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7章 以理服人
“侯大长老，你这是何意？”
李柃略带几分诧异，看向说话那人。
侯武身为凤麟洲玄武宗的大长老，自是不惧他，掷地有声道：“我等各宗皆为此事出力不小，最终却还是便宜了你积香宗，哪有那么容易？就算我们带来的人有所不足, 也该分润其中部分，要不然的话，倘若以后再有什么需要我等出力的地方，岂不是都得白搭！”
“这……”
众人面面相觑。
李柃闻言，也颇感头疼。
这摆明了就是要当滚刀肉，有理无理闹三分了啊。
但偏偏，有些话他还真不好说得太狠, 免得伤了和气。
只得道：“下次若是再有什么需要众位出力的地方……”
他刚刚想说，必定也是这般的重宝降世, 到时候，说不得就是贵宗得益了。
但却又忽的心中一动，停了下来。
因为他忽的嗅到了一股莫名的气味，侯武大长老心绪远比表现出来的要平和得多，他似乎另有意图。
而且，自己的话若出口，也有些问题。
下次说不得就是他们得益，那万一要是没有呢？
难道自己来负责？
又或者，拿出什么东西来补偿？
堂堂一宗之祖，不能那么容易落人口实。
寻常之人，寻常之事，都不好作赖，这般一言九鼎, 金口玉言的人物, 说话可是要负责的。
于是生生的转了过来：“下次若是再有什么需要众位出力的地方，当然是天庭居中说合，统一调度了！
这次分配凶星的办法也是天庭所提出, 而且各方大能都已经确定, 难不成侯大长老不满诸位前辈高人的决定？”
他之前大局为重的选择，得分实在太高了，眼下拿天庭决定当挡箭牌，无形之中，就占了大义名分。
侯武面色微沉：“当然不是。”
面对大局的碾压，他也有些难以抵挡。
李柃道：“那你究竟是何意？”
天云宗的赤云子暗叹一声，帮李柃道：“侯道友，眼下还是以大局为重。”
鹤年目中闪过一丝精光，也劝道：“是啊，大局为重……”
其他人或道：“魔道那边不容小觑，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集结人手卷土重来了。”
“他们可不是吃素的，见我们一直在这里干耗，不会放过机会的。”
“本来都已经夺得了凶星，难不成要在我等争持之中失去？”
又或神游天外，闭口不言。
这个时候表态，或多或少都有倾向，没有说话的人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摆明了一副看戏的模样。
侯武听闻, 不由得有所松动，但却始终还是有些不甘。
李柃闻着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微酸之意，忽的心中有个想法，暗中询问在场的灵灮天君：“老祖，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灵灮天君沉吟良久，回答道：“他们的化神大能于千年前寿终正寝，如今时隔千年，还是没有人重新补上，作为老牌仙门，确实有些尴尬……”
“原来如此！”
听到这句话，李柃终于有些理解这个人的心思了。
这是把此间的凶星当成枣子树，有枣没枣打三竿了啊！
不过若是换成自己易地而处，想必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无非就是得罪一个新晋的后辈晚生而已，并不算什么大事。
但若能够为宗门争取来这么一个机缘，甚至自己也有可能从中参悟大道，那就真是赚大了啊。
他之所以没有不顾一切，是因此物未必见得适合他们，而且在场那么多人，都是同阶的强者，硬抢也抢不过。
“侯长老，借一步说话，如何？”
李柃想了想，对他说道。
侯武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李柃，见对方一脸真诚，不免有所触动：“好！”
赤云子和灵灮天君对视一眼，隐约有些担心，如若这件事情处理不好，那可是要引起仙门内讧的。
不过，这两人也不是什么三岁小儿，他们只能相信，这些人可以自行处置好这件事情。
……
不久之后，另外一处的房间中，李柃与侯武相对而坐，各自沉吟。
这地方是宝船内的密室，空间不大，但却设置着重重禁制，可以防范外界的窥探。
不过自从进来之后，两人就一直都不说话，最终还是侯武沉不住气，开口问道：“李道友，你要我借一步说话，为何到了此间，却又沉默不言？”
李柃道：“我正在想，如何说服侯大长老放弃凶星。”
侯武冷然一笑：“放弃，为何你会觉得我能心甘情愿放弃？要知道，此间可是蕴藏着足以令人晋升化神境界的莫大机缘！”
李柃道：“但也不是十拿九稳，必定晋升，不是吗？倘若真是无条件的令人晋升，此刻我们只怕不是坐下来细谈，而是大打出手了！”
侯武没有反驳，因为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
李柃叹了一口气，道：“我方才已经了解到贵宗处境了，贵宗是曾经出过化神大能的势力，如今断了传承上千年，确实不甚好受。
如若换在平常，以你们的底蕴，便是再多等数千年也等得起，但眼下正值纪元之末，浩劫将至之际，莫名其妙出现的这颗凶星，又有可能涉及到一些中古隐秘，乃至于大能高手的布局……
如若不争，不要说对宗门交代，便是自己这一关都不大过得去。”
侯武神色微动。
他没有想到，李柃竟然能够设身处地为自己和自己的宗门着想，加之语气平和，态度诚恳，确是有着几分莫名的说服力。
他并不知道，李柃周身上下已然开始散发出意和香的清新气息。
这股力量的效能远远不如意可香和度化之力，但却胜在润物细无声。
它所增加的是自身魅力，不涉及任何操控和扭曲对方心智的力量，因而不会引起对方警觉。
但仅仅只是这样，还不够。
远远不够。
“既知如此，道友便该明白，我等的决心……”
侯武并没有被说动，反而顺着他的口风，立刻将这些因素当作了争取的条件。
有些利益，不是区区好感所能抵消的。
