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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疯子


江照卿被她突然的举动震住,有些无措的怔在原地。小陈迅速反应过来,挡到江照卿面前,以防他被伤到。

        文玥长久压抑的情绪倾泻而出,一时间仿佛陷入了癫狂,像以往无数次忍无可忍时那样,大吼大叫,不住的的重复“我不是疯子。”

        刘老太当即丢下锅铲,粗哑着嗓子大喝一声:“柱子,你媳妇又犯病了,快!”

        栓柱一言不发,扯住文玥的胳膊就往外拖。刘老太也顺着力往外推。文玥挣不开,被控制的绝望感再次袭来,被架着往外走时,她的手胡乱的抓着,伸手扯住了江照卿的衣角,“我不是疯子,是他们要害我,是他们花钱把我买来的,救我,求求你……”

        栓柱一用力,文玥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也从手中脱离,文玥被栓柱拖着拖到了偏房,偏房的门重又关上,刘老太回过身也关上了屋门,但依旧阻绝不了偏房传出的吼叫声。

        “江先生,您没事吧,”小陈担心的检查着他身上有没有被抓坏的地方,“这人怎么这样,刚才还好好的,说变脸就变脸。”

        刘老太说:“疯子不就这样吗,阴晴不定,要不怎么说脑子不正常呢?”

        “她真是疯子?”江照卿眼神一转,目光紧锁住刘老太。

        “这还能有假?要不是脑子有毛病也不会嫁给俺家儿子啊,你说是吧?”刘老太神色如常的笑了笑,又端起切好的西葫芦要下锅。

        “那她怎么会说是花钱买的?”江照卿不饶。

        刘老太笑了,“你们是大城市来的,不清楚俺们小地方的规矩,这娶媳妇都要给彩礼的,俺家这媳妇可是花了三千块的彩礼和五袋大米娶过来的。”

        小陈心想着,纠结这个干嘛啊,不过我们家老板可能还真不知道彩礼是什么东西,于是帮着解释说:“江先生,确实是有给彩礼这回事,咱辽城一些地方也有这习俗,都是老一辈传下来的了。”

        江照卿紧绷着的目光松了松,偏房的吼叫声也渐渐熄灭了,他转头回了东屋,听不出情绪的丢下一句。

        “这种习俗该消失了。”

        江照卿有些累了,连日来的实地调研已经让他筋疲力尽,又恰逢大雨,山路泥泞危险,不得不在村子里留宿。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衣服,刚才被那个女人抓了一把,衣角变的皱皱巴巴的,变了形状。

        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的雨,暴雨如注,丝毫不减。就算是雨停了,经受了这么大的雨,山路危险,也不好通行。

        江照卿忍不住捏了捏眉心,这样来看,项目进度又要耽误了。他已经为了这个旅游项目准备了两年,经过重重阻碍,如今终于得到批准,项目刚刚进入具体实施阶段,他带着人亲自到现场调研,黄水镇依山傍水,有着丰富的自然美景,项目组的人一致同意将度假村的具体位置定在这里。

        这次来,江照卿具体考察了黄水镇的几个村子,这些村子距镇上的实际距离并不远,但被大山阻隔开,通向镇上的路只有一条,因为地势陡峭,车辆难行,只能靠人徒步走或者摩托。而路程时间至少两个小时,与外界的联系微弱。

        但也正因如此,黄水镇的这几个村子没什么工业化气息,大多保留着较为原始的环境和风俗,山清水秀,实在是进行旅游开发的好地方。

        江照卿这样想着,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知不觉困意袭来,他看了眼土炕上的那只枕头,依稀能辨认出,枕巾上印着的是鸳鸯戏水的花样。但是花样已经斑驳,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江照卿躺上去,不同于他家里的绵软枕头,这种枕头有些硬,里面不知填了些什么东西,一动就发出沙沙声,但是躺在小土炕上,枕着这种枕头,他感到一种熟悉的踏实感。

        眼皮渐渐支撑不住阖上,朦胧间,他依稀想起刚才那个眼睛圆圆的年轻农妇,想必这是她的婚房。

        ……

        深夜,雨停息了。

        饭菜的余香顺着透风的窗户飘进来,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厚厚的乌云盖住了月亮,没有一丝光亮。

        文玥再一次被人丢下了。

        世人大多只顾着自己匆匆前行,没有人愿意停下来,听一个疯子的疯话,给自己徒增麻烦。

        她想起两年前,因为村里孩子们上学不方便,村里受到社会捐助,筹备了一所村小学。开学仪式当天,社会爱心人士和记者都来了,村子里从没这么热闹过,趁着这股热闹劲,有个记者在典礼结束后依旧留在了村里,计划详细报道一下在这个淳朴村落里,村民们的生活状态。

