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体操铁人
4月18号
距离蒋夜霖死亡已有12天
距离世锦赛还剩136天
此刻，西双版纳中城区的大道上，一辆黄色出租车飞驰而过。
车两旁是繁华的夜市。独具少数民族风情的建筑物前，是络绎不绝的游客，以及服饰鲜亮的本土人民。
“为什么突然把场地改到云南？”蒋夜霖坐在后座问。
“临时通知，节目组接了个椰子汁的赞助。”胡鹏挨在他旁边。说着，就从双肩包里掏出一罐椰汁。正是本次赞助主打的款，专门为运动员提供，“正好，你不是要来云南抓人吗？”
“嗯。”
“其实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先抓人》既然已经知道了苏大哲的行径，完全可以针对他展开调查。他人就在国家队，怎么也跑不了啊。”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压根没打算跑。”蒋夜霖倚靠在座位上，整个人懒懒的。
胡鹏看了他一会儿，“你意思是…他已经做好鱼死网破的打算了？”
“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会连夜把妻女送走，”蒋夜霖说：“当然，不排除还有一种可能，他觉得这次策划万无一失，动作太大反而打草惊蛇，没必要。”
胡鹏：“可是你和祁瀚炀不是已经发现了……”
“那是因为我还活着。”蒋夜霖侧头看着他：“所有的谋杀案，都是受害者带着真相沉默，只有我，活了。”
是了。
如果蒋夜霖没有偶然复活，这件事情就会被盖棺定论。
任凭祁瀚炀发现什么苗头，都不会翻出多大波澜，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和突破点。
他甚至和所有人一样，都不会怀疑苏大哲。
蒋一阳就更不用说了。如果换做他，他甚至都不会明白祁瀚炀发的匿名短信是什么意思。
孙浩那傻逼再一背锅，这件事就会彻底陷入死水。直到被人遗忘。
归根结底，最大的突破点不在于完美的推理，而是凶手根本想不到受害者会带着线索复活，并且一步步接近他们。
对于幕后策划者来说，这无疑是绝杀。但对蒋夜霖而言，则是握在手里的底牌。
蒋夜霖：“所以不管出于什么理由，直接找苏大哲，他很有可能为了妻女的安危，自己咬死这件事。我们就再也找不到他背后的人了，还会暴露自己，得不偿失。只有先找到他妻女作为筹码，他才有可能权衡利弊，和我们交换。”
“我的妈，我真是佩服你们这群人的心里素质。”胡鹏拉开饮料拉环，喝了一口压压惊。
蒋夜霖看了他一眼。正好瞧见饮料罐身。
那上面印着一个穿着红色西装的玉面小生。
标语：[男人喝了延年益寿、女人喝了永葆青春，你值得拥有]
……代言人是伯南。
“伯南也来了？”蒋夜霖问。
“哦？啊，放心放心，这次我提前做了攻略。”
胡鹏放下饮料，赶忙从包里拿出一沓表格：“喏，整理的数据都在这。体操各项竞技的报名人数一共37人，其中女艺人比较多，都集中在自由体操。男艺人报双杠和鞍马的比较多——额……不过伯南报的是单杠项目，跟你一样。而且这次你们又是同组竞技，又是同一个导师——纪家爵。”
“所以你的攻略有什么用？”
“……知己知彼。”
“导师能换么。”
“……不太能。”
“哦。”
“为什么要换导师？”胡鹏不明白。
话音刚落，就见蒋夜霖面色复杂的睨了他一眼。
然后意味不明的问了句：“你跟纪加爵接触过么？”
胡鹏表示摇头。他当然没接触过。
他在队那会儿恨不能天天抱着铅球睡，根本没时间接触竞技体操。
只听说纪加爵是个铁人，平常训练起来不要命的那种。又听说这人是个一根筋，尤为喜欢蒋夜霖，两人在队里“如胶似漆”。
emmm……
传言嘛，总有夸张成分。
但也不难从中看出，蒋夜霖跟纪加爵之间的关系，总比那两兄弟缓和很多。
直到两人抵达节目组指定的酒店。
“怎么是标准间。”蒋夜霖刷着门卡。
他的房间位于走廊的倒数第三间，胡鹏在他隔壁。
“因为我们来晚了。”胡鹏说：“豪华套房都被分走了。可是标间很大的，一个人占两张床还不好？”
蒋夜霖：“哪里好。”
胡鹏：“……哪里不好。”
“你就不怕半夜翻身，发现另一张床上躺着人。”蒋夜霖幽幽看着胡鹏，他背着走廊上的灯光，黝黑的瞳孔藏匿在半大的阴影里。
胡鹏当场就有点脚软：“大大大大哥你别吓我……我怕鬼。”
蒋夜霖没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胡鹏当时就感觉后背有点凉，他赶紧抓住蒋夜霖的手腕，声音都颤抖着：“那我我我……我不住那间了，我晚上跟你睡。”
蒋夜霖没着急回答，依旧淡定的看着他。
过了能有三秒后才说：“哦，你确定。”
