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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一年(14)


“……我把张爷爷送回家,爸爸让我来接你一起回去。”

        程南仍旧在兴高采烈地说着,为自己圆满完成任务而高兴,程水北的脑子却已经开始嗡嗡作响。

        黄色的房子……他印象里临江别苑是有这么一家,据说是做生意发迹的,财大气粗,逢年过节放鞭炮比谁都张扬,他的继父邵冀华对此种暴发户行径颇有微词。

        张老头为什么把钱都给人家,是欠的钱吗,还是被人骗了?如果是欠的,欠谁的,欠了多少,怎么没听他说过?如果是被骗了,骗子也太可恶了,小老头儿的辛苦钱都骗!

        程水北攥紧拳头,一时间理不出来个思路,不知不觉已经走回了家,闻见烟火气,暂时把这事搁置了。

        程文秋正端着碗筷往大铁盆上摆,看见他们进门赶紧招呼:“小南小北都赶紧去洗手,准备吃饭啦!”

        晚饭是麦仁粥,程文秋炒了两个菜,土豆丝和烧茄子,程水北抓着爸爸亲手蒸的馒头连吃了两个。

        爸爸做的饭。

        他吃的开心,程文秋看的也开心:“多好,小北以后就回家吃晚饭吧,程叔给你们做好吃的!”

        家里穷,一年到头吃不上几回肉,程文秋口中的好吃的也就是辣炒土豆丝和南瓜包子。

        可程水北还是很欢喜,鼓着撑得满满的腮帮子应声:“都听程叔的,以后早点回家!”

        一个月来,程水北拢共吃撑过两次,一次是头回在张老头那里混上的炒饭,还有一次就是现在。

        程水北没忍住打了好几个嗝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想解释结果嗓子眼儿里又冒出来一个,倒是把收拾碗筷的程文秋逗乐了。

        程文秋笑眯眯地停下手里的活计,说:“憋着一口气,然后大拇指掐着另一只手的虎口,一会儿就好了。”

        小时候兄弟俩偶尔贪嘴吃多一直打嗝儿,程文秋就是这样教他们的。

        程水北按照他说的去做,没多大会儿果然不打嗝儿了,浑身都是舒舒服服的暖意。

        程南放下碗筷就屋里看电视了,程水北也不好意思干坐着看程文秋一个人忙活,主动凑到水龙头底下和父亲一起刷碗。

        在哗啦啦的水声里,程水北突然想起张老头的事或许程文秋能知道一二。

        他接过程文秋递过来的洗干净的碗,开口问:“程叔,张大爷欠别人钱吗?”

        程文秋疑惑地扭头看他一眼,脸色可见地谨慎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今天看见张大爷给了别人一大笔钱,担心他是被人骗了。”

        上了年纪的人,有时候总会犯一些糊涂,程水北这担心不无道理。

        程文秋并没有回答他,低下头默默刷碗,程水北不敢多问,也只是跟在父亲后面帮忙。

        碗筷洗完,程文秋端着锅碗瓢盆放回煤球炉旁边的矮木箱里,擦干净了手才缓缓开口:“你说这个啊,张大爷的日子比我们苦多了。”

        程水北搬来两个小马扎,和父亲一人一个坐着,做好准备听张大爷这个比他们还苦的故事。

        “张大爷家不在这边,起先也不住这里,是生程南那一年搬过来的,人就租住三道胡同那边。”

        二道胡同这边还是城区改建后留下来的村里老民房,大多是附近谋生的人来租住,至于三道胡同那边,原本是破落的库房,居住条件比这边还要苦一些。

        “他本来是庄稼人,夫妻两个种地耕田,还有个儿子十几岁就去当兵了,小伙子肯吃苦还评过标兵呢,张大爷说他早年的日子过得比谁都滋润,十里八乡的都羡慕他。”

        程水北甚至可以想象到张老头抱着军用水壶坐在田间地头和邻里炫耀自己那个当兵的儿子的骄傲神情。

        “后来,日子就变了。”

        “他儿子复员回家,不想再种庄稼,就带着老两口的积蓄来到江朔这边的开发区学人下海做生意。具体什么生意我也不知道,反正短短几年就把全家的钱都赔了个精光,还欠了一大笔钱。”

        张老头还的,是他儿子欠的钱?那他儿子现在在哪儿?

        “至于他儿子那个合伙人,据说不但没赔,还成了暴发户……张大爷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些的。”

        “他锄草的时候,有人打电话来,让他来江朔领儿子。他还以为是儿子犯什么事了,借了一大笔钱准备捞儿子,可到这里才知道,他儿子因为负债累累,一个想不开跳楼了。”

        “那么好的一个小伙子,说没就没了。”

        说没就没了。

        若是此刻讲故事的程文秋知道自己的小儿子最后也是个说没就没的下场,该怎么想呢?

        程水北正出神,程文秋却停了下来,关切地问他:“小北,你怎么了,是外面冷吗?”

        程水北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对“跳楼”这两个字产生了应激反应,只要听到就不住地打哆嗦。

        他掐了自己的胳膊一把,强定心神,几乎是颤抖着回话:“没事,程叔你接着说,后来呢?”

        程文秋不放心还是把肩上的外套给了程水北。

        他哪里会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因何发抖,只得关怀过后接着讲张老头的故事。

        “张大爷抱着骨灰回到家,老伴跟着也病倒,没多久就找儿子去了。发殡张大娘那天,来了很多债主,堵着灵仗不让走,扬言要张大爷子债父偿。”

        “张大爷跪在地上发誓一定还钱,这才让张大娘入土为安。后来,张大爷就搬到儿子欠账的城市,租下了报刊亭,风雨无阻到现在。”

        程文秋叹了五六回气,才把剩下的部分讲完。

        程水北脑海里不由地去想老实的庄稼汉跪倒在田间的那一幕,良久沉默。

        子债父偿,四个字就像烧红的针尖扎在他心上,疼痛滚烫。

        “行了,这事你知道就行了,别当着张大爷的面说,免得老人家伤心,”程文秋拍了拍沉默的程水北的后背,回头冲屋里喊,“小南,几点了,该不该睡觉了!”

        “知道了,爸!”程南恋恋不舍地关上电视,出来拉上愣神的程水北回屋睡觉。

        小院儿一瞬间又恢复宁静。

        一直到躺进被窝,程水北仍旧在不住地发抖。

        一方面是为张老头唏嘘,一方面是被“跳楼”两个字刺激的。

        他从来没考虑过自己的身后事,他那点儿积蓄何明穗也不稀罕,章慈安会如何他也没有想过。

        子债父偿。

        那程水北欠下的人情债,一跳了之以后,又有谁替他还呢?

        忽然,程水北感觉自己的后背贴上了什么热乎乎的东西。

        程南在背后环住了他,小手还不住地拍打着:“程水北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有我和爸爸呢,鬼不会来伤害你的。”

        这辈子有父亲和哥哥,他还有什么要怕的?

        程水北回头,一把搂住程南,像小孩子一样把头埋在哥哥的胸前。

        “嗯,我不怕。”

        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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