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平板屏幕被踩得粉碎，中间有一个因踩踏明显凹陷的坑，她不知道里面的东西还能不能悉数找回，眼泪夺眶而出。
她捡起平板，第一次用怨恨的眼神瞪着自己的母亲。
一个在她死了以后都不会来看她最后一眼的母亲，即便人生重来一次她也不想再尝试去弥补什么了。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留在这个家里？
她抹了把眼泪，迎着外面恶劣的天气，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风声很大，在她耳边呼啸，隐约间有人在呼喊，告诉她台风天太危险了，叫她回头。
不是刘以云，也不是慕松辞，只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住家阿姨。
慕琴走得急，没撑伞，回到新租房时，脸上都是水，有雨水，也有泪水，混在一起，她也懒得分辨。
进了电梯，不锈钢的轿厢内壁把她现在的样子歪歪扭扭地反射出来，她看了眼，真的好丑。
头发湿了不说，脸上的妆也被雨水冲花了，衣服湿哒哒地黏在身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出了电梯，她看见铺满地胶的地板上有一排新鲜的湿鞋印，向她所租的地方延伸过去。
这栋楼在一个大型商场旁边，楼里有不少美容按摩、纹身一类的营业店铺。
台风天按理说没什么人会来才是，她瞳孔微缩，小心谨慎地放慢了步子。
越过隔断视线的墙，在看清站在门口的人后，她松了口气。
是黎唐。
他正站在门前看手机，听到电梯这边的动静，偏头看了过来。
今天他罕见地没戴眼镜，黑色防尘口罩遮住了口鼻，露出了一副锐利有神的眸子。
隔着几米的距离，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了个正着。
那一瞬间，恰逢穿堂风过，这阵风好像窜进了胸口，慕琴觉得心里莫名发痒。
见她湿漉漉的模样，黎唐把外套脱下，走上前来，披在了她身上。
她不再发寒发冷，身心渐渐放松下来，久违的玉龙茶香将她包裹着，呼吸之间都是黎唐的味道。
有点贪恋，又下意识想去抗拒，脑袋里两个小人在打架，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问黎唐：“你怎么在这？”
租房的地址她明明没告诉任何人。
黎唐怕她着凉，催她进去。
慕琴执拗地站定，看着他，非要一个答案。
“这个商圈是ty开发建造的，我拿你的信息查到的。”
慕琴还想说什么，禁不住鼻子发痒，打了个喷嚏。
“还想问什么进去再问，嗯？”黎唐的语气温柔得要命，像在哄孩子。
同样温柔的眼神仿佛要将人溺毙，慕琴不敢多看，低头去开了门。
屋子里的家具摆设少的可怜，只有画具和桌椅，说话都能听见回音。
黎唐啧了一声：“你这除了画具什么都没有？”
“我只是白天过来，不在这边过夜……”意识到不对，慕琴问，“你是怎么知道我今天会过来的？”
“你妈白天来徜徉找人打听你在哪，她那脾气我也知道，可又联系不上你，就过来碰碰运气。”
“你运气挺好啊。”慕琴郁闷地嘟囔，没想到把人关进小黑屋的后果反噬到了自己身上。
黎唐更在意眼前的问题：“你这连热水都没有，今晚总不能就这样过一晚吧？你看是联系慕扬，还是去咖啡店那个朋友那？”
没提自己的住处，因为他知道慕琴不会想去他那儿的。
“我去芯芯那里吧。”慕扬够忙的了，慕琴选择了梁梓芯。
电话接通后，梁梓芯闪烁其词，最后告诉她自己不在家。
慕琴觉得奇怪，想问台风天怎么不在家待着，还没张口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了魏明淮的声音。
她没再多话，识趣地挂了电话。
屋子就这么大，黎唐坐在旁边，通话内容听了个大概。
“去我那吧。”他站了起来。
慕琴没说话，坐着不动。
黎唐又坐了回去：“我知道我们之间现在存在很多问题，今天如果你一切都好，不需要我帮忙的话，我也不会提出让你去我那。”
慕琴眼睑低垂，看着手里面目全非的平板，半天没有反应。
这台平板黎唐有印象，上一世慕琴手伤还没出院，就求着他回家把平板带到医院，想来这里面的东西一定对她特别重要。
“我那有工具，可以帮你看看这个平板怎么修？”
“这个还能修吗？”慕琴的希望被黎唐燃起，满眼期待地朝他望去。
黎唐从她手里接过平板，检查一番：“应该可以的。”
“你不会骗我吧？”
“主板这块看上去没怎么受损，数据应该丢不了。”
见慕琴还在犹豫，他不得不拿出最后的底牌：“糖糖在我那，你就当是去看它的吧。”
提到糖糖，慕琴眼睫一颤，声如蚊蚋地“嗯”了一声。
