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纪明扬已快到不惑之年,  但他长年在军中,身体强健,丝毫不弱于那些少年郎,  就算大病一场消瘦了一些,  一对眸子还是明亮至极。
  
  “郡主。”纪明扬对着静乐作揖,  然后,  又对盛兮颜说道,  “盛大姑娘,  多谢您救命之恩。”
  
  他躬身行礼,  盛兮颜赶紧侧身避开:“不必多礼的。”
  
  “纪明扬。”静乐含笑道,“你从我父王时起就在军中了,  也就算是阿辰和颜姐儿的半个长辈,  不用行如此重的礼。”
  
  她今日心情甚好,  笑容明媚夺目,  有如红玫瑰艳丽夺目,但又不似玫瑰般需要精心娇艳,而是迎风绽放,  娇艳中带着几分恣意。
  
  纪明扬的目光忍不住落在静乐的身上,只有一瞬,他就避开了。
  
  静乐笑着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世子爷让末将送您和盛大姑娘进宫。”纪明扬答道,“这几天您若出门,世子爷让末将等也一并跟随。”
  
  他的肺痈已经康复了,  后面就是要好好休养就能痊愈。如今也就声音还有些嘶哑,  说话气短,可以听得出来还有些虚弱。
  
  原本楚元辰是想让他多歇几天的,  但是他实在闲不住,就以韩谦之年纪太小,  做事毛躁为由,非要领差事。对此韩谦之无言以对。
  
  静乐微微一笑,没多说什么,抬步上了马车,盛兮颜跟了上去,然后是兰嬷嬷和昔归。
  
  除了纪明扬外,韩谦之也在,他们与一行七八个侍卫,护送着马车出了府。
  
  纪明扬与韩谦之策马并行走在马车旁。
  
  京城的街道今日热闹如过年,但来往的百姓见这马车的规制就知道里面是贵人,纷纷让开。
  
  “老纪。”韩谦之与他又靠近了一点,悄悄说道,“我说听人说当年王爷其实是想招你为婿的?”他口中的王爷指的是老镇北王楚慎。
  
  这事韩谦之也是偶尔听军中有人唏嘘提起的,说是纪明扬乐意的很,当场就应了,但王爷怕郡主嫌他粗俗不一定满意,就特意让他来京中给郡主看看。
  
  结果就……
  
  人还在半路上,皇帝突然赐了婚。
  
  纪明扬横了他一眼道:“别胡说。”压低声音道,“郡主已经招婿了。”
  
  这事在北疆知道的人也不多,京中更是无人知晓,随便乱说,只会落人话柄,让郡主难堪。
  
  韩谦之耸耸肩,很识相地闭了嘴。
  
  纪明扬又叮嘱了一句道:“世子爷让我们来守着,应该怕是觉得有人会对郡主出手,务必小心着些。”
  
  韩谦之微微颌首。
  
  他们都是北疆军的精锐,纪明扬更是早就已经是正三品的将军了,镇北王府里的侍卫本就是从北疆军里退下来的,个个都是见过血,打过仗的,以一挡十不在话下。护卫这种小事,一般是轮不到他们的。除非,就是世子爷认为极有必要。
  
  “皇上今日是恨惨了世子爷。”纪明扬提了一句,他的虎目一眯,眸色幽深暗沉。
  
  皇帝的心性,他们也是有所耳闻的,今日世子爷让皇帝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又被逼得不得不下罪己诏,皇帝暂时不能动世子爷,说不得会另寻他人来解气。
  
  “末将明白。”韩谦之改变了称谓,全身的气质在这一刻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更显锐气。
  
  两人不再说话。
  
  一路上,无惊无险,直到马车停靠在皇城宫门前。
  
  在宫门前和楚元逸会和后,又分开了,她们直接进了内宫。
  
  盛兮颜没有进过宫,她亦步亦趋的走在静乐的身侧,静乐偶尔扭头看她一眼,见她气度从容,丝毫不显局促,眸光更加温和。
  
  皇后前年殡天了,暂时没有再立新后,宫人就领着她们一直到了太后的慈宁宫。
  
  慈宁宫里已经有七八个人了,都是各府诰命,静乐和盛兮颜走进去的时候,立刻有数道目光投了过来,大多落在了盛兮颜的身上。
  
  盛家在这权贵如云的京城里根本算不上什么,真要说起来,以盛家的家世,盛兮颜是配不上镇北王世子的,毕竟谁都知道,老王爷已经去了这么多年,楚元辰很快就该袭爵,那时,就不是世子妃,而是堂堂藩王妃,尊贵更胜亲王妃。
  
  这位盛大姑娘怎么就这般好命呢!
  
