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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玉公子的魔力


  裴婴忧像是疯了一般,竟不知从何处取了两把磨得锃亮的匕刃,紧接着那匕刃便不长眼儿地朝那狼狈为奸的主仆二人杀意腾腾地冲袭而来。

  她兴头大增,甚至觉得眼前的主仆二人就是自己拿来试练身手的最好靶子。

  可方一起身袭来,却见利器一股脑儿地从被褥里头坠至地面,足有十余把。这一预料之外的暴露当刻令那主仆二人愣在了原地。

  何人能想到东启太后的被褥中竟私藏着诸多杀人利器?

  然而,当下可并非思索的时辰,匕刃是不计后果的,它们是行凶者意志的化身,而裴婴忧的意志便是放了这老狐狸与其走狗的血。

  可这一想法终究只归妄念,只要有司尘在场,如此危险的念头便无法顺遂得以实现。

  刹那间,这盲人侍卫根据细微的声音与风向判断出匕刃的行进路线,继而将它们一一以剑阻隔,裴婴忧的快活登时被他不留情面地斩断于凌厉的锋芒中。

  望其如此,榻上女子奸黠的双目徐徐微眯了起来。

  “狗东西,你又在此多管闲事!”

  言辞一落,眼尖手快的她猛地从地上的狼藉中再度拾了一把匕刃。

  此回,这利器的势头更甚,甚至就连武艺玄妙的司尘亦险些未曾拦住,当他勉强击飞之时,匕刃已出色地划伤相国的面颊,渍出些许蹙悚的猩红,完美地结束了自身的使命。

  没错,裴讳终是于人前败露了并非往日威严的情绪,他畏葸了。

  而这俯仰间的美景却被裴婴忧尽收眼底,她实在爱极了精明之人偶时走漏出的羸弱,看来老狐狸也并非无所不能的神人啊?

  可裴婴忧殊不知,眼前人并非因与死亡擦肩油生惊愕,只是因她这陡然长进的身手罢了。

  此时此刻,褪去了错愕的裴讳正与裴婴忧的双眸进行着一场空前未有的交锋。两双犀利的目光互相试探着,审查着,甚至激烈地打斗着,未曾有一方败下阵来,却亦未曾有一方赢了什么。

  他们皆试图将彼此覆没,可于任意一方而言这无疑是以卵击石的行径。

  终于,裴讳得出了结论,眼前的女子不容许再放纵生长了。

  “裴婴忧,老夫最后警告你一次,莫要动不该有的心思。你的一切行径必得听老夫安排,你既享了太后的尊荣,就不得妄自生出事端,你要记住,这太后之位老夫随时能够收回。”

  话音刚落,裴讳缓缓踱步向前,随即将那满地的匕刃狠恶地蹂躏在足底,承载了太后满腔殷切希冀的利器无一不留下了裴讳践踏的痕迹。

  他满目讥嘲,紧接着补充道:“总有些自不量力之人妄图对老夫起杀心,以为一把利刃便能割了老夫的喉,可这些人的下场皆是不得好死,概莫能外。如今倒好,什么臭鱼烂虾也敢来挑衅老夫,果然疯人总是没有自知之明的。”

  无疑,这段挖苦分明是冲太后而来,裴讳踩踏的悉数利刃发出分外刺耳的声响,配合着他那抹唯我独尊的讥讽,只叫裴婴忧的心底愈发焦炙了起来。

  她的怒意再度搅和着诸多情绪作祟,紧握的双拳攥着一股势欲爆发的疯狂。

  下一刻,女子已然失却冷静的目光开始猖狂地在这方空间中搜寻着什么,她的那双眸子如今只是两汪黑洞,收容着所有黑暗的可能。

  骤然,这黑洞停驻于不远处那搁置在妆奁旁的桃玉步摇之上。

  这步摇虽美,可在此时的裴婴忧眼底,这无疑成了最好的杀人利器。正因为它乃美物,它才得肩负起更美的使命,裴婴忧实在想不出这世上还能有比裴讳惨白死寂的面庞更为美满的光景吗?