“……”
不太确定。
胡鹏脸都绿了。
仔细一想，半夜醒来发现蒋夜霖躺在他旁边，跟发现鬼躺在他旁边有什么两样？
而且……
大哥你他妈不就是鬼嘛？？！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呔！”的一声。
一个冰凉的东西抵在胡鹏的腰部。
胡鹏吓得“嗷”一嗓子干亮了整条走廊的声控灯，他整个人也往前窜了两大步，恨不能挂在蒋夜霖身上：“我操操操操！什么东西？！”
蒋夜霖挺淡定的：“人。”
人？
人……
哦……人……
胡鹏喘着粗气回头，就见身后站着一个“小猴子”。
小姑娘穿着一条绿色碎花连衣裙，头上扎着两个小辫子，一路垂到胸口。
她看上去也就七八岁，脸上戴着个孙悟空的面具。面具材质类似少数民族灯会时可以买到的那种。
手里还握着一根金箍棒。那棒子估计比她两人摞一块都高。
刚才抵着他腰的那玩意儿准是这个棒子！
“小猴子”举着金箍棒：“呔！妖怪，举起手来！”
胡鹏：“……”
谁家熊孩子？
能送回花果山么？
“小朋友，你找谁？”胡鹏颤抖着从蒋夜霖身上下来，脸还是白色的：“你住哪间啊？大晚上的不睡觉，出来吓唬人吗？”
面具上的猴子本就是咧开的笑脸，“小猴子”又磕磕一笑，场面就更滑稽了。她有模有样地朝胡鹏比划了两下：“呔！胆小的妖怪！吃俺老孙一棒！”
“你才胆小。”胡鹏捂着心脏，“晚上不能这么吓唬人知道吗？而且这里是公共场所，你不能叫这么大声知道吗？”
小猴子：“就你叫的最大声。”
胡鹏：“我……”
胡鹏蹲在地上，一人一猴对视半天。
蒋夜霖注意到小姑娘耳朵后面有个银色挂坠，是个六芒星。
再仔细一看，似乎是因为面具上的弹力绳丢了，她又找不到更好的东西代替，于是就将项链穿在了两端的孔眼里。然后绑在了后脑勺。六芒星的挂坠就垂在耳后。
这挂坠他似乎见人戴过——是个女人。
但念头转瞬即逝，他想不起来具体是谁。
这家酒店是节目组指定场所，节目录制期间不会对外开放，所以住在里面的不是艺人就是导师。工作人员不住在这层。
艺人肯定没有结婚生小孩的。
就算有也不可能带着孩子过来。
只有那个人……
不管去哪都带着个小尾巴。而且每次都是安排标间。
蒋夜霖抿了下唇。
小姑娘突然举着棒子，朝胡鹏挥了一下。
胡鹏没想到她会偷袭，下意识往后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小姑娘磕磕的笑了起来：“我吓唬你哒！胆小鬼！”
蒋夜霖再次打量起她的身形，试探性叫了一声：“小封官儿？”
“哇？”小姑娘转头看他：“你认出我啦？！”
蒋夜霖：“……”
那一瞬间，他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
就觉得鸡皮疙瘩从耳后一直蔓延到全身。
就在这时，对面的房间门被打开。
小女孩身后走出来一个男人：“我洗个澡的功夫，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蒋夜霖的视线是由下而上的——他最先看见映在地上的健硕影子，接着是一双肌肉发达的古铜色长腿。
再往上是凸起的胸肌、结实的手臂。最后是脸。
“你再这样下回我可不带你来了！云南这么大，你丢了我去哪找你？”
男人说话的同时，蒋夜霖转身就扭门把手。
胡鹏都懵了：“你干嘛去？？”
蒋夜霖绷着脸，没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胡鹏总感觉蒋大爷有那么一丝活见鬼的苦恼。
像是在刻意躲避什么。
下一秒，身后突然传来“呔！！”的一声，这次是个浑然有力的男音。
小女孩磕磕笑了两声。
胡鹏猛地转头，就见一个身材壮硕的黑皮肌肉男站在门口。他一手抱着小猴子，一手指向蒋夜霖的后背，说：“你站住！”
我靠！
胡鹏差点脱口而出：斯巴达！
再定睛一瞧，纪加爵？？？
蒋夜霖全当自己是个聋子，进了房间“啪！”就把门关上。
胡鹏：“……”
啊咧？
时隔一秒。
房门又被打开。
从里面伸出来一只手，把懵逼的胡鹏拽了进去。
“啪！”
门又关上了。
第二天一早。
节目组工作人员在群里发消息，号召参加比赛的艺人们去训练场集合。说是要集中测试。
蒋夜霖已经换上了运动装，简单吃过早饭之后就跟胡鹏往训练场走。
“你为什么要躲着他？”
这个问题胡鹏从昨晚问到现在，已经问了不下八百遍了。
他实在好奇，纪加爵到底做了什么能把蒋夜霖这号人逼得绕路走？
好奇之余，他挺想请教一下的。
但蒋夜霖依旧不想回答，只说：“条件反射。”
胡鹏：“……”
更好奇了。
胡鹏：“那个小女孩是谁？”
蒋夜霖：“他妹。”
胡鹏：“他出来做指导，还带着妹妹？”
蒋夜霖：“他家里就他和他妹两个人。”
胡鹏：“所以你为什么要躲着他？”