  唯有坐在太后下首的永安,一脸不快地盯着静乐。
  
  两人目不斜视地行了礼,刚一坐下,还不等宫人上茶,太后就迫不及待地问道:“静乐,逸哥儿可是随仪宾去了前头?”
  
  听到提起仪宾,不少人竖起了耳朵。
  
  京城耳目众多,更何况,静乐也没有刻意去避着旁人,她与仪宾要和离的事,都已经传开了,不少人都有些不太赞同,毕竟女子嫁人,相夫教子才是正理,哪能说和离就和离的,实在荒唐。
  
  静乐淡淡一笑,说道:“逸哥儿年纪大了,不需要有人陪着。”
  
  “陪着”两个字让太后听着很是不舒坦,这话就好像是在说,仪宾只是个陪着主子的下人一样。
  
  静乐这是忘了,仪宾是先帝赐的婚吗?!
  
  太后若无其事地问道:静乐,哀家听闻你要同江庭和离?”
  
  “不是。”静乐摇了摇头。
  
  太后微微点头,心道:还不算太没分寸。
  
  静乐含笑道:“是休夫。江庭是入赘到王府的,既然女子出嫁,夫君能休妻,那女子招赘,自然也能休夫。”
  
  此言一出,不但坐实了静乐和离的传言,更是让不少人都惊住了。
  
  休夫?!
  
  静乐简直太狂妄了。
  
  盛兮颜笑得两眼弯弯,她喜欢静乐,太、太太喜欢了!
  
  太后皱了下眉,把茶盅重重放下,拿过佛珠,不赞同地说道:“静乐,婚姻大事岂能儿戏。”
  
  “太后娘娘。”静乐笑道,“长公主殿下都嫁四回了,臣妇不过才休了一个,还远远赶不上她。”
  
  永安长公主前不久又看上了一个年轻俊逸的举人,正打算招为第四任驸马。
  
  噗哧。盛兮颜差点没忍住,赶紧掩嘴清咳了两声。
  
  慈宁宫里的众人要么端茶,要么拿帕子拭嘴,要么整理衣袖,只当自己没听到。
  
  永安的脸色黑了,她嫁几回,管静乐什么事。她是长公主,静乐又是什么!
  
  永安正想拍案,被太后瞪了一眼,她不快地收回了手,轻哼一声。
  
  太后耐心地劝道:“……静乐啊,你要想想阿辰和元逸。阿辰快要成亲了,元逸还没定亲呢,你这样……”她似乎纠结了一下用词,才道,“不好。”
  
  静乐笑吟吟地说道:“臣妇记得清平是长公主殿下跟第二任夫婿生的。”
  
  永安:“……”
  
  自己和驸马只是和离!可没有休夫!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太后的脸色,不敢说话,就怕太后一恼起来,不许她嫁最近才看上的那个漂亮举子。
  
  太后被怼得心塞,捏着佛珠的手紧了紧,偏偏永安是她亲闺女,骂是早骂过了,打是舍不得的,如今倒是给静乐留下了话柄。
  
  其他人就更是不敢说话了,整理衣袖的整理了半天,拭嘴的快把口脂都擦掉了,端着茶盅的更是手都酸了。
  
  太后面无表情。
  
  先帝当年不得已才允了静乐招赘继承爵位,但不想让镇北王趁机给她招一个名门勋贵世家的子弟,这才特意挑了江庭。
  
  江庭出身农家,这就意味着,他给不了镇北王府任何助力,而且,先帝观江庭此人,颇为自负,眼界狭隘,虽有几分才学,大多不过是纸上谈兵之能,也就容貌长得还不错,先帝特意将其点为探花,就是为了好歹能配得上静乐。
  
  这些年来,江庭也确实没多大出息,一直都安安份份的,正和了先帝的初衷。
  
  二十多年来都好好,静乐现在一言不和就要休夫,简直没有把先帝放在眼里!
  
