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040.生死
虽然林星说了自己不需要太过照顾，夏油杰还是从那天起每天两头跑，起床之后先炖上骨头汤，上完课就拎着炖好的骨头汤赶去医院喂她喝汤。五条悟在得知后还怪林星居然没跟他说，带上家入硝子一起去探望了一次，两人都被她的惨状惊到了。
不过林星婉拒了家入硝子用反转术式治疗她的想法。
“硝子，谢谢你的好意呀~”林星气色比之前好一些了，但还是没什么血色，“我的能力锁住了我的数据面板，我注定是一个‘普通人’，反转术式会对我无效的，我只能慢慢等伤势自行恢复的。”
家入硝子无措地向五条悟确认，后者淡淡点头，“没错，姐姐的能力虽然能改变他人，但是自身的数据是无法被改动的，这是限制，也是一种保护吧。”
林星笑着安抚她：“正是如此~不过硝子也不用在意啦，我平时工作那么多，真的好难得有这么长的病假！可以正大光明地不上班！”
少女也对她笑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我知道了，但如果姐姐有需要我的地方，请一定要告诉我。”
“好呀~”女人笑眯眯地晃了晃两人相握的手。
在游戏和男朋友的陪伴下，下不了床的日子似乎过得还挺快。眼看半个月过去了，林星闲来无事，料想某个罪魁祸首已经把这事给忘了，决定从他身上找点乐子。
她专挑他们夫妻俩可能要快乐一下的时间打过去，在甚尔口出狂言之前率先出招：“甚尔啊——我一个人在医院好凄凉啊——你要是有良心就带着水果来医院看我啊——”
禅院阳奈撑起身，一脸狐疑地看着老公：“小星住院了？什么时候的事？”甚尔暗道要遭，那边竖着耳朵聆听的女人又开始嗷嚎了：“阳奈——我好惨哦——甚尔一个失误让我一个人直面苦难——我两条腿都断了——”
眼看老婆的眼神越发不善，甚尔赶紧挂断电话：“我没良心！我不去！挂了！”说完就被老婆啪的一下打在背上，阳奈没好气地瞪他：“你瞎说什么呢！虽然你不跟我说清楚，但小星肯定不会撒谎的，这事肯定和你脱不了关系！你不去是吗？你不去我和小惠去。”
她边说边把他往床下轰：“去去去，今晚我和小惠一起睡了，你自己睡沙发去吧，顺便好好反省一下。”
“哎哎哎！等等！”不敢对老婆使力的禅院甚尔被推到了卧室门外，砰的一下扑在了反锁的门上，“你别生气啊宝贝！”
“呵。”
事后甚尔当然要打电话冲林星抱怨。得知他被老婆训了，当晚的快乐计划泡汤了不说，连着一周都不能和老婆睡一屋后，林星简直浑身舒爽——如果在你难过的时候，身边有人比你更难过，那么你就会不可思议地感到快乐。
不多说了，桀桀桀桀桀~
从夏天躺到了秋天，足足一个月之后林星才被获准下地，可以坐着轮椅出去透透气了。她在护士小姐的帮助下坐上了轮椅，把袖子一撸，兴冲冲地就自己转着轮子跑了。
自由！耶！
面色红润的女人驾着轮椅，兴高采烈地对每一个遇到的人露出笑容，强烈的喜悦之情几乎能冲淡所有的忧愁。她在一片友好的目光中来到了庭院里，畅快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呼——啊，爽~”
“呵呵……”一阵低沉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林星扭头看去，看到了一位同样坐在轮椅上的病友，黑发褐眸，一脸温柔的病容。
林星察觉到他身上不同寻常的气息，看了一眼他的数据：“诶？您就是‘无色之王’三轮先生啊……”病得好重……
“是我，”三轮一言轻声一笑，“你好，林星。”
林星好奇地转着轮椅凑到他旁边，碍于姿势简单行了一礼，“您是预知到我们今天会见面吗？”
三轮一言温声回应：“正是。”
林星直言问道：“您是想问我什么事吗？或者，我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比如……您的病？”
对方小幅摇了摇头，“不必多劳，生死有命罢了。”
“……可是我能改命。”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或许6年前还不可以，但是她现在可以了，她已经可以修改王权者的数据了。
三轮一言戴着一顶黑色的宽檐帽，阴影之下的眼眸如同雨后的大地，让林星想起了曾经的羽张迅。他凝望着年轻女人颜色特异的眼睛，轻声问道：“林，你讨厌战争，也不愿回想死亡，对吗。”
这没什么好遮掩的，林星点头，“是。我尤其憎恶争斗引起的死亡。”