蒋夜霖：“所以你为什么要知道。”
胡鹏：“……单纯好奇。”
他一路上都在纠结这个问题。
前方就是本次训练场馆。一个半球形玻璃建筑。穿过热带树木的围绕，两人很快就到了门口。
还没等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男人的爆发声。
“呼哈——”
“唔哈——”
很明显就是在做剧烈运动，憋着劲儿。
旁边还附和着几声惊叹：
“啊，好厉害。”
“这种动作也可以吗？”
“大发啊！”
蒋夜霖被胡鹏磨得有点燥。
他比胡鹏高出一大截，抬眼就能看见里面的场景。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多说无益。”
胡鹏：“？？？”
蒋夜霖朝里面抬了抬下巴，说：“自己看吧。”
胡鹏一脑袋问号。
他往前走了两步，乌龟似的探出头。
下一秒，整个人都颤了颤：“我去！！！斯巴达！！！”
就见纪加爵正在吊环上做平衡支撑。
他穿着一套专业的体操运动员训练服，整个身体与双吊环成九十度直角，强大的力道之下，他全身肌肉涨硕，青筋暴起的纹路条条可见，像超级赛亚人变身到终极状态。
肩膀以上的皮肤都是红色的——尽管他是个黑皮。
在他旁边是几名报了体操项目的艺人。为了上镜，小鲜肉们特意起了个大早，画了精致的全妆。与纪加爵的肤色呈明显反差。
极个别小鲜肉们似乎没想到体操运动是这样的，他们惨白的脸上满是惊恐。好像是在说：“我也要练成这样？？？”
“哒唛！”
蒋夜霖全程淡定。
因为这样的场景他在国家队每天都能看见。
—
纪加爵是力量型运动员，他本身没有过强的天赋，也没有过早的成名。
但他像是一个天生的武痴，靠着惊人的耐力和毅力，一步步稳扎稳打，在吊环、鞍马、跳马、单杠、双杠、自由体操项目创下了不少辉煌战绩。被称为体操铁人。
他本身就幕强，喜欢跟强者切磋。
偏偏在他唯一“不能打”的单杠领域，出现了蒋夜霖这号人。
似乎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只要一有机会就会逼着蒋夜霖跟他切磋武艺。
……是真的逼。
把人堵到墙角那种。
尽管失败、再比、再再失败，再再比，他也从来没有退缩过，反而越挫越勇。
长此以往，两人之间的比试，也从当初的单杠运动，跨越到了：
比吃饭时谁吃得多……
比跑步时谁跑得快……
比上厕所谁最后出来……
甚至，比谁的长……
当然，蒋夜霖都无情的战胜了他。
尤其是在长度这一块，更是绝对碾压。
当纪加爵发现蒋夜霖年仅16岁就能达到了惊人的172时，更是直接自闭了一个礼拜。
最后，是蒋夜霖有点吃不消。记忆中，他有过将近2个月的时间，一从杠项训练室出来，就赶紧骑车往赛尔场跑。
这还算运气好的。运气不好，裤腿上还带个“挂件”。
纪封官儿会抱着他的大腿，用最稚嫩的童声喊出最有气势的话：“哥！你快来呀！他又要跑啦！我坚持不住啦！”
多亏这对兄妹，他现在的“开溜能力”极强。
这次比赛前，纪加爵还反复叮嘱：“兄弟，你骑车小心些，回来咱俩再练一把。”
蒋夜霖：“你能不能换个人祸害？”
纪家爵突然宏观了：“这偌大的体操队——”
“说人话。”
“我找不到别人，只有你能与我抗衡！”
蒋夜霖当时还开玩笑说我要是不回来呢？
纪家爵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一语成谶……真没回去。
—
胡鹏看的投入，纪加爵在吊环上青筋暴起，他就在门口呲牙咧嘴：“那弱者呢？”
尽管这用词听着不太顺耳，但蒋一阳确实头顶弱者光环。
胡鹏：“弱者他总不能还要跟你切磋吧？”
“弱者？”蒋夜霖语调轻扬，思考片刻说：“那他会想尽办法把你变成强者——”
就在这时，纪加爵从吊环上翻空而下，稳稳落地。
周围传来一阵掌声。
“看见了吗？这就是男人的力量，奥运的力量。”纪加爵生的高大又壮，他毫不避讳地展示着那足以吊打健美选手的肌肉：“报名了这项运动，就说明你们内心足以热爱——放心，接下来的时间我会用尽一切办法，让你们像我一样，浑身都是——”
他驽了努两臂的肌肉：“——男儿本色！”
现场的众人：“……………………”
门口的胡鹏：“……………………”
纪加爵目光一转，突然看见门口的二人。
蒋夜霖眉心明显动了一下：“——然后再跟你切磋。”
胡鹏：“……”
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躲着他了。
换我我也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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