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加油
那笑容是向着她的，坦坦荡荡，毫不掩饰。
跟徐彦升对视两秒后，黎语知忍不住移开了眼睛。她做不到他这样明目张胆。
徐彦升换了件运动背心，在一群个子高的选手中，依旧显得身姿挺拔。他显然跳过几轮了，额头上沁着汗，有些微喘。
明知他是为了轻装上阵，才特意换了衣服。黎语知还是忍不住跟李蕊吐槽：“徐彦升怎么跟个名媛一样，一天换三次衣服。”
李蕊捂嘴笑了一声，“你这话要被他听见了，不知道什么反应，肯定好玩死了。”
黎语知专心看起了比赛。
现在跳的是1米4的高度，接下来上场的男生个子挺高，助跑也快，风风火火跑到横杆前，黎语知跟着紧张起来。那男生抬了个脚，虚晃一枪，没跳，返回去重新助跑。再一次跑到杆子前，她的心又提了一下，男生还是没跳成。
时间用完了，轮到下一位，场上发出一阵唏嘘声。黎语知不觉也感到微微失望。
大家期待着下一位选手的表现，结果这个男生重蹈覆辙，第一遍也是没跳，回去助跑，第二次倒是跳了，但是差了一点，没跳过。
围观的群众受不了接二连三的败兴致，发出几声倒喝彩。
黎语知没说什么，两边的肩膀放松下来，这跳高比赛可真是看得人挠心挠肺的。
李蕊跟黎语知解释：“跳高这事讲究一气呵成，这些人太怂了，不过没关系，大家都是来看徐彦升的，他肯定不怂。”
黎语知环顾一周，围观的学生之中，女生的数量确实多一些。
但愿徐彦升一米八五的个子不是花花架子，跳高成绩能对得起这些来看他的女生。
又跳了两个，只有一个擦着杆子过了，好歹不那么难看。
接下来轮到徐彦升出场，他的表情比前几个出场的运动员都要轻松自在，助跑之前，特地朝观众区看了一眼。
旁边的几个小姑娘在说：“他在看这边，是不是在看我啊？”
黎语知本来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听到大家都这么说，立刻打消了自作多情的念头。
他哪有在看谁，分明就是朝着女生们集体放电。
下一刻，徐彦升扬了下眉，嘴角上翘，露出个勾人的笑，似乎是在佐证她说的“放电”行为。耳边一阵“好帅”的尖叫，黎语知往后退了一步。
徐彦升敛起笑意，神情逐渐坚毅，他跑的很快，到了横杆前面，毫不犹豫地抬脚垮过去，一气呵成。
人群爆发出阵阵掌声，还有女生们发出的“帅呆了”的欢呼声，黎语知和李蕊也跟着鼓掌。
李蕊把手掌都拍快麻了，兴奋地说：“我说什么来着，升哥就是牛掰！”
徐彦升变升哥了，黎语知失笑。别的不说，他这圈粉能力是真的牛。
又比了几场，淘汰的选手越来越多。最后，徐彦升以16米的成绩拿下了跳高总成绩的第一名。听李蕊说，这个成绩相当于国家三级运动员了。
第一天的校运会就这么结束了。这两天学校管得松，学生们大多都在校外吃饭，吃完去看个电影或者打个游戏，赶在宵禁之前回宿舍。
黎语知不敢放松，吃过晚饭，就去教室里自习。
刚开学不久，一中的学生固然勤奋，可比拼成绩尚未到白热化阶段，因此校运会期间来自习的并不多。班上也就十来个同学，黎语知看了看，基本上都是月考靠前的那些人。
天道酬勤，亘古不变的真理！
当然，徐彦升除外。一直到晚自习结束，黎语知也没看到他的身影。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和他那帮兄弟夜游去了。
从没见他认真学习，第三名的成绩是咋考的。
操场的大本营搬下去近四十张椅子，班里剩的十几把正好够用。教室的桌子很多，来自习的同学随意搭配了桌椅，就埋头做题。教室里的桌椅摆的零零散散，不成方圆。
黎语知看了却不觉得心烦，倒觉得比平时整整齐齐的样子，多出几分美感。
她自我总结，这美感的名字叫“经得起诱惑”和“自律的最高境界”。
黎语知的项目在校运会第二天上午十点钟。
唐裳早早过来找她，开玩笑说：让黎语知敞开了跑，她会在终点站等着，哪怕跑晕了也保证有个怀抱能接住她。
黎语知本来信心十足，心说就算不在年级拿名次，至少在组内跑个前三。可是在候场时，看着枪响后，那些女生一个箭步冲出去，跑的飞快的样子，她又忧心起来。
她平时练习时都是慢慢跑的，怎么这些人跑起来就这么快呢。
黎语知心里没底，拜托李蕊站在跑道旁的草坪内候着。等她经过的时候，向她比个手势，好让她知道自己跑了第几。李蕊很痛快地答应了。
轮到黎语知上场，她俯下身，屈膝准备，一颗心紧张无比，跳的快极了。
枪声一响，黎语知就冲了出去。她跑在最前方，看不到其他人，心里更加慌乱，脚上却不敢慢下来。
