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13色胆

        沉碧说话的语气似嗔似喜，听起来十分的亲昵。唐宁远心头一喜，忙将手中托着的茶盏放在了石桌上。

        “在下想着，姑娘家定是偏爱些酸甜的口味，便吩咐厨娘们泡了些梅子茶，这才耽搁了些时辰，让沉碧姑娘久等了。”

        沉碧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回身依旧坐在方才的石墩上。

        她曾在机关重重的碧波林中举步维艰，全靠五感灵敏，方能挣得一条性命。她从唐宁远的手中接过梅子茶凑至鼻前轻轻一嗅，茶中放了些什么便已猜出了十之八九。

        沉碧觑着唐宁远的脸色，将梅子茶凑至唇边，轻轻地抿上一口。从她端起茶盏开始，唐宁远便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直到此时方才松了一口气。

        沉碧撑着额头，眼神迷离地看了唐宁远片刻，然后如他所愿，昏昏然地倒伏在了石桌上。

        沉碧听见唐宁远凑到她的耳畔，试探地唤了两声。

        沉碧一时好奇，唐宁远到底有多大的色胆，于是宁神静气地趴在石桌上一动不动。

        片刻之后，她感觉到唐宁远将手抚上了她的侧脸，他的手上带着粘腻的汗意，令人十分不适。沉碧强忍住心中的不悦，静观其变。

        见沉碧没有反应，唐宁远手上便越发的肆无忌惮了起来。他在她的侧脸上揉捏了片刻，然后顺着她的领口一路向下。

        沉碧觉得胸中气血翻腾，一阵恶心，她忍无可忍，措不及防地站起身来，两指一伸，已将唐宁远的手腕牢牢地钳制在指间。

        沉碧将唐宁远的手从自己的前襟中提溜出来，偏过头去吐出含在口中的茶水，挑眉笑道，“唐大人，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被沉碧轻而易举地拿捏住脉门，唐宁远的脸色一变，可再看向沉碧时，却见她依旧眉目含笑，欲拒还迎，心中那一点邪火便又蠢蠢欲动了起来。

        他见左右无人，索性上前一步将沉碧拦腰抱住，嘴上含混不清地说道，“我从第一次见到姑娘，便对姑娘茶饭不思，朝思暮想。姑娘若是从了我，待会保管让姑娘□□。”

        沉碧没有想到唐宁远竟然如此色胆包天，一时间竟有些措手不及。她略挣扎了两下未果，索性放软了身段，凑到唐宁远的耳边轻声笑道，“你急什么？这里人来人往的，你也不怕被人撞见？”

        唐宁远一听沉碧分明有意，越发顾不得其他，连忙将沉碧抱上石桌，欺身压了上去，一迭声道，“这儿僻静得很，平日便少有人来。我是一刻也等不及了，姑娘权当可怜可怜我。”

        他说着，便凑上去寻沉碧的嘴唇，沉碧偏头避开，然后笑嘻嘻地抬起右手的食指，顺着唐宁远的颈项轻轻的游移着。

        “你还真是胆大包天，林静影她杀伐决断，若是撞见你这样，你这条性命还要是不要？”

        沉碧声音轻柔，言辞挑逗，唐宁远早已酥麻了半边身子，恨不能死在沉碧身上，于是对着沉碧诅咒发誓道，“庄主此时有易天晴陪着，你且放心。何况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若能一亲姑娘芳泽，便是丢了性命也是无妨。”

        “哦，是吗？”沉碧攀住唐宁远的颈项，唇角勾着笑，眼神却变得凛冽了起来，“那我便成全你，如何？”

        沉碧的右手一动，袖中的玉笛已滑入手中，她执着玉笛在唐宁远的颈脉处轻轻地滑过，然后侧过头去，面无表情地看着血从唐宁远的颈脉处喷薄而出。

        她的手法异常地迅疾，唐宁远甚至未及呼痛，便瘫倒在她的身侧，瞬间咽了气。

        沉碧将玉笛重新纳入袖中，推开唐宁远的尸体站起身来，脸上并不见悲喜。

        沉碧觉得脸颊处有些粘湿的气息，想是刚刚溅上了唐宁远的血，她抬起手背轻轻地拭去，垂下头来时，才发现左侧肩膀处的一大片衣襟已经被血浸透。

        沉碧暗暗掂量着刚刚杀人时的力道，手法，角度。

        她想着若是入刀时的力道可以再轻一些，收刀时的力道可以再重一些，若是她的手法可以再精纯一些，那么她便可以完全不着痕迹地杀了唐宁远。

        而现在，她必须找个僻静的地方，神不知鬼不觉地收拾残局。

        想到这一层，沉碧突然打了一个寒噤，她猛地回过头去，刚刚在她身后如影随形的气息不知何时已经消弥于无形。

        身后的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今天是事他看到了多少，他究竟是敌是友，沉碧完全无法确定。

