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慕家刚搬进别墅大院的时候，乔染第一眼见慕熙，就觉得他像个漂亮精致的洋娃娃。
他不像一般男孩那样活跃，沉默而文静。或许不该用文静这个词汇来形容，但那时候出现在乔染脑中的，就是这样的形容词。
他也不擅长打架，细胳膊细腿，似乎风一吹就能倒。
大概是有个妹妹的缘故，那时的慕熙才六岁，却成熟得不像个小孩子。知道排队，懂得谦让，还会教导妹妹。
但这种气质，与大院的孩子们格格不入。
喷泉池一事过后，更没人愿意理他。一人形影单只，有时牵着个两岁的妹妹，背影十分孤单。
乔染就是那时不顾反对，硬拉慕熙入伙的。
大院里的孩子不满，不愿带着这个“叛徒”一起玩，有一些就逐渐疏远了乔染。三三两两自成一派，不再跟着乔染身后疯跑。
九岁的乔染比六岁的慕熙高，拍了拍慕熙的头发，说：“当我小跟班吧，为了你，我都气走那么多人了。”
慕熙什么都没问，只说：“好。”
这一当就是九年，直到他初三出国，这个小跟班的身份都尽职尽责。
他不会忘记幼时男厕所隔间里，被踹坏的门锁和黄昏的残阳。
其实慕熙那天并没有多害怕，给他一点时间，他是能翻出来的。只是还没等他实施，乔染就风风火火地跑来了。
分明有更稳妥的处理方法，她却选了最莽撞的那一种。
他也忘不了门开时，小姑娘脸上傻兮兮的笑。
……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后，乔染不由自主地有些僵硬，轻轻问道：“啊？你说什么？”
“没听清算了。”慕熙摘下一次性手套，挑了一些配菜吃，顺便劝告乔染，“先少喝点饮料，一会肯定要玩游戏，免不了喝酒。”
乔染没理解他的意思：“我一会去一趟洗手间，应该就没问题了。”
慕熙无奈地看着她：“我是说，饮料里有酒精，怕你醉。”
乔染摆摆手：“我的酒量，你不放心？”
事实证明人果然不能说大话。
饭过三巡，朋友们提出要玩国王游戏。包间里刚好有扑克牌，桌上的空盘被撤掉后，也余下不少空间。
实际上他们玩的不是正宗的国王游戏，又有点像真心话大冒险。抽到鬼牌的国王可以任意点一个人，被点的人需要选择真心话或是大冒险。
游戏规则不严谨，也没有人深究，终极目的就是喝酒罢了。
乔染被点到好几次，酒喝了不少，头脑有些晕乎乎的。终于有一次抽到了鬼牌，当即清醒了不少，随机点了一个红桃三。
慕熙翻过扑克牌，弯起唇角：“我是红桃三。”
他思考了一下，说：“我选大冒险。”
朋友们开始起哄，玩这个游戏，选真心话的比较多。毕竟真心话只是回答一些比较尴尬的问题，大冒险却有可能让这些尴尬变成现实。
好不容易有人选大冒险，还是从进包间就吸引所有人目光的慕熙，还不好好坑他一次？
众人五花八门地提了不少惩罚方式，最后决定让慕熙玩pockygame。
这游戏需要两个人，分别从同一根巧克力棒的两端开始吃，距离越靠越近。谁先忍不住咬断，谁就输了。
还是之前那个胆大的女孩，这次又喊道：“慕少，你随机选个妹子玩吧！大家都不介意！”
女生堆里又爆出几声笑骂：“许菲你滚啊！”
乔染喜闻乐见，自然是顺应民意：“那就这样吧，慕熙你选一个异性玩pockygame。”
她想，在座的女生和慕熙都不熟，以慕熙的性格绝对不会去冒犯她们，所以他只能选择和他最熟悉的莫小薇。
这样的话，也算缓解一下莫小薇的单相思之苦，说不定就能擦出火花呢？
“好。”慕熙点头应了。
巧克力棒这种零食酒店都有，有人早早就跟前台要了一盒，递给慕熙。慕熙抽出一根，叼进嘴里，动作十分娴熟。
而后，他走到乔染面前，微微低下头，眼神示意。
乔染愣了一下：“我是国王……”
她这才反应过来，pockygame里选一个异性，并没说不能选择国王。是她思维定式，把自己排除在外了。
这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乔染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只得硬着头皮咬住了巧克力棒的另一端。
慕熙是低着头的，还偏了一个角度，让乔染的身高能够到那根巧克力棒。可这个姿势从远看去，就更像接吻了，十分尴尬。
乔染此时突然就理解了那些演员，明明安排了借位，为什么还是会紧张。
