了城外的山坡上，那里风景很好，一抬头就能望见明媚的阳光，小姐应该会喜欢这里的。
小姐死在了寻找风的路上。
岁至花甲的老婆婆举起自己满是皱纹的手，摸了摸小孙女的头，“哪里来那么多问题呢？你哥哥快下学了，走，我们接他去。”
“奶奶~”小女孩糯糯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就告诉我结局嘛！”
“小姐当然找到了自己的风，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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