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失眠
灯灭了。
两人拘谨地平躺在床上，听着彼此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都有些不适应。
苏愿睡在里侧，虽闭上了眼睛，但眼皮一直在跳，像是底下藏了只不安的蝶。
离他不到一臂的距离外，秦西铮就躺在那，他能听到他清浅的呼吸，比自己的深长一些。
周遭所有的事物都恍如化作了虚无，只有身旁这人是真切的。
明明白日里经历了那么多事，他此时应该感到精神极度疲惫才是，奈何却反倒有些亢奋，就连心跳的速度都比平日里要快一些。
“圆圆，你睡了吗？”
苏愿忽地听到秦西铮的声音，近得仿佛在耳边，大概是平躺的缘故比往常的更沉些，厚重中不失青年的清朗，好听得能让耳朵瞬间酥软。
这样上佳的音色不去当播音主持都有些可惜了。
苏愿脑海里有的没的想着。
“没，没呢。”
“唉，我也睡不着，一想到你就在我旁边躺着，”秦西铮换了个睡姿，由平躺变为侧躺，面对着床的内侧，借着朦胧月光注视身侧鼓起的小山包，“我就激动得睡不着”。
苏愿睁开眼咬着下唇，不敢往那边看，不然变成面对面的姿势就更奇怪了。
“睡不着的话那你数羊吧，说不定数着数着就睡着了。”
他此刻倒是真心希望秦西铮能尽快睡着，这样他也不用这么紧张。
没想到小学霸居然会让他数羊，正想说些煽情的话加深下感情的秦西铮突然就无语地笑了，肩膀一抽一抽的，不小的动静连带着另一个被窝里的苏愿都抖了抖，纳闷地看向他。
这有什么好笑的？
等笑够了，秦西铮嘴角敛起，温声应：“好，我数羊。”
然后真的从一开始缓慢而有节奏地念起来。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五十七只羊……”
苏愿听着这低沉若暮鼓的声音，慢慢闭上了眼睛，没多久终于感觉到疲倦袭来，进入了梦乡。
数到六十只羊的时候，秦西铮听到身旁少年的呼吸声变得浅了些，缓慢而有规律，一下一下，骚动人心。
他凑近就着夜色打量那张散着莹白微光的脸，无声地笑了。
没想到数羊的人没睡着，反而是让他数羊的人先一步睡着了。
还真是，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这让他再想做点什么都不好意思了，当着这张无辜的脸，怕是会心生罪孽深重感。
唉，还是睡觉吧，指不定梦里圆圆在等他呢。
这一晚，有的人在梦想里徜徉，有的人却因忧虑害怕不敢入眠。
尤其是做了亏心事的某人，因为憋不住焦虑、慌张的心态，连夜打电话找信任的人将事情爆了出来。
“夕月，怎么办，我当时真的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伸手推他，我不想的，我没想让他死的……”
杜夕月耐着性子听下去，才在李文武前言不搭后语的凌乱叙述中了解到前因后果，明白他今天下午做了什么事情。
她沉默几秒。
没想到这个李文武比她预想中的还要狠，不过正好，她看苏愿也很不爽，只是一直没找到什么机会整一下他，上次吃饭秦西铮中途走了，她将这事也迁怒到了苏愿头上。要不是对方跟秦西铮之间有不干不净的关系，她有把握能让秦西铮喜欢上自己的。
可惜秦西铮离开得早，她都没有表现的机会，气死她了。
李文武做了她想做没机会做的事情，杜夕月心中暗爽，对待他的态度更温柔殷切了些，话里话外都像是在维护他。
“肯定是他做了不对的事情，不然你也不会错手推他，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人，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别怕，你不是说没看到他被车撞后有没有事情吗？所以不要自乱阵脚，那个地方我知道，没有监控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你明天先去打听一下他伤得怎样，只是轻伤的话就当做是给你道歉了，毕竟是他有错在先……”
杜夕月声音听着温柔似水，脸上的表情却透着满是恶意的凶狠，落在窗户斜打进来的月光中，如同恶鬼般狰狞。
但看不到她表情的李文武还当她真是为自己好，还那般信任他，居然也成功被洗脑，觉得下午的事情并不是他的错，而是苏愿的锅，要不是他忽然转来俞华抢了他的第一名，他也不至于失手推他。
他已然忘了，他并不是失手推的苏愿，而是故意为之。