        那天,文玥正在院子里洗衣服,推门进来两个人,一男一女,其中一个扛着一台摄像机,他们自称是市里一家报社的记者。

        那是文玥第一次在这个地方见到外面来的人,衣着干净简单,简单的黑色t恤也能穿的很有气质,那个女记者带着一副黑色边框的眼镜,虽然看起来很有学问,但是鉴于以往的经验,为保万无一失,文玥不敢轻举妄动,她只能暗中观察着他们的动向,找机会发出求救信号。

        那天,女记者对着刘老太问了很多话,比如,多大年纪了,一个月吃几次肉,觉得自己的生活幸福吗这种问题,她们还想问文玥,但被刘老太以脑子不正常的理由挡住了。

        之后那个扛着机器的男记者在家里拍了一些照片,有偏房里的三只羊,也有栓柱倚着门框憨笑的照片,他们还想拍餐桌上的剩饭,那是中午吃剩的红薯和一点剩菜汤,后来可能是觉得有些不雅,就放弃了。

        文玥不知道他们回去后会怎么报道这里的情况,她只是屏息听着,当得知两位记者会在小学旁的那间教师休息室里住一晚后,她开始筹划着怎么才能偷偷跑出去跟他们说上话。

        那段时间,因为文玥长久以来的伪装,刘老太渐渐对文玥放下了防备,文玥也能时不时的出去逛一逛了,不过前提是必须有人跟着,邻居家的媳妇受刘老太之托,经常带着文玥在周边逛一逛,或者晒晒太阳,顺便动动嘴,劝她安心在这过日子,“女人不都是要嫁人的吗?嫁谁不是嫁,过日子都一样的,再说了,你都是俺兄弟的人了,跑走了还能有人要吗?”

        黄昏的时候,邻居家的媳妇要去村头小卖部买盐,文玥见了也要跟着去认认门。文玥趁着邻居家媳妇在货架旁挑东西的功夫,找准时机,一溜烟跑出去。她知道学校在哪,趁着昏暗的天色,路上倒也没什么人注意到她,她成功的跑到学校。

        远远见着,学校里都黑下了,只有那间休息室里亮着灯,文玥气喘吁吁的望着那间屋子,胜利就在眼前。

        她跑进去,找着那个记者,说了自己的事情,没想到记者沉默了。她以为是他们不相信,还以为她是个疯子,文玥急切的解释,她一股脑地说出贝多芬莫扎特的名曲,她还能列出德沃夏克、舒伯特的生平事迹,她实在害怕他们不信,疯狂的向他们证明自己是音乐学院的学生,不是这里谁的疯子媳妇。

        可是两位记者依旧不说话,沉默着,似乎在思量着什么。

        良久,那位男记者掏出支烟,点了,待吸了两口后,屋子里被烟雾笼罩,竟有些看不真切了。

        文玥安静下来,尽量抑制着因太过激动而急促的喘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目光殷切的像在注视着奄奄一息的生命。

        男人再吸了一口烟,淡淡说:“我们是来采访的。”

        文玥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话,她无措的看向那位女记者。女记者却低着头,不敢看她。

        文玥说:“我知道啊,所以我才来找你们,就算是无法带我出去,也求你们出去后能找人来救我。再不济,你们不是拍了照片吗,请一定把照片发出去,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

        女记者犹犹豫豫的开口,说:“我们是带着任务来的,报社要我们发表一篇探索乡村新面貌,弘扬淳朴生活理念的文章。”

        文玥越发听不懂了。

        “所以呢?”

        男记者终于扔掉了烟头,抬脚辗下去,最后一点火星也熄灭了。

        “姑娘,所谓的新闻理想并不存在于这里,也许在你看来是我们不作为,但在我们看来,是报社编辑不允许,可到了编辑那,还有着其他的不可为的原因。我们是记者,但在我们看来,记者其实只是个学生,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仅此而已。”

        文玥感到一阵晕眩,她眼神迷茫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终于抓住了什么似的,说:“那也没关系,你们帮我报警就好,记住,一定要去市里,或者给我家人发个消息也好,求求你们帮帮我,我拿不到手机,寄出的信件也都被扣下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说到最后,文玥已经带了哭腔,吐出最后几个字,她感到力量慢慢的从身体中抽离出去,她不得不扶着身后的桌子滑坐到地上,像一只困兽般挣扎着。

        女记者有些不忍心,伸手去扶她,可手还没碰到文玥,门就嘭的一声被踹开了。冲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是刘老太,身后是她本家的几个叔伯兄弟。

        文玥仿佛见了地狱的魔鬼般,一下子躲到女记者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瑟瑟发抖的缩在女记者身后。

        刘老太先开口了,“怎么着?不回家了?还等着你吃饭呢。”

        说着,她身后的人就招呼着去拽文玥。

        “救救我,求你救救我,”文玥死死的抱住女记者的胳膊,怎么都不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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