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邢星心想，用力点，再用力点。
就好像他握的力气越大，表情越痴迷，自己越能从糟糕的情绪中解脱，而不去想刘可梅的事。
可她还是忍不住流泪。
泪水顺着流到应丞的脸上，终于让忘情的应丞回了神。
他停下来，有点慌张问她：“你怎么了？”
邢星没法告诉他，二十六岁的自己，在今天第一次挨了妈妈的打，就因为她提了她爸。
邢星从来没见过她的爸爸。
在她的印象里，‘爸爸’只是一个名词，还是十二岁前和姥姥住在一起时，只听到了两次的名词。
一次是她小学放学，别人都是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换着接，她只有一个姥姥，被班里的孩子王看到后，欺负她时提起来的：“你爸爸妈妈呢？你爸爸怎么不来接你？你是不是野孩子？都没有人来接你，你肯定是没有爸爸妈妈，没人要的野孩子。”
小孩子们觉得好玩，在头领的带动下一起起哄，推搡她时说：“你爸爸妈妈呢？你没人要，你连爸爸妈妈都没有”
那次她打架很凶，一人单挑了四五个，那些被打的孩子家长当然不愿意了，围攻老师围攻她也围攻她的姥姥。
她的姥姥一大把年纪，头发都花白了，背佝偻着，脸上带着歉意的笑，拿着土特产低声低气给家长们赔着不是，不问缘由当着所有人的面训斥她，还拧着她的耳朵，让她给那些小孩子道歉。
明明她的新裙子都被撕破了，明明她们四五个打她一个，明明是她们先叫她野孩子，先说她没爸没妈没人要的。
她倔强着不道歉，更让姥姥下不来台，姥姥气急败坏的巴掌打在她的背上，逼着她最终向那些孩子认错。
那时候的邢星太委屈了，她回去后就哭了，小小年纪哭的撕心裂肺，一边哭一边大吵着要去找爸爸妈妈，不要和她的姥姥待在一起。
姥姥扯着她的衣服给她修补，脸色不太好看，但更多的是心疼，她用邢星最害怕的东西威胁，告诫她说：“你就是没有爸爸，你只有姥姥和妈妈，你以后再提这两个字，姥姥就会生病就会死，到时候死了就是你说爸爸害死的，死了谁管你？！”
邢星和她的姥姥相依为命，最害怕的就是姥姥生病。她便真的再没有提过，一直到十二岁时，她的姥姥肝癌躺在病床上，弥留时像交代后事一样交代她：“你妈妈过几天来接你，你以后跟着妈妈生活要听话，不要伤害妈妈，你一定要记得，不要在她面前提起爸爸，你没有爸爸，你不需要爸爸。你要答应我，不在她面前提起这两个字。”
邢星遵守着与姥姥的约定，直到今天。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爸爸是怎么对不起刘可梅，怎么在这个家里变成了禁忌，而在她提起时，能让刘可梅当着王琳琳和魏棋的面，打了她一巴掌。
她和刘可梅的感情一直很淡，她从来没有打过她。
挨打让她很委屈，可这样的事，除了冉尊，她没法告诉任何一个人。
应丞问她：“你怎么了？”
邢星只能把眼泪一抹，挤出一丝微笑：“你捏的我太疼了。”
“对不起！”应丞信以为真，脸有点发热，递给她一张纸：“我可能，可能是很久没摸了，没控制住。”
很久没摸？
分手明明才半个月多一点而已。
“什么感觉？”
应丞看了她一眼，确定她是在问什么后笑了笑：“很软。”
邢星也笑了，很奇怪，和应丞在一起，她总是偏好问这类问题。
应丞打量着正在笑的人，被吃进去的疑惑又冒出头：“你今天很不一样。”
“那可能是提前有了感应，觉得今天很特殊，所以打扮了一下。”
“特殊在哪？”
邢星点了点他的胳膊：“你来找我了啊，说明袁野的事你处理好了吧？那我们可以试一试了。”
“但是试一试之前，有些事情得说清楚。”
前一秒还在摸她，后一秒就要说清楚。
他真的好理性。
邢星虽然做好了玩家的准备，还是被这个着急撇清的态度刺了一下，她伸了一下腰，不着痕迹把距离拉远了一点：“好啊，你要定什么协议？”
“也不是协议，只是有些事得达成统一，以后才能避免太多的麻烦，我是个非常怕麻烦的人，耐心只能用在工作或家人身上，其他的事，越少麻烦越好。”
“我同意，那么你要说清楚什么？”
“第一点，如果以后分开，一定不要纠缠好聚好散，也别撕破脸或者别的，我不想应付这种事，第二点，要在双方都有时间的时候见面，忙的时候不联系也别当做吵架的理由，要有私人空间，第三点，两个人的事，最好不要牵扯到父母朋友，”应丞停顿了一瞬，“你难道着急结婚吗”
“怎么会？！”邢星略带夸张：“婚姻不是围城吗？我可是很热爱自由的，还有吗？”
“没了，你可以说你的要求。”
