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马车之中, 姜邈和武宁侯夫人靠的很近。
刚才二人互相携手从宫中逃脱出来的经历,让她们二人更加多了一份亲密感。
对于武宁侯夫人的问题,姜邈并不觉得意外, 她今天对皇室的态度, 显然也已经很明确了。
“略有猜测罢了。”
陆澹跟她聊天的时候,确实还从未明确的提到造反这个问题,但是他偶尔的言行之中,也没有对她故意掩饰, 猜猜还是能猜出一些的。
“看来你跟子清相处的确实不错。”
武宁侯夫人感叹道, 听子清说过他在姜邈面前装失忆的时候,还是被她亲自拆穿了的, 比她的关心则乱就显的聪慧过人很多了。
她今天之所以这么维护姜邈, 除了本身就对姜邈有一定的好感之外,她也确实有为自己儿子打算的原因。
从与子清说开了之后, 她总觉得儿子变了好多,变得沉默话又少, 连少年活力都快看不见了。整个人显得有点看淡人生的感觉,让她总是有些担心。
可她儿子才多大年纪啊啊?这可不行。她也旁敲侧击过,都得到了陆澹哭笑不得的否认。
她也曾无意中见过子清和姜邈二人一起闲聊时候的样子, 倒显得脸上的表情更多一点,显然是比较投契的。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连她都喜欢跟姜邈这姑娘相处,更何况她儿子呢?
姜邈听到武宁侯夫人的话,倒是也笑了, 她也没想到决定出宫之后到如今,相处的最好的竟然是武宁侯世子陆澹,已经称得上一句朋友知己了。
她曾经还在宫中设想过以后的生活的时候, 也只是想着能否跟武宁侯府互惠互利好让她不至于在这个世界寸步难行无法生存。
后来想着武宁侯夫人人不错,翠竹人也很好,或许能更好的相处。但没想到阴差阳错跟陆澹互相曝光了秘密之后,他们俩人反而自然而然的越谈越多了。
“世子他人品端正,又博学多才,又有谁能相处不好呢?”
姜邈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以陆澹的能力,要想跟人好好相处真的很难有人会拒绝吧?
当然那些心怀鬼胎,或者天人人品不行的人除外。
劫后余生的庆幸过去之后,武宁侯夫人叹了一口气道:“希望今天的事情不会影响侯爷和子清的计划吧,好在他们也不再京都,只是往后的日子,我们就要小心点了。
尤其是你,虽然武宁侯府给你另做的身份信息不算假的,但若是真有心,应该还是能查到你头上的。
尤其是那谢家的谢钧,如今掌握着玄鸟卫,若是注意到你,恐怕防不胜防。”
“我知道了夫人,我会小心的。我最近安排一下铺子里和农庄里的事情,暂时少露面一些。”
姜邈没有告诉武宁侯夫人,谢钧其实早就知道了她女扮男装成为姜恒的事情,甚至两次都到了她的面前警告她。
一次被世子陆澹应该挡回去了,但第二次之后她也没遇到什么麻烦,至今不见动静让她有些迷惑。
或许是因为她还算是顶着谢芳华的身份,他不好做什么?还是怕武宁侯府将谢家的事情抖出去?
反正如果他真敢找事的话,不用武宁侯府,她自己就给谢家把舆论礼包安排上!
让他谢家名声扫地的同时,连谢钧所谓的被赶出谢家这事也给他安排成假的。虽然本身这件事就真假存疑,半真半假,但没人明确的提出来就不算假的。
到时候,谢钧跟谢家做戏的事情被那个多疑的魏昭知道了,还能毫无避讳的信任他吗?
除了谢钧,安王也知道,但她同知道安王的秘密,倒是暂时算不上威胁,除非他想鱼死网破。
“但是夫人,我们难道就干等着侯爷和世子回来?我们不能自己做点什么准备吗?起码想办法多留一条后路之类的?”
“……你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
文德殿中,魏昭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闭目养神,殿中寂静无声气氛压抑,每个人都小心翼翼不敢说话,连动作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好在能坚持在皇上跟前伺候的人,总还有点这方面的本事,没不长眼的人被魏昭给找机会拉出去砍了。
过了一个时辰的样子,谢钧来应召而来到了文德殿外,殿外的人前来回禀,殿里伺候的其他人才松了一口气。
“皇上,谢大人来了。”
“宣。”
魏昭简短的一句话十分平静却又蕴含着暴风雨,就像他现在的表情。
谢钧进殿行礼之后,魏昭开门见山:“你应该也知道朕对武宁侯府的态度。今日在宫中,武宁侯夫人竟然敢以武宁侯威胁朕,可见其已无半点对朕的忠心!”
