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八章 白狐
嗡——
圣树绽放出氤氲的光彩，将一片绚烂的世界撑开。
黑色与白色的力量交织在一起，分庭礼抗。
二者的冲击带来的余波，甚至将那位青帝都掀飞了出去。
少年从一开始就没有将重心放在那位青帝的身上。
虽然以对方的确是一个威胁，但真正地威胁却不仅如此。
欢愉的道理正在被否定、消磨。
而随着圣树上的流光浮现，却让那些原本已经面如死灰一般的青山一族族人脸上重新恢复了原本的笑脸。
这才是真正罪兽的力量。
那是掌握了将生灵引入绝境的存在，是足以灭绝生灵一切的灾厄。
青帝？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那种力量。
他只不过是做了一个交易，获得了行使那种力量的机会。
可现在青帝已经无法再掌控全局。
就像是陷入长眠的野兽感知到了同类的侵入。
祂终于张开了自己的爪牙。
非金非木的枝干向外延展。
那一圈圈的金色光圈迅速向外扩张，在光圈之下的所有青山族人都开始发生转变，心中的绝望、悲哀、空虚逐渐被快乐所填满。
“不可以，圣树不能现在觉醒，现在还不是时候！”
青帝见到圣树这般模样，不由得长啸一声，朝着姬轩的方向冲了过去。
只是在他的身躯离开光明没入黑暗的当间，便肉眼可见地瓦解了。
他渐渐地失去了对自己身躯的感知，这种感觉令他恐惧。
随即他只能猛地回退。
瞪着眼睛，死死地看着姬轩的方向。
而姬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罪兽，从一开始就不是青帝。
通过这些天在青山圣地的寻访和思考，他得出了以下的结论。
青帝辞别了过去，获得了罪兽的力量。
但罪兽却并非青帝，而是将力量赐予青帝的存在。
之于青帝一直百般维护的东西，自然就只剩下了这棵圣树。
被青山一族奉为原始的界神树，据说在青山一族拥有历史的那一天开始，就不再向青山一族传递任何信息。
他们只知道圣树是蕴育了一族的伟大存在。
可除此之外，他们一无所知。
与其说是原始。
现在的圣树倒不如说是一种象征。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含义了。
可就是这么一棵仿佛再也没有回应的上古之树，却成为了足以毁灭一族的灾厄。
“区区筑基初期，你不可能拥有那种力量，你无法驾驭这种力量！
你这种力量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不应该——
我青山圣地已经不会再承受灾厄带来的痛苦。
我们已经经受住了考验。
我们——
姬轩，姬轩！”
黑色的火焰化作七把巨剑的影子，环绕在圣树周围。
在黑暗之中，早已没有了姬轩的身影。
但他的气息仍旧存在于各处。
每一寸黑暗、每一道火焰之中，都拥有姬轩的气息。
「此为裁定生灵罪孽之七灾。」
「此为需赎清之因果。」
圣树撑开的光明世界在七把巨剑的碾压下竟然开始一寸寸崩溃。
圣树中央出现一道豁口，自豁口中传来一股强烈的吸扯之力，与此同时，一道低沉的咆哮声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响彻。
青帝看着这一切，面色惨淡地看了一眼黑暗深处。
随即回转过身，苦笑地呢喃道。
“这就是你看见的未来吗？
呵呵……这也在你的算计之内？
果然在你的眼中，我们终究不过是蝼蚁罢了。
哈哈哈哈哈！
那么告诉我，你所做的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在你的眼中，我就这么不值一提，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无谓的存在吗。
回答我！
殃！”
氤氲的丝线从巨树豁口中探出来。
迅速将青帝全身裹住。
而青帝并没有反抗，只是惨然地盯着那幽邃的豁口。
“来啊。
当年是你给予我力量。
现在既然你想要将力量要回去，那就给你好了。
来拿啊，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只要你能将我青山一族引入正轨，只要我青山一族从此脱离苦厄。
把我的一切都带走啊！”
光茧被拖入了裂隙之中。
随即，圣树的光辉突然兴盛起来。
周围的光圈撕裂了黑暗。
突兀反骨地向着周围扩散，没有丝毫停滞地一直扩散到青山圣地的全境。
直至在青山圣地当中再也没有一点黑暗。
这里已经完全化作了白色的世界。
在光芒中，只剩下欢愉、喜悦。
与此同时。
七把黑色的巨剑从天空降下，砍在了圣树的树身上。
无声的咆哮，瞬间扩散开来。
……
漆黑的火焰中，裹挟着两具躯体。
有一团白色的光晕正从一具躯体中飞出，没入另一具躯体内。
随即，其中一具躯体被火焰彻底吞噬。
剩下来的火焰化作一个少年模样，站在最后留下来的少女身躯边上。
他面色惨白，脚步虚浮地向前走了几步，就像是浑身被掏空了一半。
意识正在逐渐消散。
仅有的理智也不过是维持着他那拙劣的动作不至于半途终止。
他在少女身旁坐下，抬起手，小心地抚摸着少女的前额。
他能感觉到，原本冰凉的身体正在恢复热量。
虽然过程有些波折，结局也有些惨淡，但是一切还是如他所愿了。
他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远处的圣树还在绽放光华，那是第一之罪兽彻底苏醒时的模样。
