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追 二


他一面做出利欲熏心的样子答应秦国的收买,一面又去悄悄的和燕国做交易,透露秦国的野心给燕国国主,并表示不便明帮却会暗助,燕国国主容乐也不是好骗之人,知道慕容清久不过是想两边讨好给自己留退路,其实根本不可能真帮谁,是以也并不指望。

        秦国终于开始攻打燕国,却并未如慕容清久所以为的那般,让秦国后方空虚,当时楚苻坚御驾亲征,带的是大将军丽妃的兄长乔长天统领大军,而威猛的王猛则留在了长安镇守后方,王猛之神勇非常人可比,有他在,长安稳如泰山!

        秦燕之战,以秦国胜利告终,慕容清久本是坐山观虎斗的墙头草,谁强就倒向谁示好的那种,见状忙派人来长安送贺礼,为避免几年前他试图和秦国结盟,派了弟弟慕容清远来长安,慕容清远却被当成军情探子杀死的教训,他这次只拍了一个弱冠少年为使者,这个少年,就是慕容清远的养子——慕容越。

        楚桓就是那时候认识慕容越的。

        他眼里的慕容越一直都是不慌不忙温雅有礼的人,他的笑容温和的像春天的太阳,令人暖洋洋的觉得舒服,同是少年的楚桓生活在规矩森严的皇宫中,父皇不爱母后严厉弟弟跋扈,咋然见了这样温和的人,自然而然的觉得亲近。

        慕容越比楚桓大几岁,见识亦广阔许多,言谈之间带给楚桓一片从未见识过的新天地,楚桓这才知道原来这世上除了皇权的尔虞我诈步步惊心外,人还可以活得那样安闲自在!

        他很羡慕,也很向往,少年时的他在那一刻深觉自己前面的那十几年真是白活。

        他对父皇说,他要放弃一切,去游历天下,江山也好社稷也罢他统统不要,父皇爱给谁给谁。

        他以为这样父皇肯定会高兴,父皇一直想立弟弟楚枫为太子,一直嫌他碍事!

        但他万没想到他的话音一落,父皇就勃然大怒,斥责他不思进取心无大志,实在不配做他楚苻坚的儿子,太令人失望!

        父皇拂袖而去,他呆立当场,从小儿就在身边伺候的黄公公低声安慰,“大皇子,皇上是盼着您长进,将来好传江山给您呢,这是为了您好。”

        是吗?是这样的吗?真的是这样的吗?

        楚桓心中慢慢升起一丝喜悦,原来父皇严厉的背后,其实也是在意他的。

        正想着,母后冲了进来,白净的脸因愤怒而涨得通红,不等他开口,她“啪”的就给了他一记耳光,“混账东西,你居然要去游历天下?身为皇上的嫡长子,你知不知道你肩膀上担着怎样的重担?你有什么资格说要放弃一切?你太不争气了。”

        他跪伏在地,不敢言语,母后抬手又是一巴掌下来,边上琴姑姑急扑过来将他抱住,泪流满面的向母后哀求,“娘娘,娘娘,他还是个孩子,娘娘……”

        “让开,”见琴姑姑拦护,母后怒火更甚,“都是你骄纵的,看看如今成什么样儿了?”

        “皇后娘娘,他不敢了,他不过是……他不过是受了那个不安好心的慕容越的蛊惑,对,就是那个慕容越在蛊惑他,大皇子是皇上的嫡长子,哄了他不思进取,就是为的破坏我大秦的国本啊娘娘。”

        母后脸色铁青,“慕容越不去蛊惑楚枫,却来蛊惑他,还不是瞧着他意志不坚定好下手?”

        楚桓被琴姑姑紧紧的抱在怀中,他既屈辱又委屈,更有种不被人理解的痛苦,他想哭喊,想嘶吼,想抗议,或者,想像孩子似的扑在母亲的怀里哭诉……

        但他知道,那都是不可能的,尤其是最后一条,母后历来严厉,从小到大,母后从未对他有温言软语的时候,他在母后跟前连大声说话都不敢,更别说扑到她的怀里撒娇。

        倒是母后身边的这位琴姑姑待他极好,从小每当母后训诫他时,琴姑姑都护着,每日里嘘寒问暖呵护备至,小的时候他无数次想,要是琴姑姑才是他母亲该多好!

        琴姑姑是真心疼楚桓,语气里带了哽咽,“皇后娘娘息怒,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没提醒大皇子,娘娘放心,大皇子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母后终于软了语气,却是极无力的恨铁不成钢,“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说完一甩袖子,决然而去。

        殿里再无一人,琴姑姑搂着他,摸着楚桓被掌掴的脸,泪水刷刷而下,“剑……大皇子,疼吗?”