  静乐生怕把她气得还不够,又补充道:“您放心,下一个会更好。”
  
  她的脸上没一点儿阴霾,明艳的笑容衬得她更显光彩照人。
  
  说着,她又问永安道:“殿下,您说呢?”
  
  永安:“……”
  
  永安压根儿没想到,这把火会烧到自己头上。
  
  她要是说不好,那她下次说不定就不能再和离了!她不敢看太后,只说:“是啊。”这话一说出来,就轻松了,“下一个肯定比现在这个好。”
  
  “永安!”
  
  太后简直要被这亲闺女给气死了。
  
  永安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本来就是这样啊,驸马再漂亮也是会老的,再体贴也是会烦!
  
  被亲闺女拖了后腿的太后,底气早就没有一开始这么足了,只能好言相劝道:“静乐,你也想想阿辰,阿辰就快大婚了,总不能小两口拜天地的时候,连父亲也不在吧。”
  
  有人暗暗点头。
  
  若到时候仪宾不出席,那丢的可是镇北王世子和这位盛大姑娘的脸。
  
  女子生而不易,就算和仪宾闹了什么矛盾,也该为了亲儿子考虑,有什么忍不下去的呢?说到底,仪宾既没有妾,也没有庶子,镇北王府也是郡主在当家。
  
  静乐嘴边含笑,只说道:“寡妇带大的孩子并不少。”
  
  拜堂少一个人又算得上什么呢。
  
  她又道:“要实在空了一个位子礼堂难看,臣妇赶紧再去找一个就是。”
  
  太后:“……”
  
  荒谬!狂妄!简直太没规矩了。
  
  太后只能向盛兮颜问道:“盛大姑娘,你说呢?”
  
  她语气低沉,但凡是识相点的,这会儿就该顺着她的话说。
  
  盛兮颜微微一笑,温和乖顺:“臣女觉得郡主说得是。”
  
  太后:“……”
  
  她简直快把手里的佛珠给扯断了。
  
  她出身名门,一出嫁就是太子妃,然后就是皇后,儿子是嫡长子,太子的位置坐得稳稳的,宫里的嫔妃们也都规规矩矩,可以说,她这一生风光得意,不曾想,老了老了反而被人频频打脸。
  
  静乐倒也罢了,从小就是这无法无天的性子,但是这盛兮颜……这盛家到底是怎么把她养成了这副德性的?!
  
  先前,太后是想让永安去好好调/教一下她,让她听话,日后嫁进盛家,也能成为一枚好的棋子,偏就她油盐不进,好赖不分!
  
  慈宁宫里不由静了下来。
  
  静乐端起茶盅,悠然地品着茶,间或和身边的盛兮颜说着,这茶不错,这点心好吃之类的话,和乐融融。
  
  她觉得这是静乐故意装出来自己的。
  
  太后清了清嗓子,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静乐,看来你和盛大姑娘处得还挺不错的。”
  
  静乐含笑,满意地说道:“臣妇多谢太后娘娘赐的这门好亲事。我们家颜姐儿啊,臣妇真真是越看越喜欢。”
  
  太后憋着气道:“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静乐笑眯眯地说道:“太后您别说,颜姐儿和阿辰真就是绝配。哎,您大概也是听说了,阿辰失踪那会儿,臣妇曾去皇觉寺求过一签,当时明空禅师就说,阿辰他……哎,怕是难逃一劫,得寻一个有大福气的姑娘,才逢死化生,臣妇当时又愁又怕,多亏您赐下了颜姐儿。”
  
