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断章·无心
床榻边的桌台上摆着叠得如同小山一般的水果小食。
两个孩子被美艳的少女抱着坐在膝盖上。
房间里还有一处专门腾出来的空地。
现在这空地上莺歌燕舞，好不热闹。
才过二八年华的少女穿着清凉的衣衫，舞动着水袖，恍若蝴蝶。
一旁手里托着琵琶、抚琴的少女们一边摆弄着自己手中的乐器，一边唱着靡靡之音。
不论是歌舞还是乐器的演奏当中，都带着某种特殊的力量，可以让人陷入幻觉。
这是某种特殊的幻术。
按照公孙无忌的意思来说，这也是乐趣的一部分。
幻术本身其实并不怎么高明。
只需要压下心中的冲动，屏息凝神，不消片刻就能从其中解脱出来。
但不会有人做这种煞风景的事情。
虽然姬轩并不明白为何这种做法会被称为煞风景。
但既然公孙无忌这么说了，他也不会去主动地解开这些幻术。
公孙无忌很享受现在的时光。
整个人都瘫软在少女的怀中，脸上洋溢着沉醉其中的恬然微笑。抱着他的少女手也没听着，时不时地将桌上吃的东西送到他的嘴边。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房间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一切都是那么行云流水，仿佛他天生就应该这么活着。
而他现在这种状态，也的确让姬轩看出了一些什么。
尽管姬轩现在并不觉得乐在其中。
他能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少女有些尴尬，身上流转着一丝若隐若现的阴气。
但就算是这样，少女本身还是笑盈盈地说着话，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自言自语。
姬轩不明白。
对于这些少女而言，现在这种状态是否也是活着？
也完全不明白为什么勾栏听曲就代表还活着。
抱着他的那个少女很明显地觉得有些尴尬，与他之间的交流也不过是寥寥几句，大多数时候都因为姬轩自己不小心就把天给聊死了。
「这就是生灵所谓的‘真正地活着’吗？
没有一点负面情绪。
身上也不存在阴气侵扰。
与这里的一切都合二为一。
师尊曾经说过，书中所谓的勾栏，尽是消磨人意志的地方。
可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无忌兄现在这样子，真的算是……」
他心中的思绪瞬间被一旁公孙无忌的声音打断。
但见公孙无忌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问道。
“季老弟可是觉得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没关系，尽管和本少爷说嘛。
若是觉得现在的姑娘不称心，本少爷还可以给你换，放心就是，这里可是翠云轩，姑娘有的是！”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当间。
姬轩能清楚地感觉到抱着自己的少女身躯猛地一颤。
身上的阴气更甚。
迟疑片刻后，姬轩便露出一副笑容，淡淡地说道。
“我很满意，无忌兄多虑了。”
“是么？”
公孙无忌挠了挠头。
他只是觉得姬轩的状态有些怪异，后来想到姬轩本就是久居深山，没来过这种地方，也只当姬轩是太过拘束。
于是接着道。
“季老弟不必觉得拘束。
到了这里就和到家是一样的道理。
嘿嘿。
咱们先吃着喝着。
待会儿本少爷带你去见几个人，本少爷要把你介绍给其他几位朋友。
诶，还有你。
你也是的，我们季老弟疏与人来往，不善言辞，你可得帮衬着点。”
“那就多谢无忌兄了。”
姬轩脸上笑容更甚。
只是这种笑容多少带着些僵硬，那是他刚刚从某个人身上学来的。
姬轩发现自从自己流露出这种表情之后，抱着自己的少女身上阴气逐渐散去。
两人觥筹交错，喝的自然是灵酒。
同为修士，自然是不会轻易醉的，虽说只是两个孩子，却也不必与凡俗的孩童那般有什么禁忌。
等到又过了好一会儿。
姬轩便被拉着去见公孙无忌的几位朋友。
那些个比公孙无忌打上一轮的年轻人正在一处宽敞的厅堂中聚在一起，见到公孙无忌出现，连忙笑脸相迎。
“这不是公孙大哥嘛，你可是好久都没来这儿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公孙大哥去闭关了呢。”
“哈哈哈，是不是又找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了？
公孙大哥来这边，今天我们可是得不醉不归的。
对了，前些时日小弟得了一件奇珍，不知道公孙大哥愿不愿意赏脸来我家……”
那些人热情地将公孙无忌围住。
甚至将姬轩都给挤到了外边。
而公孙无忌也是放声大笑，随着众人来到一处圆桌边，在主座坐下。
