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陆家老宅
堂内,坐着的翟老太公扯了扯嘴角,像是简单的嘴角抽抽,又像是吝啬于展现在人前的满意。
他慢慢起身,向苏羽澜行礼让座,“小主子。”
这一次,苏羽澜没有推辞。她拉着綦墨坐到上位,又请翟老太公在左下首坐下。
“小主子,这就是你为伏夷选择的新掌权人?”翟老太公说起话来平平稳稳,一点也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虽摸不清翟老太公此话的态度,但这并不妨碍苏羽澜表明自己的决定。
“是。这天下会是綦家天下,伏夷也会成为綦家天下的一部分。我们不能等洪流来席卷我们,我们要卷起洪流。”
苏羽澜看向綦墨,脉脉情深,“阿墨是綦皇室血脉,又自幼沙场历练,身份地位和能力都足以给伏夷换个新貌。加之我心中私情重,而阿墨胸有大义,只要他在,我心中大义就在。您看,阿墨可不就是掌控伏夷最合适的人选。”
翟老太公浑浊的眼里精光一闪,扫过端坐着的綦墨。
他手上的拐杖有节奏地轻敲地面。敲过第十下,他身上摄人的气势一收,坐在那儿,像个随处可见的体弱老爷爷。
以为要像上次那样打一场硬仗的苏羽澜后背一弯,往桌上一趴,半死不活地撩起眼皮。
“翟太爷爷,这就完了?你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吧?”
“哼,一进门就是‘翟老太公’,我还不知道你是准备好了。”
翟老太公孩子气地笑问苏羽澜:“现在,一肚子货没地儿用,是不是憋屈?”
“嗯,憋,憋得慌。”
“来来,太爷爷给你个东西,你就不憋了。小墨啊,来,你也过来。”
翟老太公向俩人招招手。
对局势变化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的綦墨,被翟老太公手一招,愣愣地听话起身。他走到翟老太公身前,照着翟老太公的示意,乖乖伸出手摊开。
翟老太公笑眯了眼,一人塞一把麦芽糖。
“好啦,好啦,太爷爷跟你们糖吃。糖分完了,你们就出去玩吧!”
翟老太爷发完糖,挥着拐杖就赶人。
苏羽澜和綦墨捧着糖,哭笑不得地被赶了出去。
看着两人并肩的背影,翟老太公仰起头,一滴浊泪划过他满是干瘪皱纹的眼角。
“伏夷终于又要有喜事啦,王爷、小郡主,你们看到了吗?”
出了城主府,阳光正好。
“我们就不回驿站了,有翟太爷爷出马,咱住的地方肯定换了。”
苏羽澜吃了块糖,一边脸颊鼓起,说起话来含混不清,“阿墨,我带你去看看咱家望州老宅吧!”
陆家老宅离望州城主府只两条街远,两人慢慢踱步过去。
望州城内遍植香樟,目之所及,皆是上百年的老树,郁郁葱葱,高大茂密。在炎热的夏日,百年香樟用自己茂密的树冠支起片片阴凉。
“现在是香樟树的结果期,若是早三四个月来,我们还能看到香樟树开花。”
苏羽澜从地上捡起一个小果子,给綦墨看,“你瞧,这就是香樟树的果子。”
香樟树通体生香,堪称“香樟之城”的望州也浸染了香樟特有的香气。很多望州家庭也以制作香樟木制品、香樟香料等为生。
临近老宅时,满目的香樟树里,突兀地出现了一棵榕树,干枯衰败。在常绿香樟树的映衬下,那棵榕树更显不协调,几近刺眼。
“那棵榕树就种在老宅祠堂边上,是祖上不知哪位祖奶奶从家乡带来的。在她的家乡,榕树被视为神树。”
苏羽澜停下脚步,黑润的眼望了那棵榕树好一会,当年的哀伤俱化作了平静。
“我外祖去世那年,不知度过了多少春秋的榕树枯败了。之后,再不见它生发绿芽。”
綦墨默默上前,牵住苏羽澜的手,把翟老太公给的麦芽糖全放进苏羽澜的掌心,“陆家还有你在,我们可以再种一棵,守着它长成一棵新的遮天大树。”
苏羽澜捏了捏手中的糖,算了算分量,笑眯了眼,“唉,不用啦,该结束的就让它结束吧。日后,庇荫伏夷的不该是榕树了。”
“来,阿墨,我带你走条近路。”苏羽澜左右环顾一圈后,拉着綦墨扒开路边的杂草,钻进一条小道。
幼时从这里成功溜出府玩的雀跃穿过时光,再次降临到苏羽澜身上。
“这里除了我没人知道。以前我娘收拾我关我禁闭,我就从这溜出去,再从溜回来。第一次走那会儿,也不知道碰到了什么,身上被割了好几条道道,又痛又痒,也不敢跟爹娘说。后来,出入这儿,我就格外注意,果然再没有被刮到、刺到了。”
綦墨伸出一只手,小心护着苏羽澜的头顶,时不时取下苏羽澜头上松垮欲坠的发簪。
听着苏羽澜的嘚瑟,他也只是摇了摇头。没提醒她,眼前这小道看似自然形成,实际暗藏尽心的人为修整。
想来,多半是陆家长辈早就发现了这条“密道”,将最初苏羽澜钻出的小道不露痕迹地扩宽,又除去了带刺和叶片锋利的草木,让自家孩子溜出去的方便些。
看这条道的现状,这里似乎一直有人打理着。或许打理的人就是正暗中保护苏羽澜的虎卫,綦墨猜测。
走出小道的苏羽澜,顶着被綦墨薅得光光的发髻,还无知无觉地格外兴奋。她指着老宅院墙下的小洞,正要说话,一髻用发簪挽好的发束恰好散落,铺满肩头。
苏羽澜后知后觉地往发髻上一摸,眼下发红,“阿墨,你瞅瞅,我头上那些值钱玩意儿是不是掉光了?”
