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天各一方

高一整个学年完毕，最大的赢家既不是安然也不是陆千川，而是班主任曹尤鱼。
  得益于两张SSR学霸卡双双考入年级前25名，也得益于肖百万缺考不计算成绩。1班在19个平行班里总名次第一，再加上篮球联赛的3个市级优秀学生的证书。累计总评分让曹尤鱼拿绩效奖金拿到手软，学校还给他评了职称加了薪。
  陆千川就没曹尤鱼那么高兴了，他讨厌暑假，这辈子头一回讨厌暑假，原因不言而喻，整整两个月见不到同桌，会要他的命。
  放假前一天下午3点，同学们经历完惊心动魄的家长会，就开启无法无天的假期模式。
  安然在自己的课桌前收捡各类单据。这学期，没人来给他开家长会。
  “你小姑呢？她咋没来？”陆千川支开他参会的老爸，让老爸自个儿回家。他又折返回教室，出现在安然面前，帮忙收拾。
  安然无所谓：“暑假嘛，旅游高峰期，她班次多，忙不过来，平日里除了来我家蹭饭，连个人影都见不到。而且我成绩这么好，没有家长来开会也无所谓，我家里人对我放心。”
  陆千川卖瓜：“对，你成绩好，你同桌也好，家里人可以放一百个心。”
  安然瞅了对方一眼，想随口怼回去，但最终又没怼，因为陆千川说得对，在安然看来，他的同桌不仅好，而且帅。
  “你安然的同桌，不仅好，而且帅。”卖瓜的陆千川不要脸地把这句话说了出来，两人就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
  安然浅浅笑，陆千川看着同桌浅浅笑，心里舒坦。
  “那个......安然，你暑假要去非洲看你爸对吧？”陆千川这个问题，想问很久了。
  安然：“嗯。”
  “去多久？”陆千川问得急切，虽然他知道必然是这个回答，毕竟安然的护照还是他给翻出来的，但真真切切确认要和安然分开，他还是心慌加心酸。
  安然：“一整个暑假。”
  陆千川：“具体是多久？总不可能56天暑假，你明天就走，开学前一天才回来吧。”
  安然没回答，平静里带着几分温和地看着陆千川。
  陆千川额鬓冒青筋，难以接受大声说：“不是吧！你真的要走满满当当一个暑假？一天都不留给我？”
  我也想留几天陪陪你——安然的脑子里蹦出这一句，无意识的，当他发现这句话时，并不表示惊奇，格外淡定。
  安然给陆千川做解释：“我爸......已经超过10年没回国了。据我了解，以前每年暑假都是我去非洲看望他。”
  陆千川：“10年？”
  安然点头：“具体是十几年，我没把话套出来。极有可能，打从我小时候就没回来过。他每年是有50天探亲假的。但休假的话只有基本工资。亲属可以反探亲，机票食宿公司报销，他继续上班，50天的绩效工资.......还是挺可观。”
  陆千川心里很感激，感激安然。
  为什么？
  因为他太了解对方了：安然对外人就是个漠不关心的冷无缺，能够主动详细给我做解释，说明我陆千川在安然心里地位非同小可。
  得到这份厚待的陆千川，第一反应发自肺腑的情感就是感激，感激安然特殊对待他。也许这种反应有些卑微，也有些偏差，但却真实。
  安然继续：“你从来不问我，但也应该猜得到，我没有妈妈。”
  陆千川咬着嘴唇，盯着对方。
  安然：“我妈生我以后不到一个月就去世了。我叫【安然】，就是我爸希望妈妈能够平平安安度过难关，但事与愿违。”
  陆千川从来不问，是不希望让安然回忆起任何不开心的事。
  安然：“我妈怀着我的时候，好像就......不太能撑得下去。为此，家里多年前借了好些债。虽说我爸在海外务工，工资还可以，但还完债务后，手头也说不上宽裕，具体怎么一回事儿，我就不知道了。”
  陆千川落寞：“大半年了.......你的记忆还是......”