  静乐冲盛兮颜笑着,盛兮颜非常配合的半垂下头,一副含羞带怯的样子,她长得好,眼帘微垂,嘴角微弯,看起来又乖又软,任谁看着都会觉得这是个温柔乖顺的大家闺秀。
  
  静乐又道:“您看,您一把颜姐儿赐给阿辰,阿辰就有消息传回来了,这不正是应了明空禅师的批命吗?!等阿辰大婚后,臣妇必让他亲自来叩谢您的活命之恩。”
  
  她说话时,略微加了重音,旁人听不出来,但是太后听得分明。
  
  太后真就是一句话都不想再跟她们说,这一说话心里头就憋得慌。
  
  静乐简直就是对准自己的心窝子在戳。要真应了明空禅师的话,是因为自己赐了这门亲,让楚元辰活下来的话,太后非得呕死不可。
  
  静乐漫不经心地撇着茶盖,毫不掩饰地冲盛兮颜眨了眨眼睛,论气人,她拿手着呢。
  
  静乐是真相信,盛兮颜就是明空禅师口中有大福气的,儿子都跟自己说了,要不是遇到盛兮颜,得她相救,其实已经连命都没了,这岂止是缘份呢,是上天看他们镇北王府可怜才赐下的机缘。
  
  盛兮颜掩嘴直笑。
  
  太后不说话,旁人自然也不好说话,慈宁宫里静悄悄。
  
  静乐悠然自得地品着茶,渐渐的,又有一些人陆续过来,见旁人都不说话,弄不清状况便也沉默保平安。
  
  直到,清平郡主来了,她性子活泼,娇娇滴滴地叫了几声外祖母,就把太后哄得眉开眼笑。
  
  慈宁宫里才又有一些声音。
  
  慈宁宫也坐不下这许多人,年轻的过来请过安后就去御花园看戏游玩,盛兮颜没有走,乖乖巧巧的坐在静乐身边。
  
  今日又是蝗虫,又是日蚀的,出现了一连串匪夷所思的事,把原来的仪制弄得乱七八糟,尤其是皇帝和楚元辰去了皇觉寺,这开宴的吉时也是跟着挪了再挪,礼部尚书为此白了好几根头发。
  
  终于,有内侍过来说要开宴了。
  
  于是一众女眷簇拥着太后,往摆宴的广英殿走去。
  
  盛兮颜的位子就静乐的身边。
  
  等到了吉时,呜钟响,皇帝和镇北王世子楚元辰一同进来了。
  
  众人纷纷行礼,直到皇帝落座,又抬手道:“免礼,阿辰,今日这宫宴是为了你而办的,你当坐在朕的身边。”
  
  说是身边,当然不是真与皇帝并坐,而是下首最尊贵的座次,这位子早已空着,就等着楚元辰。
  
  楚元辰谢了恩,就坐下来,一副君臣和乐的样子。
  
  众人也一一坐下。
  
  大太监正要命丝竹响,舞乐进殿,皇帝抬了抬手。
  
  礼部尚书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觉得可能自己好不容易才勉强整回来的仪程又要完蛋了,自己胆子再大一点的话,真该请皇帝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皇帝乐呵呵地说道:“阿辰,朕有一事,想与你说说。”
  
  楚元辰闻言,挑了挑眉梢,桃花眼中含着笑意,说道:“皇上请说。”
  
  “今日朕见到薛爱卿的灵柩,心里着实有些感慨,朕还记得岭南王府还有一位世子,当年也就年方五、六岁吧,若是他能长成,如今也就比阿辰你大不了多少。”
  
  岭南王府世子出生的晚,薛重之年过三十,才得了一个独子,立刻就欢喜的上折请封为了世子。
  
  楚元辰眸色低沉,不发一言。
  
  “朕看着你,就想起那位小世子。”皇帝的心中恍惚了一下,他还记得岭南王妃是一位难得的美人,虽只远远见过一面,但那双迷人的凤眼,让他多年来总是难以忘怀。
  
  “若是小世子和薛爱卿都还在,如今说不定岭南王府连世孙都有了。”
  
  皇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岭南王去了,先帝也去了,朕是想见也见不着了。”
  
  皇帝一副极其悲痛的样子。
  
  楚元辰漫不经心地笑着,也不说话,想听听皇帝到底想说什么。
  
  皇帝做足了姿态后,才缓缓道:“正所谓,子欲养而亲不在。阿辰,你父亲与你母亲也结缡二十余年了……”
  
  静乐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手掌握拢成拳,置于膝上。
  
  从太后到皇帝,他们母子俩怎么就一天都不让人消停呢!
  