但是这些已经与他没有一点关系了。
怀中少女的双眸微微颤动。
似乎已经到了要醒转的时候。
他嘴角微微勾起，这代表他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这样真的好吗？”
便在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女声传来。
在他前方突然升起一片红光，从其中莲步款款的走出来一道人影。
那声音妩媚动人，可语气之中却自然地带着高傲。
“就算你将这个小姑娘救了回来又如何？
现在的你，已经快撑不住了吧？
「寂灭」的力量虽然可以做到压制住「欢愉」的程度，可那毕竟是已经完成的灾厄与尚未发生的灾厄之间的碰撞。
就算你通过那种方式让青山一族的生灵陷入空虚的状态，也不过是暂时地压制住祂。
而且这里也不是灵王朝，你的力量根本发挥不出五成。
唬住毫无灵智的「欢愉」，让其感受到威胁，提前爆发出自己的力量。
这也是你的算计吗？
你看。
现在「欢愉」早就已经重新覆盖了整个青山圣地。
恐怕要不了多久，那棵圣树就会将青山一族彻底吞噬，最后成长为独一无二的罪兽了吧。”
“你好像很失望？”
姬轩没有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其实早就已经感觉到对方的存在了。
而这个女人的身份他也很清楚——鬼天教。
“我当然失望啦。
毕竟从你现在的状况来看，灵王朝起码抵挡住了第二次灾厄降临。
明明「寂灭」还没有开始，这就已经结束了，我怎么可能不失望呢？
当然。
灵王朝也不是我负责的，所以还没有到愤怒的程度。
因为你没有阻止「欢愉」的成长，所以我也不会对你抱有敌意。
更何况。
你快消失了。”
姬轩点了点头。
他没有否认。
自己这算是透支了力量。
所谓筑基，便是将自己的道化作道基。
虚幻的道域从此有了实体。
而现在他的道基已经损毁。
毁灭自己的道基固然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但后果也显而易见。
他快消失了。
因为从未出生过，所以不存在死去的概念。
仅仅是存在过的东西消失了而已。
黑色的火焰在燃烧。
将他身周的一切都覆盖住。
没有温度。
因为那是空无一物的虚无。
“是啊，我快消失了……你出现在我的面前，就是为了说这些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好奇。
作为灾厄的源头。
你究竟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既然你仍然被天道认可为灾厄，那么你应该也知道生灵究竟是什么存在。”
姬轩低着头，嗯了一声。
他当然明白生灵到底是一群怎么样的存在。
「扎根于根本的贪婪，在诞生之初就不断地索取，在索取中才能获得成长。」
「没有穷尽的欲望，对生活的永不满足、对大道的追求、想尽一切办法要过得更好。」
「对天地至理的逆反，想要获得比肩天地的力量、亘古的生命。」
“但是他们不仅仅拥有这些。
他们是残缺的。
因为残缺，所以会下意识地去追求完美，所以才会感受到痛苦——因为不忍自己的不完整、不甘于以后的生活。
在苦难中。
他们才会迸发出更为美好的东西。”
「我厌恶生灵之恶。」
“但我生灵不仅仅是恶的。
这些情感，是从未诞生的我所无法体会的。
但是这些年不知为何……我似乎已经可以慢慢地体会到了。
我很羡慕他们。
能够出生，能够经历生离死别，能够毫无顾忌地拥有各种情感，可以做各种事情。
我看见生灵会做出一些自己职责之外的事情。
所以我现在想试试。”
火焰，越发地暗淡了。
他抿了抿嘴唇。
“那么……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你尽管说，我对将死之人一向是有求必应。”
“将死？呵……”他觉得这样的比喻有些滑稽，“比如说，告诉我你们究竟想做什么？鬼天教耗费了那么多时间精力，难不成是为了毁灭世界？”
他听见了笑声。
隐约觉得对方离自己又近了一些。
“那些只不过是必要的代价。
我们想要做的，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毁灭世界。
毕竟我们也算是现在这方世界的一部分。
若是世界毁灭了，我们岂不是自讨没趣？
嘻嘻。
我们要做的事情从一开始就很简单。
就是让这个世界恢复正轨。”
“现在的世界……不在正规么？”
“当然不在正轨啦。
毕竟。
步入正轨的世界，理应存在天道。
我们要将过去的存在彻底抹去，然后将天道重新复活过来。
这是我们作为‘苍生’的职责。”
那个女人还在说些什么。
只是之后的话语，他已经听不大清楚了。
眼前浮现出来的光景正在变得模糊。
他隐约看见了，怀中少女朱唇亲启。
似乎在说着什么。
直至他的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夫君……”
逐渐熄灭的火焰中，一只白狐睁开了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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