“对，我只是一时气昏头了，谢谢你啊，夕月，要不是你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李文武放下担惊受怕的心情后，便念起杜夕月的温柔与好来。
他回想起杜夕月笑得如同天上星，却柔情似水地注视着他的深情模样，心中有些难耐。
不由自主地说出：“夕月，我想见你。”
大晚上的孤单寡女见面代表什么意思谁都懂，李文武的心猿意马和暗示杜夕月都听明白了，心中冷哼一句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要不是这李文武还有用，她都懒得跟他废话。
心中嫌弃得要死，口中却装作为难地说：“现在？太晚了，我爸爸不让我出门的啦……”
不能立即见到心爱的女神，李文武很是失落，“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
他完全听不出来这不过是拒绝他的借口，只以为女神不单只人长得好看，成绩好，还特别听长辈的话，乖乖女的形象真的是让他更加喜欢了。
这会要是有人问起他，记不记得昔日的宋菁菁，李文武怕是会毫无负担地反问一句那是谁。
这个男人不但自负小气好色，骨子里还是个冷漠的人。
杜夕月又说了几句安抚的话，将李文武稳住，有意无意地引导他按照自己的计划去行事，被迷了心智的李文武毫无防备地应允了。
第二天他暗搓搓通过其他人了解到苏愿的消息，知道他今天来了学校，左腿受了伤，其他无大碍，甚至联考第一名的奖状还由林主任亲自到跟前颁发给他，还是那样高调得令人生厌。
中午去食堂就餐，他故意挑了条会路过6班的道路，见一群人将苏愿围在中央，跟众星捧月似地，又酸又嫉妒。
苏愿一来，一切都变了，原本他才是人群的中心，但现在他在班级里连个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程振宇那帮人还带头孤立他。
忍不住恶狠狠地想。
怎么昨天那车没将他给撞死呢。
苏愿忽地感觉到有股充满恶意的视线在盯他，下意识朝窗户外看去，走廊上空荡荡的，大家都下去食堂吃饭了，并没有人逗留在外头。
难道是他感觉错了？
“怎么了？”
秦西铮注意到苏愿一直在看走廊的方向，举着筷子不动，询问道。
苏愿摇摇头，没有将方才那一刹那的异样说出来，“没事。”
“那快吃饭吧，不然一会要凉了。”
“嗯。”
时间已经进入冬天，天气愈发凉了，怕冷的苏愿棉外套里还套了件毛茸茸的海蓝色毛衣，因为过于纤瘦的原因，看起来非但不臃肿难看，反而还显得身形修长匀称，海蓝色又将他白皙的肤色衬得更加温润了些，整个人看起来就跟软乎乎的蓝云朵似的，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想伸手挼一把。
不单只于奔双手蠢蠢欲动，就连秦松都很想挼一下试试手感。
可惜两人有贼心没贼胆，被秦西铮冰冷的视线一扫，咻地缩回手，就怕晚一秒，自己的手就要跟身体分离。
苏愿那张联考第一名的奖状在于奔等人手里轮流转了一个遍，美名其曰沾沾欧气保佑他们期末考考得更佳的名次，于是不知不觉就在班级内涌起触碰苏学霸的用品能够保佑考高分的风气，甚至还盛行了颇长的时间。
这是后话了。
苏愿本想着将受伤的事情隐瞒一段时日的，却没想到今天下午外公会忽然回家来，一进门看见他那条大粗腿，裹着厚厚的石膏层，愣了一秒后便箭似地冲进来，急匆匆地问他腿是怎么回事。
秦西铮当时在厨房忙活，苏愿只好一个人独自面对外公的盘问，磕磕碰碰结巴似地编了个摔伤的借口。
奈何骗不过精明的外公。
只好说是过马路时不小心被车碰到了，尽量避开“撞”字，以免老人家过于担心。
只是他隐而不说，老人家光是听到他被车碰到就已经心惊胆战了，后怕地连拍胸口，叮嘱外孙日后过马路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我知道了，外公，我这两天没去看外婆，外婆的病好些了吗？”
好在苏愿从外公口中听到的是好消息，外婆的病情现在稳定了，已经很少有胸痛发作了，夜间也睡得安稳了些，医生说要是继续稳定三天，就可以办理出院了。
听到这话，苏愿心中安心不少，厨房里的秦西铮关了火后终于听到客厅传来的说话声，端着菜走出来，虽然惊讶于看到本该在医院陪伴苏奶奶的老爷子回来了，但仅一秒就调整好情绪。
自然而然地喊了一声：“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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