“我看看,嗯,没了。”
綦墨仗着身高,顺她意地看了眼后确定。末了,他还问,“头上轻一些,是不是舒服多了?”
“嗯?”被这么一问,苏羽澜乖乖晃晃头,好像是轻了不少。
“是轻了,有点不习惯,但感觉好像还不赖。”
“习惯习惯就好了。”说着,綦墨从袖中取出一根男式发带,动作温柔地拢过苏羽澜垂落的散发,绑好系结。
“这样绑好,行吗,羽澜?”
脖颈被綦墨的指尖擦过,留下微热的温度。
这微热带着酒意晃晃悠悠地爬上苏羽澜的脸,“唔,行啊……”
一个藏身在樟树上的虎卫看不下去了,觉得主子的智商直降谷底有损伏夷颜面。他掏出口袋里的醒神油,毫不吝惜地倒出一大滴弹向苏羽澜。
虎卫出品,果然精品。
被綦墨迷得晕晕乎乎的苏羽澜精神一振,智商上线,财迷属性也随之复苏。
“不是啊,阿墨,这不是绑不绑头发的事儿啊!我今天戴出来的可都是值钱货,都是这里一点、那里一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钱买的。呜,李宁攸那个钱袋子还要好久才能再遇上呢。”
“……”
这里一点、那里一点,不会指的是这里敲一点,那里骗一点吧?凭借对苏羽澜的了解,綦墨还真觉得这就是真相。那可还真是攒得挺辛苦的。
綦墨叹了口气,取出方才收好的各种珠钗玉坠,递给捂着眼、光打雷不下雨的爱财鬼。
“咦?”悦耳的钗环相击声,成功吸引了苏羽澜。
“哇,阿墨,你从哪儿找到的”
“一路跟在你身后收起来的。”一向老实的綦墨避重就轻。
树上、草丛里、房顶上的虎卫们通通撇了撇嘴。
“阿墨,你真棒!”
綦墨避开苏羽澜仿佛照进阳光的眼,觉得自己有些不对。
虽然那些钗环摇来晃去,晃得人心都摇摆起来,还会时不时要落不落,挂到衣服、树枝,可只要羽澜喜欢,又有何不可呢?他只多注意几分就是了。
武夫脑回路的定王爷终于意识到苏羽澜又不上战场,又不与人动武,戴些哐哐啷啷的东西也无伤大雅。
他挑出一只苏羽澜常戴的步摇,为苏羽澜戴上,“你若喜欢这些,我府库里还有些银子,你自可取用添置。”
“嗯嗯,我喜欢,没钱的时候还可以拿这些换钱当路费呢!”苏羽澜欢喜点头。
“不过,阿墨,你的钱还是先存着,我们先用别人的,别人没有了,我们再用自己的!”
呃,这意思是,还是要去坑别人?
綦墨在心里叹了口气,算了,救不了,那些注定被羽澜坑的人还是自求多福吧。
綦墨拦腰抱起想钻狗洞的苏羽澜,跃墙而入。
倒不是不能陪她钻,只是暗中有一群人看着,总不太好。
翻进去,两人正落在大榕树边,对面就是陆家祠堂。
苏羽澜搂着綦墨的脖子,也不下来,双手往下勾了勾,示意綦墨进祠堂。
等綦墨走到榕树下,苏羽澜才从綦墨怀里跳下来。她当先走上台阶,打开祠堂的门,一排排灵位正对着两人。
摆在前排最新的三个灵位是同一年安置的,分别属于苏羽澜外祖陆良弓、母亲陆蓝玉、父亲苏云川。
綦墨随苏羽澜端端正正磕了头,算是真正见过陆家的长辈了。
“祁州吴伯父前两月也亡故了,改日我们也该去祭拜一番。”
说完,苏羽澜掏出手绢,擦了擦亲爹的灵位,指着上面的名字吐槽道:“你看,我爹娘名儿多好听,这全家就属我名字最难听啦,也不知道我爹怎么想的。”
陆家长辈的名字确实都极好听,可在綦墨心里,再好听的名字都比不过“苏羽澜”三字。
他笨拙地道出真心:“我却觉得,你的名字最好听。轻羽落湖面,水生微澜。”
苏羽澜乍听綦墨对自己名字的理解,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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