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端午前几天，程允心就跟着韩嬷嬷一起绣香囊，织五彩绳，香囊的样子倒不打紧，最重要的是里边要有艾草，而五彩绳更随意，韩嬷嬷叫它“长命缕”。

        韩嬷嬷一边织一边道：“戴上这个，保佑我们小侯爷百邪不侵，平安长命。”

        程允心坐在小凳子上帮韩嬷嬷拿着线，不同的线团按顺序放好，闻言笑着撒娇：“给嬷嬷也编一个，嬷嬷也要平安长命，长命百岁。”

        韩嬷嬷被她哄得开心，压不住嘴角的笑：“好，再给小侯爷编上一个小老虎，小葫芦，要小粽子吗？”

        程允心点头：“要！”

        韩嬷嬷就细心的慢慢给她编，老虎葫芦小粽子间错有序，配上五色丝线，看起来斑斓有趣，程允心喜欢的不行。

        她转了转眼睛：“嬷嬷，教我好不好？我也要编。”

        韩嬷嬷知道她好奇心重，笑着点头，手往她的方向倾，放慢了速度给她看：“来，你先编小老虎……”

        等孟延璋从书房出来，找程允心的时候，她已经成功编好了一条，开心的不得了，蹦蹦跳跳的，四处找人炫耀。

        在场的人只有孟延璋不知道她已经大有长进，居然能学会编长命缕，程允心手背在身后，眼睛亮亮的，嘴角往上扬，让他猜：“哥哥你猜我要送你什么？”

        孟延璋看了一眼韩嬷嬷，简直毫无悬念：“长命缕？”

        程允心啊了一声，失望：“怎么就猜到了呀。”

        她拉住孟延璋的手，将长命缕缠在他手上，学韩嬷嬷说话，认真又虔诚：“戴上这个，保佑我们太子殿下，百邪不侵，长命百岁。”

        孟延璋盯着手上的五色丝线看了很久很久，这东西，每年他都有，很久以前是母后给他做，后来是宫中发，唯一的不同是，他没见过这么丑的。

        程允心见他一点也没有惊喜开心的样子，还隐隐露出嫌弃，顿时不高兴了，跺了下脚，又不知道怎么说，索性跑回去继续编了起来，她还要编给很多人，比如姨母还有妹妹，她们肯定会夸她的！

        孟延璋不明所以，看向韩嬷嬷，眼神询问：“这是怎么了？”

        韩嬷嬷在一旁看了个全程，她一清二楚。太子看了她手上拿的东西，自然能猜到他们在做什么，只是，太子殿下肯定不知道是小侯爷亲自做的，她忙笑着提醒：“太子殿下手上这条，是小侯爷自己编的，学的很是辛苦。”

        可不是吗，一会儿嫌编的不好看，拆了重编，一会儿急了，气的将线团成一团，过一会儿又后悔，眼巴巴瞅着韩嬷嬷，让她重新教，太子殿下手上这条，可谓意义非凡。

        孟延璋原先没想到有这内情，此时听完，愣在了原地，是这样的吗？

        他这会儿再回想起程允心说的那句保佑的话，心口像被人涂了蜜，又像被蜜蜂扎了一下，整个心脏都麻痹，失去感觉只剩下甜。

        太子殿下很挑剔，挑剔到母后去世这么多年，每一年的长命缕都丑的不堪入目。

        但手上这条，加上程允心亲手所做的前缀之后，刚刚还很丑的长命缕突然好看起来，小老虎憨憨的，小葫芦圆润的，小粽子也很有灵性，孟延璋缓缓笑了起来。

        他走了几步，蹲在程允心面前，跟她道歉：“对不起，其实很好看。”

        程小侯爷清脆的哼一声，转头不看他，但是手上的丝线不好转方向，于是只好整个身子别扭着，手在前边，眼睛看后边，拧巴。

        孟延璋脸上笑意加重，他干脆将自己提前准备的礼物也拿了出来：“送你。”

        程允心没忍住好奇心，她悄悄看了一眼，是一个玉佩，上边雕着日月星辰等物，还有奇怪的小兽，她认不出来。

        韩嬷嬷倒是认识，是个瑞兽，但她不说，忍笑低头继续编自己的长命缕。

        为了知道这小兽是什么，见识少的程小侯爷只好大方接受道歉，她接过玉佩，弯着眼睛笑：“哥哥，我给你的长命缕是我自己做的。”

        孟延璋嗯了一声：“我给你的玉佩也是我自己做的。”

        程允心惊喜，她翻来覆去，查看手中的玉佩，上边的雕刻栩栩如生，但那个小兽她就是看不出来。小侯爷最近药膳吃多了，稍微聪明了一点儿，她拐了弯问：“我不信，哥哥自己雕的？那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周围陆陆续续传来婢仆们实在忍不住的噗嗤笑声，连孟延璋都眯起了眼睛，捏着程允心的脸颊肉：“你可真是个宝。”

        程允心知道自己大概是犯了傻，但都被笑了，她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小侯爷红着脸硬着头皮追问：“是什么嘛！”

        孟延璋笑：“身披祥云的小乌龟。”

