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机会
陈弗也不管对方会不会生气了，他现在真的很愤怒，随口就骂了过去。结果那个男人居然也不恼，还一副带着些许好言相劝的口吻，说着：
“呦，这时候还能骂出口啊，其实我还挺欣赏你的，上次放了你除了我们借此找到了真凶外自然也是因为你对我们构不成什么威胁。不过今天到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没想到你会在这被波及，既然如此算我欠你个人情，答应送你去医院，你还不领情？”
“怎么……怎么可能领你这种罪犯……”陈弗咬牙切齿地说着，讲真的他现在大脑一片混乱，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嘶……你，你干什么？！！啊啊啊！”男人见他一点也不领情，居然伸手摸向了他被洞穿的肩膀，一瞬间钻心的痛感传来，竟是对方在碰那个被细钢筋洞穿的血洞。
疼痛过于强烈，陈弗踉跄着后退，然而因为看不见，完全不知道自己差点踩到了身后的碎石头，直直向后栽去。
“你看不见身后有石头吗，还往上面踩？哦你确实看不见……”男人眼疾手快地拽住了陈弗把他拉到自己身前免得他磕在石头上，本来想数落他一番却又想起了对方看不见他也有责任，有点懊悔。
“你他妈不戳我伤口我怎么可能会绊倒？！嘶……”陈弗倒抽了口冷气，连忙推开他。
“我就是看看严不严重，现在知道疼了？快赶紧听话去医院，要不一会你胳膊就废了。”
陈弗听着对方一副关心的口气，反倒更加气愤了，不是他们自己怎么可能变成这样，现在加害者却反倒过来假惺惺……讲真他到底招惹了什么啊，刚认识了一天的还没成朋友的人就这么死于非命，自己也变成了这副模样，还要被凶手可怜关怀，与其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
放弃吧，果然刚才相信彭沃他们还有一线生机的自己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陈弗扶着墙，缓缓滑坐到地面上。
“废就废吧，我只是个普通人。但就算我救不了他们，报不了仇，那也不用你这种罪犯可怜我。你就让我在这自生自灭……要不然你就杀了我，反正对你来说，我不也是‘碍事’的存在吗。”陈弗颓丧地开口，完全摆烂了。
“哦，我还是孤儿，你杀了我也不用担心有人找你们组织为我报仇，多省事，哈哈。”陈弗甚至笑着补充了一句。
对方看他这副摆烂模样，此时也不再说什么送他去医院的话了，而是把语气放软了俯下身和他说道：“你真是个倔骨头，明明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你却这样想求死，若我其实不是凶手，只是路过的一个路人，看你太可怜想出手相助你也不肯？”
“可正如……你说的，若是我不知道你是凶手，又怎么会拒绝你的好意，如果你被别人害成这样，对方还堂而皇之地帮你，你会愿意接受吗。”陈弗靠在墙边，闭着眼睛不愿理睬他。
“……”男人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什么话，发现自己有些作茧自缚了，于是他换了个方向说道：
“你只是个普通人，普通学生，你确实不该牵涉到我们的事情中，程子离彭沃罪有应得，我只是为了完成委托罢了，你若不认同我也没办法。而且你今天会出现在现场完全出乎我意料，我未曾想过要把你这种普通人卷进这件事里，但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了，至少你给我一个遵守我自己原则的机会。”男人絮絮叨叨地说着，陈弗迷迷糊糊地听着，和疼痛做抗争，搞不懂他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
“你难道就不觉得活下去才是根本吗。”见陈弗没什么求生欲望，男人居然开始劝起了他。
“如果你真的不认同，甚至恨我的话，那你不更要活下去了，这样你才有机会来向我报仇不是？”
陈弗看不见，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明显摆出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
“……”他发现自己真的不懂眼前人在说什么，明明自己都不认识他，甚至还是始作俑者，此时居然是在真心劝他活下去，他到底在做什么？没事闲的还是别有企图？
“哎，和你絮叨了这么多，我是真心挺喜欢你这样的性格的，要是当初……哎，算了。”
陈弗真没想过，会听到这种话。他只听过身边为数不多的人对他说“喜欢自己的什么什么”，没想到其中之一竟出自罪犯之口。
“……你为什么想要救我？”陈弗问到，他已经疑惑到现在了，不由得问出口来。这个人从在这个废弃工厂看到他的一瞬间就是一副想要救他不想杀他的口吻，真的很莫名其妙，难道自己现在不算是会妨碍到他们的计划的人了，不值得被他们杀掉了吗？
男人被这话问的一愣，陈弗继而又问到：
“我们明明连见过面都不算……上次我眼睛被你蒙住，这次我眼睛被你炸瞎，你到底为了什么救我。”
一向巧舌如簧的男人此时却哑口无言，陈弗觉得奇怪，但他也无所谓了，反正都是现在这种情况，于是他摆烂了放弃似的说着：“罢了罢了，我现在这样，也是任你宰割，你是想救我还是想杀我我也反抗不了不是，随你怎么来吧。”
“你想通了？那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男人听陈弗这么说，知道他算是默认了。陈弗听着对方的语气居然还带着些许喜悦开心，究竟怎么回事，现在他也想不明白就是了。