她完全不敢想象，她和慕熙的动作，在其他人看来是什么样子。只得把注意力专注在巧克力棒上，感受着对面慕熙的气息。
太近了。
即便中间有一个巧克力棒的距离，也太近了。近到能看清慕熙眼尾的一粒小痣，能数清他卷翘纤长的睫毛。
他的呼吸带着淡淡的薄荷香，打在脸上是温热的，甚至有些烫，烧得乔染像煮熟的虾子。
乔染不想再靠近了，可慕熙停在远处，只咬着一个尾巴，丝毫不往前挪动。
朋友们笑着说：“这不行啊，pocky露在外面太多了，不合格不合格！”
然而任他们怎么叫，慕熙纹丝不动。
乔染狠下心，缓慢地往前咬了一点，又咬了一点。但这样，就好像是她主动凑到慕熙面前，要去亲他一样。
乔染又被自己这个想象尴尬得不行。
最终还是她先受不住这种氛围，咬断了巧克力棒，把嘴里那段吃了下去。慕熙才慢悠悠地吃掉了剩下的半段。
乔染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慕熙率先开口道：“我输了。”
围观群众表示不信：“我看着怎么是染姐啊？”
“是我输了。”慕熙重复了一遍，他拿起桌上的啤酒，“自罚一罐，可以吧。”
“6666！”
“慕少大气！”
其实他们只是想看人喝酒，无论游戏结果是怎样的，只要有人喝酒就能过关。
慕熙仰头喝完了一罐啤酒，酒液顺着他的下巴，流过凸起的喉结，流入白衬衫领口。
游戏结束，乔染坐回慕熙身边，问起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是不是会抽烟？”
她觉得慕熙拿巧克力棒的那一幕，姿势太过熟练了。
“已经戒掉很久了。”慕熙这样回答她。
乔染“哦”了一声，停了片刻，又问道：“所以，刚刚为什么说你输了？明明是我咬断的。”
慕熙看了她一眼，女孩唇色嫣红，眼瞳黑白分明。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嗓音微哑：“不然呢，让你当场喝一罐啤酒吗？”
暧昧的灯光打在脸上，慕熙扯了扯衣领，酒劲还是让人有一点躁。
乔染莫名觉得，这时候的慕熙，比平时多了一些侵略性。却也……更加性｜感。
见过幼时的奶娃娃慕熙，也见过现在抽枝发芽成熟的慕熙。乔染感觉，自己有种农民伯伯见自家白菜长大了的欣慰。
还真是男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她想着要不要跟莫小薇解释一下，转过目光，却看见莫小薇窝在一张椅子上，已经睡着了，身上还盖着祁谦的外套。
祁谦的额头靠在莫小薇肩上，也是半梦半醒的状态。
在这种吵嚷的环境下也能睡着，乔染表示佩服。她拿过空调遥控器，把室内温度调高了一点。
她没听见身后慕熙低低的笑声，和一句微不可闻的回答：“因为从一开始，我就输了。”
游戏又进行了几轮，乔染不敢选大冒险，规规矩矩地选真心话。
他们的问题总是在过分和不过分的边缘徘徊，诸如什么“最久一次是几天不洗澡”、“上完厕所习惯用几格手纸”、“得没得过痔疮”此类。
乔染再次被点到，选了真心话，听见那位朋友问道：“染姐，当初你和慕熙，是因为什么掰的？”
问题一出，整个包间都短暂地沉默了一下。他们玩游戏是娱乐性质，一般没有人会问这种别人不愿回答的问题，何况今天还是乔染的生日。
没想到，就真的有人读不懂气氛。
乔染停了半晌，组织了一会语言，才有些生涩地回答：“因为，我那时候……”
话没说完，就被慕熙打断了。
慕熙微微皱眉，看着提问的人：“因为当年我是个傻逼，可以了吗？别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好好，对不起我脑抽了。”那人道了歉，识趣地坐下了。
众人急忙打圆场，乔染恢复了笑意，摆摆手说：“没关系没关系，继续玩吧。”
许久没听过慕熙说脏话，再次听到却是他在骂自己。可乔染却深知这背后的故事，哪有慕熙那一句话那么简单。
她曲起指节，敲了敲慕熙的手腕，说：“不是这样的。”
“嗯？”慕熙似乎没理解她的意思。
乔染垂下眼眸，看着盖在腿上的红桌布，声音很低：“你别骂自己，事情明明就不是那样的。他们不知道，但我们，应该心知肚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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