        屋子里的笑声更大了，实在不是他们忍不住，小侯爷的表情太有意思了。

        程小侯爷丢了脸面，更生气了，抱着丝线就跑，嘴里还说她要回房间一个人去做。

        韩嬷嬷含笑上前，柔声将人哄了下来，坐回原先的小凳子上。

        当然不是真的生气，小侯爷逗着大家玩呢，她坐好后，眼神亮亮的，盯着太子殿下看。

        孟延璋配合着，也哄她：“下次给你刻个麒麟？小龙？”只有太子殿下能把刻着龙的玉佩送人。

        程允心摇头，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哥哥，初五吃八个……不是，吃十个甜粽子！”

        这可真是个大惩罚，孟延璋吃一个甜粽子差不多，两个就嫌齁，小侯爷居然想让他吃十个。不过，谁让他刻乌龟，气到小侯爷了呢，孟延璋笑着点头，应下了。

        虽然他雕的其实是玄武，但太子殿下不想宣扬他的祝福，他希望程允心将来如果真的去了战场，也一定要平安回来，如同玄武的寓意一样，平安长寿。

        端午节当天，百姓们暂时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家门插上小孩子摘来的艾草，手腕上缠好长辈织的长命缕，富裕些的家庭，腰上再挂个塞满艾草雄黄的香囊，大家热热闹闹的过起了端午。

        朝廷上下也要休沐一天，皇宫里摆好了粽子宴等着大臣们进宫，陪皇上过节，皇宫中的节目比民间要多许多，普通老百姓不过吃几个粽子，上街瞧瞧热闹，皇宫中那是摆了戏台，造了龙舟，各种玩乐方式，真正的令人目不暇接。

        不过，身处其中的孟延璋一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比起在府中的鲜活，他在外素来冷漠，这几年每年都一样，早起，进宫，吃个粽子，告退。

        皇帝端坐在台上，下边无数大臣按品级坐，陪着一起吃粽子，外头还不断有“端午贡”进来，流水一般。远在京城之外的大臣们，生怕皇帝忘了自己，个个都将话说的漂亮，只是送的东西，也不知道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二皇子坐在孟延璋旁边，明明心中不屑这个太子殿下，却还要上前搭话试探：“这是甘省送来的，黄金打造的小龙舟，龙眼睛是夜明珠，怎么样？”

        孟延璋抬头瞧了一眼，嗤笑，甘省风沙大，地方贫瘠，种什么粮食都产量不高，百姓稍微遇上个荒年就得朝廷救济，就这，他们还敢送黄金龙舟？

        见他不搭话，四皇子上赶着道：“也不怎么样，黄金又不稀罕，这个龙舟也做的不精致。二皇兄，这可没你送父皇的红珊瑚雕成的龙舟好看。”

        他们两人一唱一和，说的热闹，再一抬头，孟延璋早就不见了。

        四皇子瞅着二皇子的脸色不好，笑道：“太子殿下越大越不上台面，一见人多，他就溜了。”

        二皇子没说话，轻抿了口酒，他从来不认为孟延璋是怕人多，但他觉得，孟延璋不常出门，不会给自己拉拢人，怎么想，也是示弱，而争储这个历来充满血腥的战场，示弱就输了。所谓一步差步步差，哪里又有那么多“慧眼识英才”的人，专门找你这样示弱的太子去依附呢？大家只会看不起你，看不上你，然后站去你的敌人那边，让你更加孤立无援。

        二皇子这么想着，面上微微笑起来，他端起杯子，去找他认为能拉拢的官员话家常。

        四皇子没得到回应，撇了撇嘴，索性也离了座，有样学样。

        孟延璋拿着他告退时，圣文帝假惺惺赏给他的甜粽子，出了宫门。

        他忍了一路，一回府就将粽子递给了赵慎：“给你吧。”

        粽子是御膳房每年推陈出新，特意研制，味道想必极好，可它败在被圣文帝碰过。

        赵慎不敢多嘴，恭敬的伸手接了下来：“是。”

        孟延璋换了身衣服，去找程允心。

        程允心今天可开心了，孟延璋去了宫中不久，府里就来了很多人，宁霜雪一家，还有施疾羽，大家难得聚的这么齐，边包粽子边说笑话，笑话不是每个都好笑的，但不知道谁开始笑，总之很快，所有人就都会笑成一团。

        程允心最先发现孟延璋，太子殿下换了珠白色的衣服，静静地站在廊下看他们，他面容似玉，长身而立。她站起身来，几步跑到孟延璋旁边，打破了那独自一人的寂静：“哥哥，今天在宫里开心吗？”

        孟延璋回过神来，敲她脑袋：“不开心，粽子包好没有？”

        程允心捂着脑袋点头，被敲了也傻乐：“快好了！哥哥也去包几个，等会儿玩射箭。”

        她嘴里说的射箭，其实是射粽子，专门包的小粽子，放在远一点的地方，所有人拿小角弓射取，中了哪个就吃哪个，此为沾福气。

        为了区分福气，粽子也包的五花八门，有加了药材指代“长智”的，有加了蜜饯寓意“美满”的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程允心活力满满，一路拉着孟延璋到桌边，给他看大家已经包好的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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