李柃笑了笑，道：“侯大长老莫急，我还没有说完。”
侯武道：“那就请继续。”
李柃道：“我既已知贵方难处，还坚持不让，自然有我的道理。
你们玄武宗曾经有过大能传承，底蕴深厚，犹且还想要得到此物，我们积香宗何尝又不想？
而且，我们的弟子远比你们的弟子更加适合此物，说不得今日一让，就真把未来证道元婴，乃至化神境界的机会让了出去……
所以，我们是不可能错过这次机会的，无论谁来，想要与我们争，都得先过我李柃这一关！”
李柃神色平静，语气温和，但是一字一句，尽皆坚决，充满着震慑人心的力量。
“我们为此，能够不惜一切代价。”
听到这句话，侯武不由得沉默了。
他是元婴大修士，是曾经见识过化神境界的强者。
也正因为如此，他比常人更加能够明白，李柃口中说出这么一番话的份量。
真正大人物，都是一言九鼎，有着万钧之重的，他不需要大声嚷嚷，也不需要声色俱厉，便能让人信服。
侯武不免斟酌起来，李柃口中的一切代价究竟是指什么。
他这般的元婴修士，加上积香宗的势力，加上所能影响的四海之地，加上仙门之中扶持与交好他们的盟友，加上天庭上层的看重……
如若换成自己，自己能够付出多大的代价？
在听到李柃这么说之前，侯武也曾以为，自己的决心足够坚定。
他也以为，自己能够为了得到此物不惜一切代价。
但事到临头，却又发觉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玄武宗并不是那种什么都没有的新生势力，也不是彻底消耗了底蕴，再无培养出化神大能的可能。
他们如今的处境只是尴尬，还远远没有达到绝望的地步。
面对积香宗这么一个正在崛起中的海外仙宗，也不得不退让。
侯武不免有些开始后悔此前贸然暴露意图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心思这么一变，思绪如潮，激发人香，立刻就为李柃所捕捉。
李柃的闻香天赋乃是一种被动接收的神通本领，并不是主动探知的类型，因此，运转这种类似他心通的能力根本毫无迹象。
他感受到了侯武的犹豫，彷徨，甚至还有些许迷茫，立刻便明白，自己说服了他。
他略作沉吟，趁胜追击道：“我最近新修得一门神通，叫做万香幻形，还请侯大长老品鉴！”
说话之间，身上气息浮动，竟是在自己身后浮现出了一尊朦胧的虚影。
侯武有些不明其意，在这时候展露神通法术，总不能是想要对自己出手吧？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也不作戒备之状。
因为他没有感受到危机。
但下一刻，侯武却是面色大变。
因为那尊虚影之中涌现出了似曾相识的气息，身形面貌也随之而显化，逐渐呈现出自己的模样。
他能感受到，这并不是空架子，而是一个拥有着元婴位阶，堪比自己分身的奇特法相。
“我曾听闻积香宗所传之法当中有香神之法，以香韵代神意，能拟态本相，气蕴化象，但却没有想到，竟然有此变化！”
他面上有些不大好看，毕竟别人利用神通法术当着自己的面展现出拟态自身的模样，有些挑衅的意味。
不过就在这时，那尊虚影竟然逐渐呈现出了与他一模一样的气息，只是有些虚浮。
侯武面色讶色越来越盛，及至对方身上开始呈现出自己所掌握的法则之力，玄冰法则，不由得霍然起身，惊愕得连话都难以说全：“这……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仅仅只是一丝真意，但他可以万分确定，那就是自己所修的力量！
“所谓万香幻形，便是以香为引，拟合万物。
香之本质，就是万物之形散于虚空，两仪微尘为人所捕捉。
古人云，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得道者，以微尘之态得大道本源亦是同理，此乃以小窥大也。”
听着李柃平静说出的这一番话，再细想其中道理，侯武心中震惊无以加复：“你竟然窥见了大道本源的本质！”
本源之力是一种比法则之力还要更加高深，奥妙，但却又更为深沉隐秘的力量。
它是世间万物的本质，是宇宙运行的根由，是万物之因，亦是万物之果。
它是此世所有修士追寻的终极力量，亦是欲成元神，证悟法身的必由之路。
掌握了“道”，诸法就只不过是其衍生杂芜，多种法则都可以随心所欲，驱使自如。
届时，修士将会踏上积攒本源，凝炼道果的修炼之路，逐渐灵肉合一，身心道化，便能成就法身。
那等境界，拥有着不可思议之威能，亦是长生逍遥的先决前提！
只有实证法身之后，化神境才能是当之无愧的化神大能，拥有着超越世间一切凡物，追寻无上大道的资格。
侯武之所以震惊，是因为李柃终于踏出那一步了，他竟然不声不响就踏出那一步了！
……
李柃和侯武密谈的时候，诸人都在外面等待。
他们也不试着去窥探里面的隐秘，偷听两人商谈，毕竟事涉阵营同盟的两大势力，有些事情，还是要留给他们自己去处理的。
不过随之而来的就是侯武的气息浮现，似乎还动用了元婴境界的法则之力。
但奇怪的是，这股力量并不强大，而且一闪而逝之后，就再没有动静了。
“他们在里面动手了？”
有人暗自猜测，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可能。
都是一方大修士了，动什么手？
以和为贵，以理服人动不动？
怎么可能跟个后辈晚生那样，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呢？
都是同盟阵线的道友，赢了输了，都不好处理的。
好在不久之后，密室大门打开，两人走了出来。
众人不由得向他们看去，只见侯武面色颓然，似乎经历了什么艰难抉择，开口宣布道：“我们……放弃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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