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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八品是什么玩意儿?


肖从二抱着篓子回来之后躲进厨房里煮起粥来。

        薛景听到他回来的声音,支棱起身子,咳嗽了两声。

        他自从废了腿,身子也虚弱得很,头晕受寒是常有的事情,这不最近又患上了寒疾,他看不起这样的自己,心里暗骂自己真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从二端着热腾腾的白米粥过来:“主子,喝粥吧!”

        薛景瞧那碗边的焦黄,厌恶地皱着眉头。

        “主子,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多少喝点吧!”肖从二捧着碗往上凑了凑。

        薛景不情不愿地端过来喝粥,一碗热腾腾的粥下肚,薛景总算没那么难受了,他注意到肖从二的手上有些伤痕和指甲缝里的淤泥,装作随口问道:“你吃了吗?”

        “吃了,吃了,主子放心!”肖从二受宠若惊地点头,把两只手别到了身后,这个小小动作被薛景留意住。

        “吃的什么?”薛景追问。

        肖从二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出来:“败酱草。”

        败酱草是什么?

        薛景长在深宫,对民间的很多东西都不太了解:“那是什么菜么?能吃吗?”

        肖从二连连点头:“能吃的。”

        薛景说:“那你给我尝尝。”

        肖从二一愣,摇起头来:“没......没了。”

        这一番掩饰惹恼了薛景,肖从二嘴上说什么把他放在第一位,结果却干着欺瞒他的事情,亏得他还担心家里本就没剩多少米,怕傻二在外面奔波一天什么都没吃。

        薛景冷笑一声:“好啊,我这般残废之人只能喝粥,你却是偷着藏着吃这些好东西!”

        “主子,您别生气,不是这样的......”肖从二慌张地解释,但是薛景正在气头上,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滚出去!”薛景大喝一声,作势要下床赶肖从二,吓得肖从二自己往外走。

        “主子,您别下床,您不能走动,我......我自己滚......”他走出屋子,把屋子的门关上了。

        茅屋内,床榻上的薛景憋着股气,翻来覆去一夜未眠。

        茅屋外,更深露重,靠着门缩在地上的肖从二,脸色惨白地捂着肚子,阵疼到极致双腿用力地在地上瞪了好几下,等到浑身失力,竟然硬生生晕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肖从二在鸡鸣狗叫声中惊醒,肚子还有痛意,他踉踉跄跄走到窗边,透过窗上的小眼儿看到屋内的薛景睡得真香,放宽了心,捂着肚子拿上锄头慢慢悠悠地出了门。

        “从二,今儿也一起去挖草啊?”村里同样扛着锄头的大春和肖从二打招呼,“这大旱,最遭殃的就是我们普通老百姓了,朝廷也不管,唉?从二,你今天怎么脸色不太好?”

        肖从二疲惫地笑着说:”昨儿没休息好,大春哥,你知道哪儿还有便宜的米面卖么,家里的米又快没了。“

        “哪儿还有便宜的啊,镇上一斗米都卖到八百文了,盐也贵的吓人,我要是知道哪儿有便宜的,哪怕是哪家大善人开仓施舍些米,我哪还会跟你一块儿上山去挖野菜么!”

        肖从二怔怔地点头,思索着没有米面了,主子该怎么办,断然不能让主子吃什么野草的,昨夜他吃的那个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毒,才叫他腹痛难忍。

        到了山坡上,原本满山遍野的野草已经显露出大片的光秃。

        “一个晚上就只剩这没人要的臭草和树根了......”大春说着,麻利地摘起草来。

        看到败酱草,肖从二心里有点犯怵,狠狠心告诉自己,他要是饿死了,主子没了他该怎么办,痛死总好过饿肚子饿死!

        天色昏沉时,肖从二才拎着满筐败酱草的大篓子回到茅屋,他把篓子搁在外头,才进屋里去。

        薛景一看,肖从二的十指比昨天更脏了。

        “主子,吃点东西吧......”

        端着递过来的粥,薛景也没再说什么,肖从二惴惴不安的心松了下来。

        “肖从二,你若是觉得我是拖累,大可以一走了之,我断不会怪你。”

        肖从二心头一震,跪在地上哀求:“主子,奴才做错了什么你怎么打骂奴才都行,求您别赶奴才走!”

        “你开口一个奴才闭口一个奴才,可是你忘了,我早就不是皇帝了,你既有心欺瞒于我,又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呢?”薛景背过身不去看地上的人。

        肖从二知道了主子还在生昨天的气,他信口胡说起来:“主子,那个败酱草,身体虚的人吃不得的,奴才不是故意欺瞒你。”

        薛景脸色这才缓和下来:“那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这是......”

        “不许撒谎!”薛景严声呵道。

        “下地挖草挖的。”肖从二老老实实交代。

        薛景心里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做了什么别的事伤到了手就行。

        睨了肖从二一眼,薛景的语气低沉,但是已经听不出来生气了:“瞧把你馋的,这菜就有这么好吃……”

        肖从二抿着嘴没说话。

        “竟把你吓成这样,你以为我真贪嘴要吃什么草不成,我气的是你欺瞒我,也就你稀罕那玩意儿,我才不跟你抢!”说着薛景喝下了手中端着的米粥。

        银色的月光如绸缎般洒进宫殿,薛景眼眶充血,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上辈子那么多年,他以为他已经看到了从二对他的好,却原来他根本没有看的彻底。

        从二有胃疾,上辈子几年的风餐露宿,他的胃疾只可能更加严重,却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来过,不仅如此,他体虚,气弱,也从未叫过苦,反倒是他自己,整日陷入往昔的痛苦里不敢面对,浑浑终日,对从二也是颐指气使,也不知道上辈子究竟冤枉了他多少回。

        薛景难受,心里沉闷郁结,就这样在窗边站了一晚。

        第二日,小连子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人还是徐广,但是这回徐广完全换了副样子,整个人透着骨子温和。

        “徐总管,奴才这就起来。”小连子要起身,徐广立刻唤了两个太监过来服侍小连子。

        “徐总管……这……”小连子没被别人伺候过,呆愣愣地任太监们替他更衣。

        徐广笑着告诉小连子:“小连子,从今儿起你就是殿前太监了,官从八品,自然得有些下人服侍,你的住处皇上也安排好了,等会儿咱家带你过去。”

        “八品?”小连子呆呆地问。

        “是啊!”徐广笑眯眯地答。

        “八品是什么?”

        徐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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