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六年前的秘密

六年前，一个叫张涛的男孩在芜市菁华实验中学高三一班就读。这所学校实行封闭式管理，所有学生都需要住校。
  菁华中学是一所私立学校，教育理念讲究全面发展，除了基本的文化课以外，学校还开设了高尔球夫、跆拳道、电脑编程、网球、击剑、插花、各种中西乐器等各类丰富的兴趣课程，供校内学生自由选择；高中部还与国外多所知名大学密切合作，毕业班的学生只要符合标准，不用参加考试即可直接进入这些大学就读。
  菁华中学的教学资源如此优质，学费自然不便宜，因此，这里的学生大多非富即贵。
  不过，张涛是一个例外，他是少数几个因为中考成绩优异而被菁华招进来的特招生，不但学杂费全免，每年如果成绩能保持全年级前十，还能拿到高额奖学金。
  张涛家庭条件不好，虽然以他的成绩芜市的所有高中都可以任选，但菁华开出的条件最丰厚，所以他最后选择了这里。
  张涛长得清秀白皙，与同龄男生比起来，显得有些矮小瘦弱，小时候没少因此受欺负，久而久之就形成了孤僻内向的性格，虽然成绩好，但身边几乎没有朋友。
  直到高三这一年，他所在的宿舍来了一位新舍友，对方是国际班的，顾名思义，就是已经确定不参加高考的学生，高三阶段只为出国念书做准备。
  新舍友与张涛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对方来自一个十分富裕的家庭，不仅相貌出众，各方面能力也都十分优秀，待人处事进退有度，身边总是不缺朋友，属于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
  不知不觉中，张涛逐渐被对方吸引，视线总是不受控制地追逐对方的身影。不过，张涛自知自己的这份感情很难被世人所接受，所以准备将它永远地深藏于心底，不让任何人知晓。
  如果没有那个恶作剧，张涛应该会平静地度过他高三最后一年，然后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学，有着一个光明而远大的未来。
  那是一个冬日的傍晚，张涛被班上几个男同学骗到生物实验室里反锁起来。实验楼本就位置偏僻，更何况又是放学时间，大多数人不是在自习室，就是在宿舍楼，再加上张涛没有手机，想要求救却无门——搞恶作剧的那几个男生显然是明白这一点，才故意选了实验室这个地方。
  张涛平时独来独往，存在感很低，因而直到天黑，几乎没有人发现不对，只有一个人除外，他就是张涛的那位新舍友。
  此人心思细腻，平日里虽然与张涛接触不多，但也留意到对方作息非常规律，每天雷打不动地重复着食堂-教学楼-宿舍三点一线的生活，晚上11点，必会从教学楼回到宿舍楼休息。
  可今天都11点半，快要熄灯了，张涛还不见回来，他觉得不对劲，于是将此事告诉了舍管老师和班主任，在班主任的追问下，才从那几个男生口中得知张涛还被锁在实验室内。
  那时，室外气温已降到零度以下，实验室内没通暖气，在深冬的夜晚如同一个巨大的冰窖，张涛绝望又无助地蜷缩在一个角落里，冻得牙齿打颤，浑身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之际，实验室的门打开了，一束手电筒的光芒蓦然照射过来，犹如同日光般温暖耀眼，驱逐黑暗中的寒意，他眯着眼睛向光源望去，一个人影逐渐向他走来……
  “这个人就是陈志泽吗？”叶离忍不住打断了张晓曼的回忆。
  “对。”张晓曼脸上浮现出一丝嘲弄的神情，“比起邱雨薇，陈志泽更可怕，他就是一只披着人皮的恶鬼，张涛把他当作救赎，没想到却被他拖入了绝望的深渊！”
  “然后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叶离眉心一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然后？”张晓曼自顾自地拿出一根女士香烟点上，轻轻吐出一口烟圈后，漫不经心地说道：“然后，张涛就鼓着勇气告白了。他其实也不指望得到回应，就是想把心意告诉这个被他视为救赎者的人而已。”
