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节奏感十足的音乐轰炸着整座酒吧，唐宁远堵在卡座前，气焰格外嚣张。
他邪笑着扫了一圈周围的人，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嘲讽：“我们唐家养的大狗狗就是不一样哦？出去才多久啊，身边又有一群小狗狗围着叫了。”
侮辱人的话张口就来，有男同事听不下去，甩手便要上前理论。
唐宁远身后的人见状也走上前来，一个个趾高气昂。
酒吧里的人形形色色，什么妖魔鬼怪都有，也有人不想把事情闹大，赶忙把那个冲动的男同事拉了回来。
而黎唐看到唐宁远出现，首先偏头望向了慕琴。
她双手抱臂，淡淡地看着面前发生的情况，似乎早就料定唐宁远会走过来。
酒吧的镭射灯眼花缭乱，在黎唐的眼镜上镀上一层光幕，掩去了他眼底的无奈和失意。
情绪管理于他而言，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是今天，有点力不从心。
他敛神凝眸，看向唐宁远：“这件事和他们无关，你先让他们回去。”声音里不由泄露出疲倦。
“凭什么？你又不姓唐，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唐宁远最不愿意的就是顺他的意。
可他刚说完，又变了主意：“让他们开开心心地回去也不是不行，你让她去我们那桌一起喝酒。”
唐宁远指向坐在黎唐旁边的慕琴，似笑非笑。
“不可能！”黎唐的声调高了几度，明显有了怒意。
唐宁远给自己找了个坐的地方，晃了晃手里的酒杯，语气森然：“我就说你怎么会在酒吧，平时那么装，没想到也不能免俗。”
话是对黎唐说的，但目光却冒犯地在慕琴身上梭巡。
他对带来的人招手：“阿彪，请这个靓女去我们那一桌，不醉不归。”
叫阿彪的男人虎背熊腰，凶神恶煞，白t外穿着件黑色的皮革背心，鼓鼓囊囊的手臂上却纹着一个慈眉善目的佛祖，看上去一抬手就能把人拎起来带走。
慕琴冷眼看着走近的人，“死扑街”都到了嘴边，却没机会发泄出来。
黎唐拦在了她和阿彪之间，精准地攥住那只想拉走慕琴的手，周身的气压急转直下。
饶是唐宁远的跟班五大三粗，也挣扎了一会儿才挣脱黎唐的禁锢。
“带着你的人，赶紧滚。”
慕琴被他挡在身后，看不到他的神情，但从他对唐宁远的警告中可以听出，这话是从齿缝间挤出的。
黎唐不喜欢让情绪上头，所以会极力压制自己的愤怒。
上一次见他这样极力克制，还是在阿淮入狱那晚……
慕琴眼神一黯，站起身来，一脸漠然：“你拦着我干什么？人家不过是请我去喝酒而已。”
“看见没？不乐意的只有你一个人。”唐宁远说着风凉话，抿了口酒，坐在旁边看戏。
黎唐一动不动地站在慕琴身前，知道她是在闹别扭，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唐宁远弄走。
于是他又将视线转向唐宁远，威胁道：“我知道你最近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如果还想继续在外面花天酒地，现在就带着你的人离开。”
唐宁远脸色微变，又很快恢复，大咧咧地装傻：“我干什么了？”
“翠江港口那批货……”
闻言，唐宁远身形一僵，随即将酒杯重重地砸在桌上，看向黎唐的眼神似乎是要吃人。
眼中的怒火逐渐变为忌惮，他叫了声阿彪，示意其退回来。
“老子今天算是记住了。”可他仍显不甘，恶狠狠地放话后还伸出大拇指，在脖颈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转身离开后，他龇牙咧嘴地抹了下用发胶固定的头发，招来阿彪：“去查一下那个女的什么来历，被揪着小辫子的滋味可真他妈的难受……”
唐宁远走后，黎唐便开始毫不避讳地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垂头不语的慕琴身上。
乔主任和一众同事被搅了兴致，一行人坐在卡座里，相对无言。
黎唐见状，便开口拿了主意：“乔主任，今天时间不早了，我看大家也玩累了，要不然今天就这样散了吧？”
“好的好的。”乔主任显然一直在等这句话，一听这话赶忙站了起来。
其他同事见乔主任起身，也纷纷站起来，和黎唐打了招呼就准备离开。
只有慕琴，在原处垂眸静坐。
不是她不想走，是黎唐放在桌下的手正死死地抓着她的手臂，不让她走。
人都走了以后，慕琴才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我要回家了。”
“我们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撕伤疤很好看吗？”
黎唐置若罔闻：“你是自己跟我去后门还是我抱你去？”
“……”慕琴不看他，径自朝后门方向走去。
酒吧后门的壁灯还是印象里蒙尘的样子，自带柔光作用，慕琴靠墙站着，和黎唐保持着两米的安全距离，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和影子发呆。
良久，黎唐率先打破了沉默：“你不知道唐宁远是什么人吗？为什么要去招惹他？你的手以前怎么出事的都忘了？”
“没忘。”慕琴的回应里夹杂着一丝哭腔。