谢钧低着头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皇上若想让他说什么的时候,自然会询问与他,其他时间只听着就好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武宁侯府便是朕肉中之刺,不去除朕心难安。谢卿,你说朕该从何处下手啊?”
谢钧从得到皇上的宣召到进宫的这段时间,也已经知道了一点事情,他如今掌管玄鸟卫,大多数人都愿意给他一个面子,再加上玄鸟卫本来也有探查的能力,消息自然还是比较灵通的。
比如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武宁侯夫人今日是跟姜邈一起进宫的,进宫的时候姜邈还带着面纱,但出宫的时候脸上已然全无遮挡了。
而且听说两人出来的时候神色凝重,想来在宫中应该发生了什么严重之事。但一时之间时间太紧,他还来不及详细调查。
“回皇上,武宁侯府的情况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但现在确实不是动武宁侯府的最好时机。只要武宁侯还在朝外手握兵权,武宁侯府恐怕就不能轻易动。”
魏昭冷哼一声:“哼!这朕能不知道吗?若非如此,今日那贱妇岂能走出皇宫?”
或许是谢钧对他投诚之后,建立掌管了全权听命与他的玄鸟卫。魏昭觉得谢钧一身荣辱都系于他的一念之间,对他说话也不用遮掩,这般暴露性格的话才能脱口而出。
若是放到往日,其他人面前,他少不得还要修辞粉饰一下。
说出口后,魏昭心中的怒火丝毫未减。如果今日陆澹也在京都,他都不会忍了这口气,轻易的放过武宁侯夫人。
毕竟怎么看,作为武宁侯唯一一个孩子的陆澹,显然要比武宁侯夫人对武宁侯的威慑力更大一些。就算他杀了武宁侯夫人,只要控制住陆澹也能让武宁侯投鼠忌器。
就是可能名声会十分不好听,所以他现在还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太随心所欲。
谢钧对魏昭随口称朝中重臣的妻子贱妇一事听而不闻,只顺着说道:“武宁侯府之事,都系在武宁侯身上。只要卸掉了武宁侯的兵权,那武宁侯府自然不再算什么威胁了!”
岂止不算威胁了,甚至还要任皇上宰割。以谢钧最近了解到的皇上睚眦必报的性格,想必届时武宁侯府的下场不会太好。
“朕自登基以来,无时无刻不想卸掉武宁侯的兵权。这还用你说,但武宁侯如今在边关那么多年,朕的命令在边关都没有武宁侯的威望好使,朕怎么卸他兵权?”
别等他这边圣旨还没过去,那边就要直接撕破脸跟朝廷对立起来了。
“边关不行,皇上将武宁侯调回京都不就可以了吗?
再过一个月便是皇上寿辰,正好年前武宁侯府收拾了关外外敌,如今边关无事,皇上和不宣召武宁侯回京述职,顺便贺皇上寿辰?”
等武宁侯进京,时间紧迫又不能带太多的人马,岂不是任他们宰割?
“武宁侯会乖乖回来吗?”魏昭听得有些心动,乍一听觉得可行性好像并不低。
“据臣猜测,回来应该是会回来的,毕竟武宁侯他的妻儿还在京都,想必不会明着抗旨。但恐怕会在边关留下后手,以备不测。”
听到这话,魏昭反而笑了:“边关后手?哼,他有朕岂能没有?”
甚至在他登基之前,他都在边关插过他的人手,只是那个时候的目标还不是武宁侯而已。
登基之后,他在边关依旧做过部署,就是武宁侯威望太高,作用不太大而已。
这次少不得都要动一动了。
谢钧低下头挑眉,果然皇上他很早之前就为对付武宁侯府布局了。
很快一道圣旨便从宫中发往边关了。
…………
肃州境内如今已然焕发出了全新的生机。
陆澹带着人在田间地头实地观看检查,已经有一部分流民在府衙登记,得到了免费租地的契书了。
如今正干的热火朝天,脸上充满着希望。
田间正在劳作的人,看着陆澹等人远去的背影,不由的感叹道:“朝中若是多点像陆大人他们这样的好官就好了!我们老百姓的日子就过的好多了。”
“可不是?虽然我们现在只能租地,但是这每年的地租算下来比往常各种税加起来都少了快一半了,真是做梦都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啊。”
“对对,我家老大老二如今在府衙的安排下做工,挣回来的钱粮省省也够一家吃的了,在等到今年这收成下来,老汉我算了好几遍了,这灾年可能还要比往年更好过一些呢!”
“这还不都是陆大人他们的功劳?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陆大人那么好的官!”
