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技术性交易
这位年轻的经理姓张，从初中开始就是网瘾少年，各种辍学打游戏那种，这么一路玩一路混，倒是练出了一手不凡的技术，后面更是加入了某顶级联赛俱乐部的青训队，最后成为了一名电竞职业选手。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目标，也是很多网瘾少年共同的梦想。
接下来，似乎就可以展望自己的职业生涯，放眼世界总决赛的最高荣誉，赢得名利双收的圆满人生。
可惜现实是残酷的，真正能靠打游戏养活自己的，已经是极少数，虽然他已经做得比很多人更强更好，但距离那些天上群星版闪耀的明星选手，还有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很快的，他在这支无法杀入季后赛的战队里蹉跎了自己最黄金的年龄，一次都没能踏入总决赛的舞台。
而随着年龄增大，状态、反应、操作也急速下滑，很快连顶级联赛都打不了了，被俱乐部交易去了次级联赛的队伍，再继续一路走低，被迫退役，转行干起了教练、领队、保姆这些活计。
也就是三年前，他遇见了现在的老板，有意想搞个俱乐部，邀请他担任经理兼教练兼领队兼保姆兼点外卖，再拉上几个和年轻时的他差不多的少年，组起了一支战队。
最开始还一切顺利，第一年刚组建起来，趁着队员们心气还在的时候，战队成功杀入了次级联赛。
可后来冲击顶级联赛时，却屡屡遭遇失败，始终被困在次级联赛里。
三年过去了，老板的耐心没了，队员们的心气也没了，飞快的进入了那种混吃等死的阶段。
全队最想赢的，恐怕只剩下张经理自己一人。
他甚至还在幻想着老板某天突然重新燃起兴趣，再投入一笔资金，引来强援，并在自己的领导下，让战队冲进顶级联赛。
可惜全队只有他一个人还留有这样的幻想，所以幻想终究只是幻想……
张经理在自己的房间里发呆了好久，又拿出手机，查了查账上的余额。
虽然在职业圈混迹了好多年，但钱却没攒下来多少，都给胡乱花掉了，前阵子更是为了抽到一把某热门游戏里的护摩之杖，花光了最后的三万块，如今就剩了可怜的两位数，要不是俱乐部这里包吃包住，怕是要自己饿死街头了。
没钱、没车、没房，没女朋友，除了那点玩游戏的技术，他什么都没剩下了。
“离家出走这么多年，还幻想以后捧着总冠军奖杯回家和爹妈耀武扬威一番……”
“呵呵……小丑……”
张经理用力抹了把脸，又揉了揉双眼，从衬衣口袋里摸出那位阿弗先生最后留下的名片。
“如果找到愿意出售技术的人，就打这个电话。”
张经理毫不犹豫的拨通了上面的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你好~”
“您好，阿弗先生，我是今晚和您一起吃饭的小张……”
“那个……您想买的技术，我找好了……”
“您看我怎么样？”
张经理的语气听起来紧张而局促，生怕对面会拒绝。
他的技术要是再年轻个5、6年，大概还是拿得上台面，但这么多年过后，还剩下几斤几两，他自己心里也没个底……
电话拿头微微沉默了片刻，又传来了管家阿弗的声音：
“明早9点，大丰茶楼。”
说罢，电话便挂断了。
张经理默默的看着手里黑屏的手机，一个人坐在床边，发呆到很晚很晚。
第二天一早，他准时来到了大丰茶楼，被服务生带去了一间豪华包厢，又见到了那位神秘的阿弗先生。
一见面，他便急着开口说道：
“阿弗先生，我……”
“先请坐~”
管家打断了他的话，示意他就坐，又将一杯盖碗茶往他面前推了推，然后才开口说道：
“昨晚我查了一些资料，对你们这个行业也多了几分了解，据资料显示，干你们这一行的，都是为了梦想在打拼？”
“往往很年轻就会入行，但随着年龄增大，很快就会失去竞争力，又不得不接受现实……”
“你要把你的技术卖给我，其实是相当于把你最后的梦想卖给了我吧？”
这一番话下来，竟是让张经理听得心头一暖，眼泪都差点没忍住。
他完全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就是上层名流的大佬，居然会懂得电竞行业，知道他们是在为梦想而拼搏。
而且他不仅懂，还把这一行当成了一种真正的职业，而非一群臭打游戏的，并给予了自己应有的尊重。
“放弃梦想，是一件残酷而沉重的事，你可以多考虑考虑再做决定。”
管家那边最后还好心提醒了一句。
张经理用力点了点头，然后问道：
“我想知道，把技术卖给您之后，我会变成什么样？”
“你会失去有关这款游戏的一切，包括因为它而产生的梦想与目标，无法再记起，也无法再拥有。”
管家格外严肃的答道。
“那……我的技术它值多少钱？”
“我会开出一个合理的价格……”
管家一边说着，口中一边用别人听不懂的语言念念有词，然后手中像是变魔术一般出现了一把天平。
张经理看着都给吓了一跳。
“这是……魔法？”
管家摇了摇头，表示否定，但也没纠正他的错误，而是继续说道：
“在‘平衡与秩序的维护者’的见证下，这桩交易会是绝对公平的。”
说着，他伸手冲着张经理隔空一抓，掌中随即出现了一段‘视频影像’，正在高速播放着。
张经理定睛一看，那视频里播放的正是自己玩游戏时的场景，那些英雄头上还顶着自己的游戏ID。
可这并不是他当年在职业赛场上的表现，而是他还在网吧里混迹时的场景，里面的英雄、道具、界面，还是很多年前的老版本！
那个时候，他当然不可能录视频啥的，这些东西能被视频播放出来，本身就非常魔幻了。
管家把这段视频放在了那盏天坪的一端，然后又在另一端放上一张像是支票的东西，上面随手写了一长串数字。
天坪立马向着支票那边严重倾斜，看来张经理的技术还没那么值钱。
管家又在空气中弹动着手指，调整着支票上金额。
数额逐渐缩小，最后定格在了66万，天坪达成了平衡。
“我会出66万买下你的技术。”
管家正式报出了价码，还略带笑意的说了一句：
“技术加上梦想，居然只值这点吗？”