  安然比陆千川释怀：“应该再也好不起来了。但无所谓，对我的生活没有任何实质影响。”
  陆千川使劲咬下嘴唇，不语。这个错误是他这辈子都迈不过去的坎儿。
  “陆千川，这件事是你必须要迈过去的坎儿。”安然主动把自己的右手拍到对方左肩膀上。
  他俩真有心灵感应？！
  陆千川稍微垂下目光，看向安然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他的眼珠子都从圆形看成了锥形，不敢相信安然主动安慰自己的同时，还主动有肢体接触。
  安然坏坏一笑，学着陆千川以前的方式，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挑起对方的下巴，让对方的眼睛直视自己，让对方的目光无法逃避。
  安然问：“你问我暑假的去向，是想干嘛？”
  陆千川很享受同桌的反攻，他干脆不避讳，切换成小狗委屈模式：“说了也没有用啊，你撇下我一整个暑假。”他故意低喃，“就算我说了，你难道还会放你老爸的鸽子，陪我吗？”

  “的确没用，我也不会为了你放我爸的鸽子。”安然直接给了否定回答。
  陆千川眯眼卖萌加大委屈。
  “但我想听。”安然的说话的声音很好听，传入陆千川的耳朵里自带百万薪酬级的调音。
  “我想听听，你想干嘛？你的计划是啥？”安然歪头笑，笑得有几分邪魅，有几分张扬。那副神态，让陆千川有种自己在照镜子的错觉。
  陆千川没底气的夹子音：“你是知道的，寒假的时候我路演了十来天，赚了些零花钱。篮球赛晋级学校还给了奖金.......”
  “说重点。”安然打断，攻里攻气，陆千川top的地位好似不保。
  “我想带你去旅游，就我俩。”陆千川知错就改，撇开前摇，回答干脆，保住了他top的地位。
  安然的勾着对方下巴的手放开：“这次不行，我爸已经安排好了。下次吧，你提前和我约，比如高二寒假。”
  “真哒！？”陆千川不敢相信幸运就像陨石一样朝自己砸了下来。
  安然孤傲不屑：“嗯。我安然何曾骗你。”
  陆千川流氓的秉性难移：“那你回答我，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安然轻蔑嘲笑：“哼，你这张嘴，只知道跑火车。”
  说到这儿，他低头将所有的单据塞进书包里，边塞边威胁：“再乱讲话，我就不和你约寒假了。”
  “别别别，我错了我错了，老婆大人在上，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陆千川假惺惺扇自己的脸，认错态度很好，但又很糟糕。
  安然猛抬头。陆千川微微吓了一跳，以为对方要对刚刚那句调侃他的道歉语问责。
  “陆千川，你的旅游目的地是哪儿？”安然居然是问这个。
  “你。我的目的地就是你。”陆千川脱口而出。
  安然瞪了对方一眼，不带怒气那种，仅仅是提醒他说话过过脑子那种。这些根本不需要讲出来双方都知道的事儿，就没必要天天挂嘴上了。
  陆千川的确没想好目的地，他只是很单纯的想约安然，至于去什么地方.......Emmm，越远越好吧，越荒凉越好吧，越没有人打搅越好吧。
  “具体哪儿没想到，只希望越远越好，越荒凉越好，越没有人打搅我们越好。比如大海或者沙漠什么的。”他还真敢说出来。
  安然思考片刻：“那，寒假就算了，改暑假吧。”
  暑假比寒假远半年。
  陆千川一蹦三丈高：“安、安然！你咋能说话不算数呢。我  、我、我、我刚才说的是真心话，不是在你身上跑马车。你不能跳票又跳车呀。”
  安然对眼前的傻小子苦笑：“我不是跳票~~冬天去看什么大海和沙漠。当然得夏天更好。”他脑子忽然一转，“不对呀，西南非洲在南半球，我们的冬天正是他们的夏天，那寒假的时候，风景更好。”
  “还是寒假吧。”他郑重对陆千川回复。
  陆千川眨巴眨巴眼睛：“西南非洲？”
  安然：“嗯，我爸在那边。”
  陆千川吞咽一大口口水，用手指着自己：“我，寒假？”
  安然笑：“非洲有荒芜的沙漠，有荒凉的大海，而且足够远，不正合你意？”
  陆千川的心脏炸成了灿烂的烟花：“你是说寒假要带我去非洲！？”
  安然理所当然：“让我爸他们公司开个邀请函，应该很简单。”
  就差那么一点点，真的就差那么一点点，陆千川就把对方抱住吻下去了。之所以没有这样做，不是所谓的理性挣扎，而是他怕自己贪心不足会引来安然的反感，暂且忍忍，放长线钓大鱼嘛。
  “这个暑假，你还是得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你的事情，看你想看的风景，别为了把钱留着寒假花而委屈了自己。”安然叮咛。