换作平时，黎唐是可以察觉的，但他现在也陷在情绪里，直接忽略了：“没忘你还敢跟他去喝酒？”
“为什么不敢？”慕琴的眼眶周围泛红，眼里泪光闪动，在抬眼的瞬间几滴泪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如果不是你把慕扬赶出徜徉，我怎么会来酒吧喝闷酒？如果不是你追到酒吧逮着阿淮不放，跟我吵架，我又怎么会摊上这种事？这手是替你挡灾的，只要你不在，我什么事都不会有！”
不等黎唐说话，她又继续说道：“可重生这么小概率的事都甩不掉你，改签机票躲不开你，不去ty结果你又来了徜徉，你这个人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啊……”
见她掉眼泪，黎唐心里也不好受：“也许，重生这件事，根本就不是让你避开我的，或许是上天注定想让我们重新开始呢？”
慕琴拼命摇头：“你知道喜欢你这两年有多累吗？以前谈恋爱，即便分开了也可以回忆起那些好的、快乐的瞬间，可我对你，只有‘避之不及’这四个字。要不是为了徜徉，我真巴不得离你越远越好。”
“对不起琴琴，以前是我没顾及你的感受，但是我现在想通了，我爱你，哪怕不要唐家我也不能没有你。”
“改签机票是想在机场就重新认识你，来徜徉是因为我是真的想帮你哥度过危机，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
“你能不能，重新给我个机会？”
黎唐情真意切地表明心迹，脚下也不自觉地靠近慕琴。
“不要！我不要跟你重新开始。”慕琴的态度果断又决绝，“阿淮入狱后的那晚，你一点都不尊重我的感受，我为什么不要那个孩子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黎唐沉默了，当初看到b超和药流单子时，他确实没有底气去质问慕琴，为什么擅自做主拿掉那个孩子。
唐宁远找人开车撞他的责任当时全被归咎到了司机身上，他太顾虑唐家，知道主谋是唐宁远也没做任何事。
但是魏明淮查到了车祸的主谋，在替慕琴出头时失手杀了人，被判了五年。
去找唐宁远前，魏明淮曾拿着证据来问过他为什么身为慕琴的丈夫却畏手畏脚的，像个缩头乌龟，什么也不作为。
字字锥心，让人没法辩驳，他顾虑太多了，只是把所有的情绪积压在了心底。
直到魏明淮出了事，那源于魏明淮的醋意嫉妒、对慕琴的占有欲和对自己束手束脚的自责交织在一起，在慕琴踉跄着要去看魏明淮时达到了顶点。
积压许久的情绪外化成一种最野蛮最原始的行为，那天晚上他把慕琴关在房间里，不顾她的感受，发泄着自己的醋意和占有欲。
孩子就是那个疯狂的晚上有的，所以他没有资格反对和阻止慕琴打掉孩子，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爱的结晶，留下来只会成为梦魇，会让慕琴永远记得那晚他的粗暴行为。
这次是慕琴打破了沉默：“我去美术部看过了，谢谢你帮徜徉想办法。既然大家都是重生来的，你应该也可以找到别的让唐家认可的方式吧？如果新项目后续推进上不需要你的话，我希望你能够尽早离开徜徉。”
这样他们就不会再有交集了。
“琴琴，你到现在还不懂吗？我来徜徉根本不是为了ty，”黎唐看向慕琴的眼神炽热又温柔，“我是知道你不会来ty了，才辞职去徜徉的。”
“那你就更没必要留下来了，我想你可能是习惯了我的喜欢，现在我想清楚了，不喜欢你了，你才会这么执着。你还是回ty冷静冷静吧，说不定过段时间就会觉得也不是非我不可。”
说完她转身欲走，却被黎唐拦住了去路。
他追问：“你打算和魏明淮在一起？”
“是啊！”慕琴抹掉眼泪，笑靥如花，“阿淮他上一世那么奋不顾身地帮我，我们又是青梅竹马，多配啊！你现在又快三十了，早点找个新对象吧，以前不是有个女明星按密码进家里来给你取文件嘛，我看她就不错，不认生，自来熟，多好。你都不知道，她按密码的动作多熟练……”
“阿琴，你跑到后门这边干什么？”黎唐还想说什么，就被赶来的魏明淮打断了。
慕琴也没想到魏明淮会过来，随口扯道：“过来醒醒酒。”
魏明淮的视线在黎唐和慕琴身上来回打转，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慕琴发红的眼睛上。
他皱起眉头，向慕琴确认：“是不是这男的把你弄哭了？我……”
“没有没有，是店里有款酒太辣了，我被呛到了。”慕琴怕他冲动惹事，下手又没个轻重，匆匆把人拉走了。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黎唐双眼微眯，整个人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其他人对慕琴的搭讪和接近他都可以不在意，只有魏明淮不行。
他嫉妒魏明淮和慕琴从小到大的感情，嫉妒魏明淮比他更了解慕琴，也嫉妒魏明淮对慕琴的紧张关心。
最重要的是，他不会放弃慕琴，更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和魏明淮走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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