“好官?你们忘了那陆大人杀了多少人了?手段如此凶狠,怎么能算得上好官?哼!”
有个人听着别人的吹捧,撇撇嘴不以为然的说道。
“去!去!不就是陆大人杀的人里有你家那做妾的小女儿夫家?小小年纪被你送去给能当她爷爷的人做妾,也不嫌羞?
得了个三瓜俩枣的就牛气的不行。呵呵,闹灾的时候咋也不见人给你们家送点?还不是得把地卖了差点成了流民。
说陆大人他们不好,那你别来租地啊,学那些为富不仁趁火打劫的人去抗议去,在这里发表什么高见?”
“就是,就是!我们都是觉得陆大人时候好人的,你觉得不是你也别租地啊,留点给别人不是更好?”
“对对对,要不给我吧,我看我家里给我家小子再娶个婆娘,再使把劲儿还能再种两亩地!”
“我说的是陆大人他杀人的事情,跟租地有什么关系?不跟你们说了,竟会胡搅蛮缠!”
那人脸面有些挂不住,租地的好事当然不可能让出去甚至若不是官府规定家中多少人才能租到多少地的话,他也想再多租一点,反正现在又不用掏钱,当下愤愤两句便逃也似的跑了。
后面的人群中哄笑出声,到处都可见希望的样子。
陆澹看过那些府衙重新收上来的地基本上一大半都有人耕种了之后,心中还是有些难受。
肃州的灾情维持的时间太久了,很多流民都已经逃往别的城市去了,连姜邈铺子里的两个伙计听说都是买的肃州这边过去的。
但他也是松了一口气的,因为事实证明,他的那些举措基本上都是正确的,肃州如今已经慢慢的安稳下来了,只要接下来担任肃州知州的人能保持定下来的政策不大改的话,应该是不会再出什么问题的。
而他这次能出京都已然是十分精力谋划而来的,想呆在肃州长期盯着恐怕皇上是第一个不答应的。若非他娘和……武宁侯府一干人等都还在京都,他所筹划之事,在肃州也不是不可以。
但随即陆澹就摇了摇头,算了,还是在京都更方便一些,如果能如他所愿兵不血刃就更好了。
在肃州的话,恐怕最终还是要动兵刃的。
“云大人,库中的余粮是否还够?”
“陆大人放心,若只是赈灾带来的那些恐怕是不够的,但现在是真的不缺了,自从知道陆大人要给捐赠粮食财物的富商在肃州府立碑留名之后,不仅本地的富商,甚至有些外地的商人都显得慷慨了许多。”
掌管着钱粮的人是陆澹上辈子就了解的一个,朝中难得的有心为民办事且还性格正直人品靠谱的官员。
就是为人太过耿直了,常常得罪人不自知,上辈子在陆澹上位之前,一直都是郁郁不得志的状态。后来陆澹上位手上能用的人总觉得不够,才把人给捞出来。
这辈子的话,提前用用正好。
云大人此时的脸上还带着些意气风发的感觉,颇有一种大干一场的激情,让陆澹看着倒是有些欣慰。
“陆大人怎么相处这么绝妙的法子啊?不费一点口舌就让那些一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富商豪绅们主动掏钱,佩服佩服啊!”
云大人十分激动,陆澹头微微后仰了一下,免得被他激动的唾沫给喷上。
“这并非是我的想法,提出这个想法的人是我的一个朋友。”
说着话的时候,陆澹想起了姜邈,她口中的以工代赈和筹集款项的措施都取得了很好的成果,想来能被她顺口就说出来的,应该也是那个世界经过验证了的东西了。
他不过拾人牙慧而已,还真并不值得夸赞。
“那陆大人的朋友还真是与陆大人一般聪明啊,哈哈,不知姓甚名谁,下官实在是想认识认识提出这种绝妙主意的究竟是何人啊?”
陆澹笑笑说道:“以后或许有机会吧,前提是你先把肃州的事情好好干!我已经上折子请皇上和朝中其他人推举你来做这个肃州知府,肃州之事往后你就要更费心了。”
他能写这个折子,自然也是有一定的把握的,皇上不放心他长时间留在肃州的,再不回去,恐怕就要来催了。
如今他主动提出推举一个能办事的肃州知府,皇上自然不会不肯的。
“啊这?陆大人是要回京都了吗?可肃州这边的事情,下官如何能做的好?下官没经验啊!”