  皇帝的这一席话一旦说出口,毫无疑问,是要把楚元辰放在架子上烤。
  
  无论如何,江庭是父,楚元辰是子。这是孝道。
  
  皇帝这是想让楚元辰来做选择吧!若是楚元辰应了,自己这口气实在憋不下。但要是楚元辰不应。正所谓父之过,子应代之,楚元辰不仅不代,连为父求情都不肯,这就是不孝。
  
  “皇上。”楚元辰不等皇帝把话说完,就轻飘飘的打断了,他的脸上带着笑,手中慢悠悠地转着空酒杯,慢条斯理地说道,“您说到岭南王,臣就想起了祖父。”
  
  楚元辰口中的祖父是镇北王楚慎。
  
  皇帝皱了下眉,但是,是他自己先提到的岭南王,当然也不能不让他说。
  
  楚元辰继续道:“臣记得几年前,祖父曾带臣一同回过京城,住了小半年,祖父亲手给臣布置了一间书房,书房里的那个书柜就是祖父亲手打造的。在书柜的第二层其实还有个暗格。您知不知道,臣在暗格里放了什么。”
  
  众人皆是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楚元辰在说什么,但是,皇帝的脸上却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看着楚元辰。
  
  楚元辰笑容灿烂:“皇上,您知道吗?”
  
  皇帝沉默了片刻,拿起酒盅,说道:“阿辰,你为大荣立下了开疆辟土的大功,朕先敬你一杯。”
  
  有内侍立刻给楚元辰斟满了酒,他起身举杯,一饮而尽。
  
  这两人一通机锋,其他人越听越糊涂,静乐却听明白了。
  
  方才皇帝分明是想用孝道来拿捏楚元辰,但是,楚元辰一提暗格他哑声了。
  
  这暗格静乐是知道的,这几年来,从北疆到京城,时不时就会有飞鸽传书,更有机密的事,若不是太急则会直接派人回京。
  
  静乐看过后大多是烧了的,也有一些不能烧,她都会放在楚元辰书房的暗格里。
  
  从来都是如此。
  
  这件事对外是机密,但她和仪宾已经成婚二十几年,也有了两个孩子,静乐对仪宾不可能日夜防备,不然这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就算没有主动告知,也没有刻意去瞒着他,他其实只要稍加留意就能知道,自己会把东西放在哪里……
  
  难怪,明明北疆形势渐好,阿辰还会突然遭难,差点连性命都没了!
  
  难怪,自己说要休夫,阿辰同意的这般爽快。
  
  难怪,太后会知道空明禅师给阿辰批的命……
  
  这样一想,所有的事情全都对得上了。
  
  她的阿辰从来不是一个冷心冷肺的人,就算与她和江庭相处时间不多,他也不至于对江庭这般冷漠。
  
  她早就应该想到的。
  
  阿辰只是和自己一样被伤到了极致。
  
  但是和自己不一样的是,自己能丢的最多也只有这条命,阿辰手底下是数十几万计的将士,他必须得为他们考虑。
  
  冰冷到颤抖的手背被一个温暖的掌心轻轻覆住,她一转头,看到的是盛兮颜的笑颜。
  
  静乐的心瞬间安了,遇人不淑又如何,上天好歹给她一个这么乖的儿媳妇,这就够了。
  
  总不能所有的好事都给自己吧。
  
  静乐一下子清明了,她的脸上浮起了笑意,淡淡的,发自内心。
  
  楚元辰放下酒杯后,朝着她们的方向望了过来,见静乐脸色平静,他便放下心来,又向盛兮颜眨了眨他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了两个字: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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