        琴姑姑身上有股极好闻的味道,让楚桓觉得安心,楚桓将脸埋在琴姑姑的怀里,恨不得这辈子就一直这样的呆下去,再不离开,他轻轻摇头,“不疼。”

        琴姑姑一边抱着他,一边拍着他的背,“大皇子,您要记住,赵国那个慕容越不过是赵国一个王爷的养子,无关紧要,自然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但是大皇子您不同,您是皇上的嫡长子,是未来的秦国之主,您身份尊贵,肩上更担负着将来的整个大秦,您不能学那起子不入流的东西不务正业。而且,如果皇上真将皇位传给了二皇子,二皇子是不可能留您活在这世上安闲度日的,您明白吗?皇后娘娘今儿打了您,也是为的您好,您别伤心,好吗。”

        楚桓终于哭了出来,他靠在琴姑姑的怀里问,“琴姑姑,我真的没用吗?母后说……母后说我是烂泥扶不上墙。”

        琴姑姑摇头,“您是皇后娘娘的亲生儿子,哪有母亲嫌弃自己孩子的,娘娘那是说的气话。”

        楚桓看着琴姑姑的脸,突然道,“琴姑姑,如果……如果您才是我的母后,那该多好。”

        “别胡说,”琴姑姑刷的白了脸,她一把捂住楚桓的嘴,一边流泪一边惊慌的四下里张望,待确定四周没人,她才松了手,“傻孩子,这话是混说得的?若是被人知道了那还得了?”

        楚桓的眼泪又下来,琴姑姑心疼得赶紧将他又抱进怀里,泪水一滴一滴落在楚桓的脖子里,热得烫人,她低低的道,“好孩子,你记住,不管奴婢是不是您的母亲,奴婢待您的心——都是一样的。”

        她这句话楚桓一直记着,从那以后,楚桓就知道不管母后多么的严厉,父皇待他多么的苛刻,总还有个人能给他想要的体贴温柔,那个人,就是琴姑姑!

        母后的一巴掌彻底断了他去游历天下的心,再见慕容越时,他冷淡了许多,慕容越倒也不以为意,淡淡的任他来去。

        慕容越在长安待了小半年后,方才回了赵国,但那小半年里他在长安接交甚广,他为人儒雅有礼,虽年轻却甚得长安中的达官贵人的人缘。之后,赵国再有出使秦国的事,便都是派的他来,楚桓和他多次见面,也都是似友非友的淡淡着。

        只是两国之间亦有两国之间的规矩,不管是秦使往赵国,还是赵使往秦国,都要递表请诏详细说明缘由。此时楚桓咋然见到慕容越,不免吃了一惊。

        看他们轻装简从,马蹄上还缠着棉包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偷潜进的秦国,他们来干什么?

        若是往常,楚桓定是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要查个究竟的,但是这一次,他的王妃在慕容越的手里。

        他不敢。

        但让他既惊喜又后怕的是,王妃并非是为了别人私逃,她确实是被人算计;后怕的是,若不是慕容越到的及时,他刚刚看到的,将是王妃的尸体!

        十七那一倒下就没醒来,身上又热又烫,迷迷糊糊的却只喊冷,楚桓将她紧紧裹在被子里抱在怀中,一面不停的吩咐翠蘅和香莲在屋子里加炭盆,但眼看着炭盆加了三四个,他却又焦虑起来,一迭声命将炭盆搬出两个人,又让将窗户打开半扇,唯恐让十七沾了炭气。

        太医来诊了脉,道,“王妃是旧伤未愈,又受惊过度着了风寒,这才晕厥不醒,要想让王妃彻底康健,就要……”

        “旧伤?什么旧伤?”楚桓打断太医的话。

        太医有点莫名其妙的看着楚桓,“王爷不知道?”

        “住口,是本王问你?还是你问本王?本王怎会知道?”楚桓怒道。

        太医忙回,“王爷息怒,小的是从王妃的脉象上诊断出王妃当在近期内受过一次极严重的伤,如今伤势看似愈合,其实根骨已伤并未养好,如今又寒夜受惊,这才一起发了出来。”

        “受伤?还是极严重的伤?”楚桓喃喃不解,王妃身为宰相之女,就算喜欢习武,也是金娇玉贵的养在深闺,怎会受伤?还是很严重的伤?

        想到她会武功,楚桓突然觉得不对,王妃会武,那人要刺杀她该没那么容易,可那现场却并未见到搏斗反抗的痕迹,这是怎么回事?

        “王爷?”见楚桓发愣,太医出声儿提醒。

        “呃,”楚桓回神,忙道,“本王不懂医术,也不想听你背书袋子了,你快去开药给王妃诊治,内伤也好外伤也好,要赶紧让王妃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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