张经理听完了报价，不由得微微一愣。
这个价钱，可以说是完美的切中了他的心理预期，甚至还要稍微高那么一点点……
在电竞这行混得久了，他大概也知道自己身价几许，没敢有太高的奢望。
但66万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个难以拒绝的金额了。
这就是魔法吗？这个世界原来真的存在魔法这种东西吗？
果然好神奇……
至于所谓的理想梦想啥的，虽然对方形容得非常严肃，但他自己却觉得没什么。
自己的梦想，早就被现实磨灭了！
张经理这便准备一口答应下来，可突然灵机一动，突发奇想的问道：
“那我不要钱，请您教我魔法可以吗？”
管家点了点头，从天坪上取下了支票，然后又从怀里摸出一张发黄的羊皮纸，伸手在上面画下了一枚代表某种魔法的符文。
可等他把羊皮纸放上去，天坪瞬间失衡，彻底倾向羊皮纸那边。
“嗯……看来得用更简单一些的魔法……”
管家说着，伸手更换了一下羊皮纸上留下的符文。
他反复换了好几次，从一开始的【思维网络】【元素结构转换】这些高位魔法，降到了中位的【元素掌控】【魔力分身】，再到低位的【飞行术】【魔力之手】……
甚至最后到了【焰火术】【照明术】这种魔法都算不上，只算戏法的东西，天坪也还是无法平衡，依旧倾向羊皮纸那边。
这让管家都觉得有些奇怪了，从理论上来说，那些最简单的小戏法还真没有玩游戏难。
但他稍微仔细一想，倒也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虽说这个世界也有神秘与超凡存在，或许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也有着掌握了魔法的人存在，但魔法与魔法之间，即使是同样的照明术，也还是有着明显差异的，哪怕效果一样，其原理和结构也有着巨大差别。
所以自己掌握的哪怕是最简单的小戏法，对于这个世界来说也是独一无二的，这里面蕴含的价值，尤其是关于原理的部分，肯定不是游戏技术能相提并论的。
“看来没办法了，你的技术无法换到一门魔法，只能用钱交易。”
管家宣布了这个让人沮丧的消息。
“啊……那真是遗憾，那我要钱好了。”
张经理最后做出了决定。
等他完成交易，走出这间茶楼的时候，心里还觉得不可思议，宛如梦境。
好在手机上显示的那笔余额，无比真实，已经帮他把上一次玩游戏抽卡时欠下的花呗还清了。
但不知道为何，张经理心里一点都不高兴。
甚至还觉得空荡荡的，好像身上少了什么东西？
或者说，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忘掉了？
那应该是某种难以言喻，但对自己却非常重要的东西……
少了它之后，会让自己觉得非常不舒服，非常难受。
甚至难受得想哭……
他连忙打了个车，回去了俱乐部。
俱乐部里的队员们正坐在电脑前，各自伸着懒腰。
他们不是起得早，而是根本没睡……
见到张经理回来，战队的中单选手便开口问道：
“老张，今天和老鬼他们队的训练，能不能推迟一下啊？我们昨晚都没睡，中午要训练的话，起不来啊……”
“对啊张哥，老鬼他们那个队菜的一逼的，和他们练也没啥用啊。”
“张哥张哥，我体力回满了，来带我刷几把火魔女副本呗？”
张经理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队员们，神情有些恍惚和迷茫。
这些人他很熟悉，每一个都叫得出名字，知道他们爱吃什么，爱玩什么，甚至记得他们来自哪里，家境如何。
但这些人，又让他觉得很陌生。
他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背井离乡，跑到千里之外的A市，挤在这间狭小的民宅里，每天过着没日没夜的日子。
自己当年，好像也经历过差不多的日子？
可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张经理觉得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很重要，但饶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那个答案。
几名队员见他呆立在门口，一言不发，又一脸懵逼的样子，不由得问道：
“喂？老张你没事吧？给句话呗，中午还要不要训练啊？”
“张哥，你这是咋了？被门夹到头了？”
“是不是手机掉了？怎么一脸魂不守舍的？”
“张哥张哥，快来刷本啊，我的迪卢克好菜啊！”
被人叫了好几声，张经理才勉强回过神来，答道：
“训练？什么训练？训练什么？”
“不是，老张你别和我开玩笑啊，这不是你约的训练吗？”
“哇，该不是病了吧？”
“好像他昨晚吃了饭回来，就一直这样了。”
“张哥我陪你去看看医生？”
队员们叽叽喳喳的说着，围了上来。
张经理却一把推开他们，夺路而逃。
他腿脚飞快，一路狂奔，冲出了小区，又冲出了街道，像是发疯了一般夺路狂奔。
似乎只要跑得够快，就能找回心里少掉的那点东西。
他一直跑一直跑，直到实在跑不动了，才停了下来，扶着街边的路灯，疯狂的喘着气。
喘着喘着，他的发现自己正好站在一家网咖门外。
搁着玻璃橱窗，能看见里面有几个年轻人正在电脑上操作着一款游戏。
那款游戏，让他觉得很熟悉，却又很陌生。
但是连名字都叫不出来。
张经理呆呆的看着，一脸失魂落魄的表情。
然后，他觉得脸上有些热热的……
伸手一摸……
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竟是已经泪流满面。
可是，却连自己为何哭泣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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