  接着，她弹了弹烟灰，垂眼道：“这段歌词的来历，你知道的吧？”
  叶离点头，“是一部叫《萤火之恋》的电影片尾曲，歌词诉说了其中一个男主角的心声。”
  “没错，这首歌当时很火，在校园里的传唱度很高。巧的是，歌词所表达的内容，和张涛的心境很像。
  于是，他借这首歌词写了一篇告白信，偷偷放在陈志泽的书桌里，署名就叫萤火。”
  “结果——”，张晓曼冷笑一声，“结果第二天这封信就被贴到学校的公告栏上……”
  全校师生顿时哗然，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位向陈志泽告白的男生是谁，一开始大家只是私底下讨论，渐渐地，这件事竟越演越烈，许多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誓要找出这位神秘的“萤火”是谁。
  后来张晓曼才知道，此事背后是邱雨薇在推波助澜。至于原因，张晓曼曾经问过邱雨薇，后者对她说，就是觉得校园生活太无聊了，只需花点钱，就可以看一场好戏，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那个男生被找出来后可能会面临的后果，她根本不在意，甚至还有点期待。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蛛丝马迹，进而将张涛列为怀疑对象。也许是闲得慌，一些好事者甚至还收买了张涛的同桌，将他的作文本偷出去找机构做笔迹鉴定。结果不出所料，与那封信的字迹一致。
  于是，张涛彻底出名了，而他那噩梦般的生涯也自此开启。无论走到哪里，总能听到无尽的诋毁和谩骂：
  “就是这个男的，喜欢男生，对方是他舍友，也不知道被他明里暗里占了多少次便宜。”
  “咦，好恶心。”
  “变态！赶紧滚出我们的学校。”
  “听说了吗，他的舍友全都搬走了。”
  “换我也会搬走，和这种人同处一室，感觉好没安全感。”
  “就凭他，也配肖想陈学长？！”
  “……”
  喜欢一个人有错吗，难道仅仅因为他喜欢的是一个男生？
  张涛痛苦极了，他没有伤害任何人，为什要遭遇这些不公？
  自尊心被无情践踏，人格被全盘否定，那些污言秽语与鄙夷的目光，每落到他身上一次，就会在他的心口划下一道伤痕，再也无法愈合。
  不过，真正击溃他的是陈志泽，他永远也忘不了对方搬离宿舍那天，站在门口对他说的那句话：
  “你成功恶心到我了。”
  那一刻，张涛如坠深渊。
  也是从那天开始，语言谩骂开始升级为更为严重的霸凌：储物箱中放死老鼠，厕所里被泼粪，洗澡时被偷拍然后照片在校园网内疯传……
  “你们学校领导和老师都不管吗？”叶离不解。
  “老师？”张晓曼讽刺地笑了笑。“只要不闹出人命，他们才懒得管。而且张涛那段时间的成绩下降得厉害，在那些老师眼中，他唯一的价值也失去了，更不会管他。”
  “这些霸凌背后，有陈志泽和邱雨薇的手笔吗？”叶离又问。
  张晓曼惊讶地瞥了她一眼，“不得不说，叶警官，你很敏锐，这两人，因为家世的原因，一直都高高在上，将所有同学视为蝼蚁，我虽然名义上是邱雨薇姐妹团中的一员，但其实在他们的眼中，我与张涛没有本质的不同。”
  “对于蝼蚁，他们心情好时，会分你一个眼神，施舍你一点好处；心情不好时，你就是他们发泄的对象。而张涛，作为一只蝼蚁，居然敢生出这样的念头，自然要承受相应的代价。”
  “代价是什么？校园霸凌还不够吗？”叶离问。
  “呵。怎么可能够？”张晓曼冷笑，掐灭手中的烟，徐徐呼出一口气，“家庭、学业、前途……他们要他失去所有，赔上整个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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