高一期末的体育考试，考的就是800米。她开头是慢慢跑的，最后一百米才冲刺。
可现在，她却跑在第一个，前方没有一个人，也看不到身后的人在何处，是紧紧贴着她，还是离得很远。
李蕊站在接近终点的位置，给她竖了个大拇指，意味着黎语知跑在第一个。
这个手势对黎语知来说失去了意义。比赛还剩下一圈，可她的力气已经快耗尽了。
明明是在跑步，黎语知却体会到高处不胜寒的感觉，像是半夜走在无人的山路上，独自攀爬，心底一片茫然、无助又孤独。
忽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黎语知，加油！
黎语知，加油！
她听了两声，才认出是徐彦升的声音，他的声音经过麦克风的扩散，有些失真。
周围的学生像是受了这鼓动，明明素不相识，也跟着喊了起来：
“黎语知，加油！黎语知，加油……”
那些陌生和善意的叫喊，如潮水向她涌来，一瞬间将她紧紧包围。
还有半圈的路程，她是真的跑不动了。
从小到大，她从未如此万众瞩目过。十几个人的八百米跑，因着这上千人的加油声，像是成了她一个人的比赛。
眼泪夺眶而出，黎语知腾不出手去擦。手和脚仿佛都不是她的了，只是机械地摆动着。
黎语知眼睁睁看着一个女生超过了她，紧接着又是一个，最后她的视线渐渐模糊，只剩下唐裳站着的那个位置。
加油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她什么都听不见，只有耳边的风声呼呼吹着。
最后，她果然倒在了唐裳的怀里。前边说的玩笑话成真了。
迷糊之间，她听到哭声，感觉到自己的嘴被掰开，甜甜的液体流淌进口腔。
她意识不清，没能咽下去，呛到了，咳起来，反而清醒了几分。
听觉先回归，她听见唐裳哭着说：“之之，你傻啊，跑那么快做什么？”
她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辨一句，身体忽然悬空，头顶传来一声冰冷的：“让开！”
视线渐渐聚焦，她仰头看见少年的侧脸，鼻挺唇薄，下颌线流畅清晰，很帅气的一张脸，面色却黑的吓死人。
走了大半段的路，黎语知的意识完全恢复了。
她竟然在徐彦升的怀里！
她的头就靠在徐彦升的胸膛，隔着一层薄薄的意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灼热的体温。
被他抱在怀里，整个人都被他身上的味道所环绕着。
确认了，柠檬薄荷味的。
他身上的洗衣液味道清清凉凉，可里边的肌肤却是滚烫的。这么想着，她的耳尖不禁微微发红。
这处境过于尴尬，她浑身都僵了，动也不敢动，最后决定闭上眼继续装晕。
这条路似乎长的没有尽头，黎语知装着昏睡，偏偏心脏不听话地狂跳，她好怕被他听到。
徐彦升抱着她进了医务室，校医还没开口，他直接走进隔间，把她放在里头的一张床上，黎语知才“悠悠醒转”。
先装模作样地打量一下周围，才明知故问：“这是哪，我怎么在这？”
徐彦升没说话，沉默地望着她。黎语知从中读出了不爽的情绪，不再说话。
校医给她检查了下，说没什么事，就是体力透支，歇息一下就好。又拿了两瓶葡萄糖过来，让她喝下去。
交待了一番，校医就转身出去忙了，留下黎语知和徐彦升面面相觑。
黎语知喝完葡萄糖，头不昏了，力气也恢复了许多。
医务室时不时有受伤的同学进来，她虽然躺在隔间里面，可是在这种地方不可能睡的安稳，还不如回宿舍去睡。
徐彦升的脸阴沉得能滴下水，她一句“我好了，要不回去吧”愣是说不出来。
黎语知左思右想，也不知道他在不爽些什么。
总归是他把自己送到了医务室，道谢准没错。
“徐彦升，谢……”
一声“谢谢”没说完，徐彦升忽地掀起眼皮，犀利的目光如同两道冷电，“你是猪吗？”
黎语知噎住了，未尽的话卡在喉咙处，不上不下。
“你那么拼命做什么，是学校指着你为校争光，还是跑第一能拿奖金？”
劈头盖脸的一顿吼，直接把黎语知给吼懵了。
“纯属娱乐性质的比赛，也值得你拼死拼活，不知道的还当你参加奥运会呢。”骂到最后，一腔怒气化成了嘲讽的语气。
黎语知没见过情绪这么激烈的徐彦升，前边不知该作何反应，听了最后一句讽刺，委屈顿起。
“谁让你拿着麦克风叫我名字，你喊的全校都知道了……”她要是不跑个名次，那不是在全校面前丢人。
徐彦升冷哼一声，面色依旧铁青，“倒成我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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