上次去景明和居是喝醉酒断片，醒来后她又跑得快，所以没什么感觉。
但这次不一样，从来的路上，慕琴就控制不住地去想从前。
景明和居这套房子是他们的婚房不错，可早在领证前，也就是台风天后，她就非常厚脸皮地带着糖糖在闲置的次卧住下了。
“你家还蛮大的哦，多我一个应该不过分吧？”
“我离家出走了，没地方去，付你房租也行的。”
“黎总，黎唐，求求你啦！收留一下糖糖吧，回家的话它又会被丢出来的。”
……
如今再次在台风天走进这里，当时自己死皮赖脸的模样就像全息影像在原址重演，一切都真实可见。
慕琴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想把那些黑历史从大脑里一键清除。
“喵……”
客厅的沙发旁多出来一个新添置的猫笼，糖糖在里面叫着，好像有什么诉求。
慕琴熟练地上前摸了摸它的肚子，瘪瘪的，想必是饿了。
猫笼旁边的一个购物袋里全是宠物用品，她翻出羊奶粉，拿着猫碗轻车熟路地走到吧台的饮水机边。
冲好奶她有一瞬间的恍神，原来自己对这里还是那么熟悉。
黎唐停好车又冒雨去小区门口的超市买了点东西，也没特意提醒慕琴门锁密码，只是让她先上来。
再回来时，看见慕琴在家里，背对着他喂糖糖，有那么一秒，他恍惚间回到了上一世。
下一秒，慕琴的反应一下又将他拉回了现实。
听见有人回来，她忽然拘谨起来，转过身看着他，尴尬得就像第一次进来。
黎唐掩去失落，把手里的购物袋交给她：“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嗯。”慕琴接过袋子瞄了眼，都是必需的生活用品，卸妆的，洗漱的，睡衣，贴身衣物，他都想到了。
她拿着东西去曾经住过的房间，还没进去就在门口敏锐地嗅到了房间里幽幽飘来的玉龙茶香。
她环顾四周，发现了很多本应该出现在主卧的东西，黎唐的眼罩耳塞，叠得整整齐齐的黑色睡衣，床头柜上还放着一本数独题集。
黎唐他……晚上睡在这里？
“我，现在收拾一下，你，先去外面那间浴室洗。”黎唐这时跟了过来，看到慕琴不自然的表情，他举手投足间也稍显局促。
“嗯。”慕琴抱着购物袋，绕过黎唐，转身逃离当下窒息的氛围。
洗完澡换衣服时，慕琴觉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两颊也是又红又烫。
“是洗澡水太烫了，洗澡水太烫了……”她一遍遍地给自己找借口，但在吹头发的时候，还是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缴械投降，放弃了这种愚蠢的自我麻痹。
她承认，其实是黎唐临时买的衣物每一件都异常的合身，这个事实让她想到了以前。
他们都不是圣人，在这片屋檐下，在她受伤之前，曾经也上演过不少脸红心跳的场面。
出来后，黎唐递给她一杯热牛奶：“刚热好的牛奶，甜的。”
“谢谢。”慕琴慢吞吞地捧着牛奶杯，在猫笼旁坐下，和吃饱喝足的糖糖玩了起来。
黎唐又端来一盘切好的水果，在沙发另一端坐下：“平板我刚才拆开看过了，主板没坏，等数据找回来我……”话到嘴边他又想起自己被拉黑了，“我怎么联系你？”
慕琴“哦”了一声，拿起手机，把人放出了小黑屋。
“琴琴，”黎唐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过来，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按在她的手和手机上，“以前我们就欠缺沟通，以后这黑名单要不就算了？”
慕琴躲开他的手，往猫笼的方向挪了一步：“那你把糖糖还给我。”
“这个不行。”黎唐拒绝了。
“为什么？你不是猫……”慕琴的声音瞬间小了下去，“你不是猫毛过敏嘛，而且你那么忙，留着糖糖，它受罪，你也……”
她没说完，怕黎唐自作多情，认为她在担心他。
但黎唐还是自动在心里补全了她的话，嘴角噙着笑：“见不到你我才觉得受罪。”
慕琴不习惯黎唐这样说话，又不满他拿糖糖束着自己，嫌弃地噘嘴：“你一天到晚算计来算计去的，不累吗？”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在生命可以重来的前提下，我真的有在努力去弥补曾经的错误。”
此时此刻的真诚慕琴感受得真真切切，早在黎唐站在工作室门口那刻起，她就知道，心里的防备开始出现裂痕了。
她背过黎唐，逗着糖糖，过了会儿，没头没尾地吐出一句：
“那看你表现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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