  正当女子的思绪逐渐扭曲缭乱,身子不自觉地前起,恶念开始付诸于行动之时,那桃玉步摇却忽地被赋予上了一层判若鸿沟的全新含义。

  “来日方长。”

  这轻柔的四字此刻似乎还能回荡在耳畔,其效用并未消泯太多,哪怕如今无了温瑾烨的亲自到临,他所留下的温存仍弥散在这间屋子的各个角落,像是那男子蓄意留下似的,为的就是于他不在之时还能平息太后那作茧自缚的怒焰。

  相国本以为也笃定眼前的女子会再度发疯,可一切出人意表,裴婴忧未但不曾发疯,且那剜人的眸子竟逐渐归于沉寂,里头漫溢的戾气与杀意凭空隐没,反而在裴讳的心底刻下一抹诡异。

  这简直是咄咄怪事!

  裴讳搜肠刮肚也无法摸索出其中的玄妙,他同裴婴忧一样,皆不喜琢磨不透的东西,可这二人却无一例外地喜欢叫人琢磨不透。

  “相国大人,您说得确实在理,这东启的生杀予夺何处不是由您来做主,像哀家这种臭鱼烂虾属实不该造次才对。”

  女子稍起三寸的身子复坐回榻上,眉眼更是温顺的离奇。



  这乃是她头一遭切实体味到了冷静二字的魅力,并非说它予人心有多大疗愈,而是它能令眼前人的面色有多难看而已。

  裴讳彻底傻了眼,从容的目光中明显溢出一分慌张,缜密的心思正试图解析眼前所发生的古怪,就连一旁瞧不见的司尘亦被裴婴忧的这番言辞所骇,甚至一度以为当日她磕坏了脑袋。

  和顺并非坏事,然一暴烈之人猝然和顺就不得不令人怀疑这其中的玄机了。

  任眼前二人如何骇怪,裴婴忧唇畔那抹浅笑始终固存,她像是蓄意学着温瑾烨笑似的,可她本身素来不爱笑,面容早已被时常有之的冷冽情绪僵化,因此此刻那浅笑像是生搬硬套刻在她唇角一般,只叫看者更觉诡异。

  “疯子。”

  疑忌的裴讳似是不甘被蒙在鼓里,出于某种不满的情绪而下意识地轻声辱骂了一句,像是在自言自语。

  虽是自言自语,亦被敏感的太后捕获,但见她眉头稍稍蹙动,却还是尽力维持这副她殊不知已然甚为僵硬扭曲的笑意。

  幸而,裴讳的离去之意先于太后隐生的怒意,在这老狐狸彻底离此之前,裴婴忧始终浅笑挂唇,和顺安逸,待这主仆二人的身影彻底消泯,紧闭的屋门沉寂良晌,浅笑猛然从唇角掉落。

  太后的面色恢复了往日的阴沉,头一次的故作镇定属实令她心力交瘁,但思疑心重的她还是暂且搁置下了心中的诸多憋闷,捻脚捻手地向门处走去,因为她分明捕捉到了轻细的交谈音。

  附耳倾听,果然是那老狐狸在同司尘交谈些什么,裴婴忧可不愿放掉任何一句裴讳背着自己说的话。

  “太后这长进的功夫是否拜你所赐?”

  机敏的老狐狸的确觉察到了什么,如今神色严冷地质问眼前人。

  司尘并未答话,只是低下首,然而这一低首无疑默认了裴讳的揣度。

  “老夫警告你,日后不准再教太后这些旁门左道,听清楚了没有?”

  “是。”

  此时,门背后的裴婴忧不由冷哼一声。她知晓,老狐狸这是惧了,他惧自己有朝一日愈发不受控制,还习得了一身武艺,怎么瞧也是棘手的。

  “今夜老夫便启程去洇地,这段时日你给我看紧了太后,莫要让她再捅出什么篓子,她下的吩咐你一概莫要顺从,否则日后老夫先拿你是问。”

  “是,属下谨遵吩咐。”

  洇地连受冻灾危害,裴讳欲去巩固他那仁义的慈主形象,扶倾济弱,赈济百姓,四处撒播他那无以安放的虚伪,裴婴忧想想便觉可笑。

  可是,这又何尝不是一次放纵的机会?自己一直以来的手脚皆被裴讳的权势影响所束绑,待他这一离去,自己便是这东启的半个主人,无人再敢抗令不遵,何人违抗,那便只有杀无赦了。

  要知道,裴媚亲手将她推下神坛的那份没齿难忘的仇恨裴婴忧此时都还念兹在兹呢。

  此时此刻,屋内的女子脚踩着地上的匕刃复重新坐回了榻上,眉眼堆积的笑意形状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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