“但是你可以理解羽张迅曾经的选择。”
“……是。我理解他，可是我不能接受。”林星靠在椅背上，抬头把眼泪憋回去，“我真的很想消弭世上所有的战争……可是我真的无法做到那种地步。”她只能在这一片小小的土地上，奔赴一个个单薄的战场，因为哪怕只是一场权外者、咒术师之间的纷争，都极有可能波及到无辜的世人。
不愿舍弃的心情就像吸血的丝线，将无拘的独角兽困守于方寸之境。
三轮一言安静地等她心情平息，“我听闻，你在一个月前因为一场剧烈爆炸而重伤，以你的体质，修养到现在才被准许下床，却还不能行走复健。”见林星点头，他浅笑着抛出自己的问题：“在生死一瞬，你想到了什么呢？”
“当然是不想死啊，想尽办法保命。”林星有些困惑，“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完，死在半路上太可惜了。”她又接着反问：“您不会觉得就这样死去太可惜了吗？”
“曾经我也会惶恐不安，”这位优雅的中年男士轻声咳嗽一阵后才接着说，“无法根治的疾病早已写下了我‘亡’的结果，我能做到的，只有直面‘向死’的过程。”
9月乃初秋，硕果将丰累，万物皆向荣，明明正值秋日好时光，这棵静谧生长的树却已然泛黄，一脚踏入了枯败的归途。
他的预言术会预言到他的归去之日吗？
“在生病后，我收了两个徒弟。”三轮一言音容感怀，“自养育他们师兄弟的那一刻起，我向死而生。”他看向沉默的林星，“我想，羽张迅一定也听你说过死亡预告，可当那天来临时，他还是义无反顾，不是吗？对死亡怀有敬畏，便会对生命更加感恩，若我们平和喜悦地活在当下，不留遗恨地迎接死亡——死将不再是生的对立面。”
“我的徒弟们都很优秀，他们能带着与我的回忆活在未来，我的‘死’将于他们的‘生’中永存，所有的遗憾，都会成为吹起希望之旅的风。”三轮一言伸手用手帕擦拭她的泪水，大地无声地包容这只盘旋囚笼的飞鸟。
“何不抛却满怀伤，谢幕之时仍未至。”
因为身体不适，三轮一言没多久就被值班的护士小姐推走了。林星独自坐在庭院里晒太阳，双眼出神地盯着花坛。菊花已经陆陆续续地开了，叶片随风摇曳，不知是在欣喜还是苦闷。
林星的脑子里难得不作思想，任凭数据映入脑海，视若无物。
她其实很容易受到别人的影响，她知道自己的这个毛病，所以每次都把世界和平的终极目标放在最前面，任何与之相冲的事情都会被她无视掉，以此来确保自己的轨迹如常。
但这次不太一样——三轮一言其实是在为她开解心结。
她有时会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漫画里的“超级英雄”，有超能力、实力出色、博爱、想要守护世界和平并以此为自己的“责任”；有时又会觉得自己很累，明明有那么多的世界级难题尚待解决，国与国、人与人之间的争斗却没完没了，哪怕“黄金之王”国常路大觉掌握着“命运”，却也只能做一名掌舵人，无法根绝纷争……
她原以为自己会是满世界飞的和平鸽，现实却告诉她：你只是一只笼中鸟，只能看着亲友离去无能为力的笼中鸟。
只不过她每次都会对自己说：笼子不可怕的，想办法把笼子的锁撬开就好了——在哪里摔倒，就要把哪里的路铲平！
不过还是好累，今天的电量已经耗尽了。林星低下头，小声嘀咕：“一分钟，如果杰现在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就恢复正常。”
在她数到49的时候，伴随着熟悉的气味，一个身影挡住了她身前的阳光。夏油杰有些好笑地问她：“星星，你在发呆吗？”
倦怠的飞鸟一下子恢复活力——他来啦！
小男友在面对她时向来是不设防的。林星一把撩开他宽松的卫衣，脑袋往里一钻，两手攀着他的腰腹扒住了他的脊背，噗的一声从他的衣领中探出脑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夏油杰多少被她惊到，又担心她会抻到腿，只能半蹲下来让她抱得舒服一些。
他轻声哄道：“星星，怎么啦？”
“我没电啦……”林星闭着眼蹭蹭他温暖的颈侧，“我就是觉得这样充电会更快一点……”
夏油杰便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将她环在怀里，啄一下她的耳垂，“好，我来为星星充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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