邢星想了想：“你说的那些我都同意，我也没什么要求，就是我这个人有点小气，喜欢一对一，希望你和我一起的时候，就专心和我一起。”
“那当然。”应丞觉得这是常识，根本无需提起。
“我喜欢打直球，除了刚才的那点，我还想问几点隐私的问题，你可以吗？”
得到了应丞的回应，邢星笑问道：“你有没有找过有偿，或者谈过的恋爱里有没有同居和恋爱长跑？让没让女朋友们打过胎？”
应丞有钱有颜，二十来岁，不用问都能想到这些问题的答案，他却没有觉得多此一举，回答的很严肃：“没有有偿，没有同居，更没有让女朋友打过胎，至于长跑的话，袁野是最长的一个，十个月。”
邢星惊讶地问道：“那最短的呢？”
“最短的三个月吧。”
“那你觉得我们，能不能打破这些记录？”
应丞在处理袁野的这半个月里，邢星一次都没联系，却每次见面的表现都如此大胆和直接，他莫名觉得邢星不像以往的女朋友，更像他一点，只在想让人陪的时候陪，而不把爱情当做必需品。
他以往的女朋友把他勒的太紧，情啊爱啊一对他说出口，他就没了兴趣只想着逃，但邢星不一样：“我觉得我们，应该能打破记录。”
邢星又大笑起来，刘可梅给的阴霾就这么轻易散开了，她伸出手，示意要结盟的官方一点。
两个人手一握，邢星就说：“那协议达成，明天开始，就是第一天。”
他们脾性相投，都忘说了其他相似的点，比如都很直接，比如都很热烈，比如都不想输。
比如，都不吃回头草。
——
邢星是自由插画师，旗开的项目结束后她有了大量的休息时间，所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一醒来拿过手机，却没有应丞的新消息。
说不失落那是假的，但看到微信上她和应丞两小时的语音记录，心里就又变得甜腻腻的。
昨晚两人直到半夜才分开，各自加了微信，回去后又打了两小时的语音，天微亮才挂了手机。
邢星在消息框输入：【早啊，昨晚睡得怎么样。】
想了想又删掉了消息，然后把手机撇在一边。
她想既然应丞提了协议，那就得按兵不动，等着他先联系。
较量在第一天就开始了。
给一本儿童读物画完插画已经三点，休息时她刷到应丞五分钟前在朋友圈的动态，裸着上半身，刚运动完。
六块痕迹显眼的腹肌，和同样明显的胸肌，再配上肌肉线条感流畅又优美的双臂，让邢星忍不住哇出声。
但她忍住了当即点赞和评论的手，过了一小时后才连评两条。
——哇！！！
——腹肌摸起来是硬的吗？
应丞的回复无缝衔接，他只用微笑回了惊叹词，却忽视掉她的疑问。
也没有找她私聊。
邢星并不在意，合上手机简单收拾了一下，打算去附近新开的商场解决晚餐。
新开的商场背靠儿童乐园，开业期间在做活动，邢星去的又迟，车不好停，饶了一圈停在离商场有点距离的地方。
回去的路被人群堵住，一群人凑在一起看着什么热闹，隐约听见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说：“老不死的，大白天偷孩子。”
“跟我去警察局，一大把年纪当人贩子，你有没有良心。”
“长得人模人样，不干人事！”
邢星正要路过，人群中心却被猛推出一个人，好像是想逃跑，却仅仅一瞬间，又被热心的人群堵了回去。
这闪现的一瞬让邢星一惊，她好像看见了王琳琳。
就在邢星以为看错了的时候，又传来一声小小的辩解，“我不是人贩子，我就是看这小孩没人管。我不是人贩子。”
声音带点她熟悉的口音，可不就是王琳琳。
邢星挤进人群，看到王琳琳梳的整齐的头发散乱，身上沾满土，上衣扣子被扯开而穿戴不整，正被两女的拉扯着，一个大汉揪着她的领口，要把她往车上拖。
“你们干什么！”邢星快步走过去，扯开大汉的手，把王琳琳挡在她身后：“你们干什么！三个人合伙欺负一个长辈！”
其中一个女人吼道：“我们欺负她？！这个老不死不安好心，我去扔个垃圾的功夫就把我儿子拐跑了，要不是他爸碰上我儿子就被她带走了！死人贩子没打死她都算好的，还说什么我们欺负！”
“搞错了！她才不是人贩子！”
那女人继续吼道：“你是她什么人！管什么闲事！”
“我是她侄女！”邢星看了一眼王琳琳，王琳琳眼眶红红的，脖子被那个男人揪着显现出红痕，看得她一股怒气。
邢星无视掉那女人说的‘我怎么知道你是她侄女，指不定你们是一伙的呢，’而掏出手机，先打给做律师的朋友，要她过来一趟，再打给110，说了地点和缘由后，对着那些人：“警察很快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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