云大人有些慌了。
“没经验也没关系,只要你短时间内不轻易变动如今的安抚民众的政策,就出不了什么事情,若真有别的解决不了的事情也可以给我来信。”
若是换一个有所谓经验的陆澹才不放心,他如今需要的是一个能把他定下来的政策按部就班的执行下去的人,这些东西跟一般人的为官经验并不怎么匹配。
“而且我暂时还没办法回去,还要等解决了那股逃进山里无影无踪的□□的流民之后才能回去。
这几天你先试着接手,若有什么不清楚不明白的地方,你就直接问我就行。”
那些逃进山里的流民,可以说很大一部分是被他刚进肃州之后的铁血手段给吓的,但也不排除有有心之人煽风点火危言耸听的结果。
这股流民如果不能找出来妥善安抚和安置的话,很可能会成为山匪之流。
这些人可都是些壮劳力,若不安排好岂不是可惜?放任不管,也很容易影响肃州的稳定。
所以临走之前,他一定要把这件事安排好。
…………
姜邈和武宁侯夫人回府之后已经满身疲惫,这一天甚至可以说是姜邈这些日子以来最累的一天了。
在忙铺子和农庄的事情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比今天跑的路更多,站的更久的时候,但都没有今天这么觉得累。
可能心累比身体累更让人觉得疲惫吧。
看着姜邈和侯夫人都回来了,担忧了一天的翠竹总算是露出了个笑脸。
早上到中午跑完了姜邈吩咐的所有事情之后,翠竹就直接回了侯府,一直焦急的等着姜邈她们。
因为皇上有前科,连翠竹都有点担心又回侯府一个不认识的人可怎么办?虽然也觉得可能性很小,但这种担心却不由自主。
泡在翠竹早已经准备好的热水里,姜邈听着翠竹絮絮叨叨的话,不由的笑了。
“谁说可能性小了?今天宫里还真差点把我给留下了,不过不是皇上,而是太后。”
“太后?太后她留姑娘你干什么呢?”翠竹满心好奇,总不能太后也见姑娘长得好看,心生喜欢吧?
“太后听安王夸我好看,想让我在宫里陪安王玩,唉,可惜侯夫人拒绝了,硬是要带我回来。”
姜邈叹息着逗翠竹,翠竹果然脸色变了。
却是埋怨姜邈的:“姑娘你就是爱逗我,我还能不知道你到底想不想留在宫里?倒给夫人头上赖。”
姜邈噗嗤一笑,满室生辉。
“你和夫人都很了解我。
况且太后的意思恐怕不是仅仅想让我陪着安王玩的,他心智在怎么不全,也已经是个十八岁的成人了。
今日若不是夫人舍命相救,我恐怕还真的回不来了!”
更何况他所谓的心智不全还是假装的。
“!?”翠竹一听才终于变色了:“太后她……怎么也是那样的人?光皇上一个人就够让人头大的了。”
“呀呀,翠竹你什么时候连皇上和太后的坏话都敢说了?”
“呀!是啊。”翠竹才反应过来的捂了捂嘴,惊讶的说道:“我都没反应过来。”
说着轻轻的在自己嘴巴上打了两下,念念有词道:“让你乱说,让你乱说!”
姜邈又想笑又想叹气。
这个时代的大部分人都跟翠竹一样,便是真对皇权至上有什么不满,也都不敢甚至觉得不应该诉诸于口,一旦无意识说出来了,也会觉得做错了什么一样。
“对了姑娘,今天世子又写信回来了,我把给姑娘的已经拿回来放在书桌上了。”
姜邈今天在宫中的时候姜邈只是随口说回信什么的,却没想到回来之后竟然真的收到了陆澹写来的信。
总算今天一整天遇到的,不尽是让人讨厌的事情。
梳洗完毕之后,姜邈给自己擦着湿头发来到了书桌前,坐在凳子上。
翠竹顺手就将姜邈手中的巾帕接过去擦起来,让姜邈腾出手来。
姜邈一边拿起桌子上的信拆开,一边把头往翠竹的方向靠靠,让她更加的顺手和省力一点。
从陆澹的信中,姜邈看出来陆澹虽然对自己在肃州的手段不后悔,但却不是真的完全不在乎的那种。
姜邈并不觉得这是优柔寡断,因为他做决策和动手的时候并没有犹豫,而是认准就去做了。
但他终究心里有底,这其中肯会有人罪不至死,不后悔并不能代表他心中不会偶尔心生怀疑。
从他的那句“如果我来的更早一些,事情或许不用走到这一步。”就能看出来,他是希望有别的更温和的方法的。
只希望肃州后续的形势能如他所愿吧!
看到最后陆澹留下的那句:“若一切顺利,应该很快就能回京都了”的话,不由的笑了一下。
也不知他现在启程出发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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