        沉碧越想越觉得懊恼，像她这样胸怀大志的杀手，怎么能在暗杀的时候，犯下这种低级错误。好在她知道这位目击者是谁，横竖不行，便再杀一个人灭口也无甚关系。

        沉碧在静湖山庄后的密林中飞驰，直到山庄中的喧闹声越来越远，再听不见的时候，沉碧方才顿下脚步。然后气定神闲地迈过密林深处“擅入者死”界碑。

        她沿着界碑后的小径穿花拂柳，行不多时，远远地便看见一片竹林，两间茅舍，几畦春韭，数亩鱼塘，颇有几番怡然自乐的桃源风骨。

        茅舍前的空地上有人在练剑，沉碧连忙侧身避在树后。

        沉碧偷眼向那人看了一眼，只一眼她便乐了，原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三年前她从鸣玉公子手中救下的轩辕齐。

        沉碧仔细地琢磨着轩辕齐的剑法，她记得，三年前，轩辕齐还只会一些三脚猫的功夫，而现在看来，怕是静湖山庄中的中流杀手也不是他的对手，易天晴果然教导有方。

        可这禁地除了林静影自己，静湖山庄再不许有人来，轩辕齐怎么敢在这儿练剑？

        这个念头在沉碧的脑中不过一闪而过，她此时的注意力仍放在轩辕齐的一招一式上，细细思索着每招每式应当如何应对。

        此时轩辕齐正背对着沉碧，身后的门户大开。沉碧的眼转子一转，右手一叩，袖中的玉笛已经落入手中。

        她轻轻地跃起，玉笛上明晃晃的尖刀，直直地便向轩辕齐的背心刺去。

        轩辕齐听到风声，急急地回身，手中的长剑挥出，沉碧仰头避开，轩辕齐的左手一招小擒拿手，已拽住了沉碧的脚踝。

        沉碧的身体凌空，抬起另一只脚向他的肩膀就是一踢。

        轩辕齐侧身去躲，沉碧的右脚一挣，已从轩辕齐的掌中滑出，左脚顺势追上，正中轩辕齐的肩峰，轩辕齐后发先至，跃起身形，对着沉碧的小腹就是一掌。

        两人各挨了一记，齐齐的退开一步，竟是势均力敌。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沉碧依旧眉眼含笑，然后一字一顿地唤出了对方的名字，“齐轩。”

        轩辕齐看到是沉碧，先是一惊，然后默默地转身捡起地上的汗巾子，擦了擦头上的汗，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自然，“怎么是你？”

        想了想，又换了一种问法，“你怎么会在这儿？”

        沉碧看着轩辕齐笑得眉眼弯弯，“一别三年，妾身甚是挂念，此处僻静无人，岂不正是妾身与郎君私会的好地方吗？”

        轩辕齐脸上微微一晒，淡淡道，“苟延残喘之人，有劳仙子挂念。”

        聊不下去了，木头疙瘩，叹为观止。

        这时候，沉碧有些怀念小时候那个单纯好骗的美貌小男孩了。

        “苟延残喘之人，山庄的禁地说闯也就闯了，阿齐，你过谦了。”

        沉碧挑了挑眉，越过轩辕齐，站在茅舍的滴水檐下，扭身看向他，笑道，“你不进来吗？“

        沉碧推开木门，明珠通透，将茅舍的一进两间照得亮如白昼。

        入门的这一间是个小巧的厅堂，厅堂三面立着三壁竹木书架，书帛竹简齐齐整整地码放其上，医学典章，武功秘籍，甚至奇闻志怪，分门别类，应有尽有。

        厅堂向内是一间小巧的卧房，竹榻纱帐，整洁干净，一幅水墨卷轴正壁而挂。

        沉碧慢悠悠地踱至书架前，目光幽澈地看向武功秘籍那一格，她向来过目不忘，当她从书的背脊上一目一目地扫过，便知道那里少了些什么。

        她漫不经心地转开了目光，又停留在奇闻志怪那一格，最终挑出一本来，倚在书架上饶有兴致地翻看。

        轩辕齐看见沉碧倚楣执卷，微微有些讶异，他从未想到，这样一个女子，安静下来时，眉眼之间竟堆着浓浓的书卷之气，不像是□□妖女，倒像是大家闺秀。

        轩辕齐好奇她会看些什么，于是凑到她的身前，看她手中的书，“在看什么？”

        沉碧正有些入神，轩辕齐突然出声，她惊了一跳，掩上书卷对着轩辕齐讪讪地笑，“你找到要找得东西了吗？找到了，我们得找个地方藏起来。”

        轩辕齐微微一怔，“为什么？”

        沉碧将手中的书放回架上，对着窗外努了努嘴，“因为林静影来了。”

        轩辕齐顺着沉碧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林静影的身影远远地出现在竹林的尽头。

        轩辕齐心中一慌，已被沉碧拉起了，不由分说地塞入了旁边的衣服柜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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