这张桌子很宽敞。
宽敞到就算中间挤了一个姬轩进来，甚至都没有人注意到多了一个人，当然，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现在这里的主角是公孙无忌。
姬轩惊讶于公孙无忌的记忆力。
明明看上去不过那么点，却能将圆桌边上坐着的所有人的姓氏都记得清清楚楚。
当然，公孙无忌叫他们的时候，全都以‘老弟’称呼。
这下姬轩算是明白为什么一开始公孙无忌会那样子叫他了。
“诸位，本少爷今天要向你们介绍一个人。
不久前本少爷被那老头使唤去一处地方。
险些丢了性命。
多亏了这位朋友出手相助，本少爷才能从中脱离险境。”
“居然让公孙大哥陷入险境？”
“究竟是什么地方？
莫非是什么仙人留下来的洞天福地？
公孙大哥方便透露一下吗？”
“这个嘛……”公孙无忌笑盈盈地看向姬轩，随着他视线转移，越来越多的人将视线落在了姬轩身上，“季老弟，你要不给他们介绍一下，让他们也长长见识？”
姬轩迎上那些目光，站起身来。
顿时。
他就感觉到四周若有若无的灵压落下，仿佛要将拿给他强行按回座位上。
但他仿佛没有感觉一般，朝着周围的众人拱手行礼。
“在下姬轩。
师承洞虚山。”
“洞虚山？那是什么地方？”
一时间众人交头接耳。
毕竟这个地方乃是隐秘，一般人不知道洞虚山的存在很正常。
还是某个穿着华服的贵公子朗声道。
“久仰久仰，没想到小兄弟你居然是洞虚山的传人。
诸位可能对洞虚山不了解。
这也难怪，毕竟洞虚山乃是在我灵王朝境内的一处仙人秘境，其中有一隐世的修道宗门，就叫洞虚山。”
“仙人秘境！原来真的是仙人秘境！”
听到这里，众人之中就有目露贪婪之色。
殷勤地朝着姬轩靠拢。
“小兄弟，看这里。
不知道我能否有机会拜会洞虚山？
我对洞虚山从小就心生向往。”
“都别想了，你们若是去了洞虚山，那就是十死无生！”
还是那个华服的贵公子。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姬轩后，冷笑一声道。
“洞虚山不仅仅是一处仙人秘境。
更是被列为我灵王朝‘十绝地’之一的绝地。
莫说你们这点微末的本事，就算去了那里也是送死。
就算是我们的长辈都不见得可以活着从里边走出来。
……想必小兄弟能自由地出入，也是有本事的。”
“这位道友言重了。
师尊说过。
只要是有缘人，自然可以来洞虚山。
而且现在的洞虚山不比千年之前，早已不再彻底地与世隔绝了。”
姬轩淡笑着说道。
他发现现在的这个表情还挺好用。
只要一直维持着这个表情，周围所有人都会很轻松。
就是维持表情太过费心费力。
“那等我修为精湛之后，可得去洞虚山好好地拜会一番。
不为其他。
只为了能有幸见识一番传说中的十绝地。”
那位贵公子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两眼都在冒光，眼眸中的神采在熠熠生辉。
他的这番话让姬轩有为不解。
十绝地暂且不论，只是为了见识一番传说中十死无生的绝境，就要去洞虚山送死？
这算什么？
但这个人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表露出来的那种情绪，与公孙无忌说自己或者就是为了勾栏听曲的时候那种表情简直是如出一辙。
他这是为了求死么？
这也算是活下去的理由吗？
不过现在这里人这么多，姬轩能得到的‘参照物’也更多。
这些人，都是在认真活着的生灵。
「他们和山脚下那个村子的人不同……
不。
或许是相同的。
只不过这一次。
我不再是一个旁观者，或许我可以找到活下去的理由，但是起码目前为止，我还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活下去。
生灵。
真是一群复杂的东西。
师尊说过，想让我活得像个人样。
那我不妨就从现在开始吧，虽然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像个人样’。
但是没有关系。」
姬轩举起了面前的杯盏。
身上的气息在下一瞬间变了。
那张淡笑着的脸上，笑容越发灿烂。
“在下也很荣幸可以认识你们。
尤其是认识了无忌兄。
诸位道友。
为我们的相逢，在下敬诸位一杯。”
随着姬轩一人起身。
越来越多的人举起了杯盏。
一齐朝向端坐在主座上的公孙无忌。
没错。
坐在这里的资格向来都不是各自的身份。
不必在意周围的人是谁。
只需要记得。
这里所有人，全都是公孙无忌的朋友。
「我会一五一十地将这里的一切都记录下来。
以生灵的说法的话，这应该叫记忆？
唔。
总之。
虽然我无法理解。
但只要模仿就可以了吧？
或许，等到我模仿了足够多的生灵，我也可以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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