  陆千川摆摆手，在方才1秒钟的时间内，他已经决定好了暑假要去哪儿了：“不会不会，你放心。你是去非洲对吧。那好，我知道该去哪儿玩了。”
  安然：“哪儿？”
  陆千川：“到了再告诉你。”
  安然拿这只小狗没辙，就不追问了。其实他能把对方吃得死死的，但他舍不得罢了。
  陆千川将安然收拾好的书包接过来，揽在自己手里，替同桌拎书包已经是他的荣耀，反正安然一学期也背不了几次。
  他俩一起离开教室，走出教学楼。
  室外一片炎热，但陆千川感觉还好，他心里更火热。
  “你......真的一个人？”安然走着走着，忽然发问。
  “什么？”陆千川霎时间没听懂，反应了5秒，才知道对方问得是啥，笑呵呵，“嗯，你放心，就我一个。小爷我心里除了你，放不下别人，身边更容不得。”
  “不会寂寞？”安然的眼里写着关心二字，他忘记遮掩了。
  “如果我说寂寞，你会留在国内陪我？”陆千川耍赖皮的功夫是一流的。
  你不好好回答，我安大爷就不问了，两人之间又恢复成不会觉得尴尬无聊的沉默。

  “我以前就喜欢一个人背包旅游，初中开始，就经常出去。自己赚钱自己玩，我爸妈不管我。”陆千川说到这里，音调变得甜甜带蜜，“但以后，我喜欢两个人......不对，应该还是喜欢一个人。”
  安然还是不开腔。陆千川就当这一局他赢了，他每次嘴欠调戏对方成功，都会觉得很快乐。
  校门外主干道马路旁，没了阴凉，亮得发白的阳光把地面烤得滚烫。车来车往，扬起干燥的浮尘，粘在皮肤，又脏又热。公交站台的天檐遮不住南方斜晒来的太阳，即便是影子的暗处，也挤满了徒劳躲避的候车乘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暑假到了，公交线路减少了班车，他俩左等右等，快20分钟都没等来一辆。
  安然一如往常安安静静，但他额头上的汗珠足以说明心静没法自然凉。
  陆千川掏出手机：“我还是喊个网约车送你回家吧，这大热天的。”
  “不用。”安然拒绝。
  陆千川坚持：“费不了几个钱，小爷我请得起，再说了，我也等得烦躁。”
  “真不用。”安然再度拒绝。
  陆千川权当对方客套客套，继续打开地图APP自带的约车功能。
  安然居然伸出手，盖住了对方的手机屏幕。
  陆千川没料到对方会做到这一步，他困惑说道：“咋的了，安然？我请你坐一回车而已，犯不着.......”
  “不想打车，我就想等公交。”这是安然给的答案，等于啥也没说。
  “可是......”陆千川还想坚持。
  “闭上你的嘴，站在我身边就得。”安然居然带着明令的调调。
  那一刻，陆千川似乎感觉周边灼热的空气就好像形成一个泡泡，将他俩包裹起来，狭小的空间里，腾腾热浪一点儿也不舒服，但这是只属于他俩的空间，只要在对方身边，就是极好的。
  “安然~~你不会是嫌网约车送你回家太快，你想和我......多待一会儿吧？”再次提醒，陆千川可不是傻瓜，他是比安然更牛逼的天赋型学霸。
  安然不答。这是他俩之间的默契，不回答就是肯定回答。
  陆千川在对方悄悄调情：“其实，到了你家，你可以喊我进屋喝杯水，坐一坐，休息一晚上之类的。”
  安然瞥了一眼见色不要命的家伙：“我小姑傍晚要来我家蹭饭。我不保证她看到你以后，你还能从我家活着走出来。”
  陆千川：“......”
  “超过1344个小时。”安然莫名其妙又补了一句。
  陆千川听清，但没会意：“什么？”
  “没什么？”安然不是当谜语人，刚才那句是他心底暗想的内容，不小心说出口了。
  陆千川的数学可是满分，他稍加心算就反应过来，嘚瑟不已：“安然~~~你是不是已经开始想我了呀。”
  安然还是不回答。
  陆千川郑重表态：“你如果对我有所企图，可以直说，小爷我可以从了你。”
  “有！”安然秒答，肃穆异常，“你从了我呗。”
  嬉皮笑脸的陆千川脑子里“嘎嘣”一声，断了一根弦，呆住了。
  久等方至的公交车停靠站台。
  安然冷笑一声：“这一局我赢了，果然在别人身上满口跑火车，很爽。”
  不等陆千川反应，安然跟着人群排队上车。
  这一局，你撒谎。——陆千川确定对方，也即将真真正正确定自己了。
  ——剧透小剧场——
  24x56=1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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