陈弗突然想到，随波逐流身不由己这时候倒算是他作为一个普通人的优点了。对，他就是这么没骨气，听了男人的请求似的话，自己又不那么想死了，就是这样。
彭沃警官，程子离，对不起，若他真的能活下去，活下去……可活下去他就一定能为他们报仇了吗？
凶手为什么救他，说是可怜他一个普通人无辜被连累，但其实还不是因为他并不把他这个普通人放在眼里吗？
可他……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而已，无权无势无依无靠，他连社会都涉世不深，更何况卷进这种非同寻常的案件中呢，他根本也不知如何处理，这完全超出他这一个常人的接受范围了。
“甘心吗？这就是你的选择吗？”莫名的声音传来。
肯定不甘心啊，他只是个普通人，只是想平平淡淡地好好活着，让朋友们也能如此，可为什么……
“喂你他妈看到我不先和我打招呼的吗？一点都不尊重。怎么又戴着这个破玩意儿啊，敢做不敢当。”男人见来人，与他笑骂道。
声音奇怪的人顿了一下，说着：“我有我的原因……你以后别后悔就是了。”然后就不再搭理那个男人了，转而看向陈弗。
哎？陈弗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一愣，这声音是外来的？原来不是他胡思乱想时出现的心声啊。
又是谁啊？陈弗只顾着思考，完全没注意到前方何时又站了什么人，对方的声音听着无比奇怪，仿佛被加工过的电流音一样。
“陈弗，是吧。我来问你个问题。你不好奇现场少了什么吗？”
什么玩意儿啊，这又是谁，他没兴趣和犯罪分子猜谜……
“既然不知道，那我就来提醒你一下：【一个小时。】”对方看陈弗闭着眼睛默不作声，出言提醒道。
陈弗顿时脸色一变。
“是你？！是你拿着程子离的手机给我发消息，引我和彭沃警官过来的？”
眼前的这个声音奇怪的人才是真凶？但不管怎样他们都是一伙的，刚才的男人看似好心实则意图不明，而现在的这个人则听起来就是个狠戾的角色，恐怕是他们组织的重要人物也说不定。
“我还以为你是用的什么办法把姓彭的引过来的，感情是用的这小子吗？所以你一开始就算计好了？”男人的声音传来。
对方轻哼，然而嘶嘶啦啦的电流机械处理过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听起来分外地不真实，他没有和男人说话，而是继续朝向了陈弗，说着：
“你现在应该知道了，他们是罪犯，现在也获得了应有的惩罚。那么你的选择呢。”
“什么……意思？”陈弗听着这刺耳的声音，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那你恨我们吗？”对方换了一个没那么谜语人的问题问他。
“恨……恨有什么用，我就是个普通人，能做到什么？到是你们……就算那些人真如你们所说的一样犯下过罪行，你们又凭什么凌驾在法律之上惩罚他们？”
“就算你这么说，你恨我们，我知道。可你也别把法律想的有多高尚，你此时的恨，也只不过是因为自己认识的亲朋好友被我们所杀而生，可来委托的受害者们的恨呢？你听不到吧。”
“你……说了这些，就是想让我认同你们的所作所为吗？”陈弗嘶哑的开口道，仰着头，尽管看到的只有一片黑暗虚无，但他仍旧定定地盯着前方。
“怎么会，我并非是来说服你的，而且还会给你机会。只是在此前，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什么机会？什么问题？
“如果你早就知道面前的程子离是罪犯，你还会选择救他吗？”
“就算你这么问，这问题根本也无法回答吧……”问这种问题，就好比是当一个杀人犯落水的时候，你又是目击者中唯一一个会游泳的人，你救还是不救。
而这问题，真的有答案吗？
救他，会对不起受害者，不救，就是漠视生命。见仁见智。
说真的为什么罪犯要让他一个普通人想这种复杂的甚至深奥的人性与哲学问题啊。
救也对，不救也对，这问题根本没有答案。
“我知道你给不出答案。”对方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
“你既然知道……咳咳咳，我给不出答案为什么还要问我，你……这不是自讨没趣？”他问了问题，却不求答案？陈弗真的不明白他意欲何为。
“……出题的人往往并不是需要一个答案而已。你也听我和你磨叽这么久了，我就把机会给你吧。”
“你到底在说什……啊……”
陈弗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那是一把匕首，插进了他的心脏里，而后又被快速抽出，手起刀落，动作快的他自己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甚至连疼痛都是一瞬间，紧接着就是能够实实在在感觉到的缺氧与供血不足，以及意识的逐渐抽离。
但这些，都没有那似曾相识的头痛来得更猛烈。
“你他妈的干什么呢？！我好不容易劝这小子乖乖跟我去医院！你……”
“你是时候该……”
“你……我今天……！！！”
他们两人最后在争执什么，陈弗是听不清了，但也无所谓了。
只是在他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那诡异的声音居然清晰的回荡在他的脑海中：
“陈弗，到了地狱好好思考一下你到底要救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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