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言

　　拉开门,  对上他玩味的双眸，季暖冷静自持，强装出云淡风轻的模样。

　　傅斯朗看了眼她赤着的小脚,  拦腰抱住她，季暖镇定的脸上出现裂痕，再也伪装不下去了。

　　攀着他肩膀拍了拍,  问：“你又要带我去哪？”

　　傅斯朗抱着她坐在床边，拿过鞋子给她细心套上，季暖才意识到她没穿鞋子，因为刚刚是他抱她去卫生间的。

　　“想吃什么？”傅斯朗问。
　　季暖一把懒骨头,  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  “有什么吃的？”
　　刷完牙她也饿了。

　　傅斯朗：“方便面？”
　　季暖叫苦不迭，“傅斯朗,  我和你呆一块，你就给我吃方便面吗？”
　　傅斯朗揉了揉她稚嫩的脸颊,  “唬你的。”

　　季暖也不是真的挑，“随便吃吃吧。”
　　重要的是想睡个回笼觉。
　　天大地大，此时都没有睡觉最大。

　　看出她心里的小九九，傅斯朗带着她站起来，拍了拍她,  “去把衣服晒了。”

　　说完他走向厨房,  季暖欣然接受他做饭她做家务这件事。

　　把衣服从洗衣机里拿出来，到阳台慢条斯理地晒好。

　　大年初一天气好，阳光明媚,  阳台洒入一地金黄。

　　晒完衣服,  她伸了个懒腰,  一阵酸涩,  她差点直不起身子。

　　昨晚确实是过分了。
　　完全没念在她初经.人事的份上折腾她。
　　好在完事他还有良知在，没让她受累，自己收拾了屋子。

　　裹着傅斯朗的棒球服外套，靠在墙边望着上方被风撩起的衣角。

　　两人的衣服平齐挂着，是同一款洗衣液，淡淡的一股清香，一秒把她带入第一次见他的课上。

　　也是这股浅香。

　　季暖觉得自己记忆承载的方式很奇怪，别人可能是某个相关联点触及记忆深处，而她回想某件事情的时候，脑子里盘旋的是一种味道。有些味道并不能描述，因为它们可能不存在，只是她自己定义的一种形容词。

　　就像。
　　落日是橙色味。
　　很无厘头。

　　所幸，初见他时的记忆很简单，是阳光泛甜的味道。

　　她拎着衣篮子回来，傅斯朗还在厨房忙碌。

　　季暖没有去帮忙的想法，她的情况，他心里清楚，肯定也不会让她进去帮忙，干脆心安理得地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先是登陆了作家后台。

　　大结局早已设定好发送，习惯性去看数据，发现评论翻了倍，虽然原先的倍数很小，翻了一倍和大神们比起来勉强凑个尾数，但对她来说是跨越性的收获。

　　而且收藏还在不停地涨。

　　惴惴不安想，难道出了什么事？

　　泱泱很快跳出来替她解疑答惑。

　　泱泱：【我的宝贝啊，你太牛了吧！数据翻倍了啊！】
　　季暖：【啊？】
　　泱泱：【醒了？】
　　季暖不好意思回：【嗯。】

　　都快中午了，她才醒过来。
　　才发现昨日凌晨泱泱给她发了一大串消息。

　　泱泱：【新年快乐！我的浮阳宝贝啊，新的一年也要顺顺利利，健健康康啊！给你好运喷雾，变码字永动机！】
　　泱泱：【还要暴富暴瘦，祝我们早日脱单，梦想成真，还希望我们能赶紧见个面，一起吃喝玩乐！】

　　泱泱：【祝福视频】
　　泱泱：【烟花视频】

　　泱泱：【人咧？宝，你睡了吗？】
　　泱泱：【真的睡了啊！你什么老古董啊！大过年不等等再睡！】

　　季暖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
　　也能算睡了吧……另一个意义上的睡了。
　　当然不可能告诉泱泱发生了什么，只当是自己睡了忘记回复消息。

　　季暖感谢她给的祝福，也诚挚地送上自己的祝福。

　　泱泱早不在意，一个劲给她说书的事情：【估计要小火了！太棒了吧，我的宝，我就说你这本书可以的。】
　　【貌似是一个生活博主一直在追你的文，你完结后她写了一篇读后感发到微博，几个读书博主好奇去看，看完也写了推荐，大家便慕名去看。】
　　【你要火了！】

　　季暖没有太大的实感，看到今日收益已经到了七百，实感忽然就来了。

　　高兴过后，她也明白繁荣的景象不过几天，因为这本书的设定她知道上限在哪，并没有写有很深含义的东西，就是一个金手指加成的侦探破案记。
　　经不起时间衡量。

　　她屈着腿在空中踢了踢，心里打算着，要不要庆祝一下。

　　白沄敏的头像亮起了红点，季暖喜悦的心情瞬间无影无踪。

　　白沄敏语气透着不好意思：【小暖啊，今天你妹妹的培训班突然被安排去演出，妈妈要跟着去，晚一点再去接你好吗？】

　　季暖嗤笑。
　　其实不接也可以。

　　不想回家的念头越来越重，她望向厨房，手指绞着衣角，心想再留宿不太好吧……

　　这时她才想到一个问题，她和傅斯朗现在又算什么关系？

　　该做的都做了，她并不认为就是情侣关系。

　　就算他们的相处亲密，情侣会做的，他们也做了，不意味着，就是真的情侣。

　　季暖骨子里有种自卑，应该是一种自我唱衰更为合理。

　　如果对方没有明确和她说，这是属于你的，那她心理上就会觉得这样东西不是她的。
　　这种情况下，意味着她随时会失去。

　　他们没有明确说在一起，季暖就不会自作多情幻想他们是另一种关系。

　　“季暖。”厨房里的傅斯朗开口打断她的思绪。

　　季暖：“来了。”

　　进到厨房，傅斯朗靠在洗理池旁，抱着手，淡淡说：“把手洗了。”

　　她听话地洗手，瞥到一桌子丰盛的午餐，看向他，眼神询问是什么好日子他们两个人吃四个大菜。

　　而且菜系……偏南方。
　　他特地做的？！

　　傅斯朗微微一笑，感受到她雀跃的心情。

　　“坐。”他拍了拍身边的凳子。

　　以往出门吃东西，他们都是面对面入座，这次直接贴着他落座。
　　季暖在网上看到过，说这是最亲密的人才会这样。
　　因为情感偏向你，所以希望你坐在身边，随时可以触碰你。

　　傅斯朗给她倒温水，一面说：“补上年夜饭。”

　　刚拿起筷子的季暖会心一笑。

　　昨晚缺的仪式，他全部给她补齐。

　　季暖目光盈盈看着他，不愿意挪动一点点，心里有某种迸发的情绪冲击着她，笑说：“傅斯朗，你真好。”

　　傅斯朗给她夹菜，感受到她的小忧伤，把气氛活跃起来，故意说：“昨晚某个人不知道骂了我多少句混蛋。”

　　季暖才涌上心头的感动瞬间碎了一地。

　　“也不怎么好吧。”季暖冷冷说，端起饭碗吃饭。

　　傅斯朗哼笑。
　　这姑娘，有点记仇。

　　-
　　吃完午饭，傅斯朗要回复导师电话，季暖主动去刷了碗。

　　擦干净厨台，她进到客厅，傅斯朗正坐在书桌前讲电话，她识趣地回房间，把空间让给他。

　　季暖还没有好好参观他的房间，眼下有了闲心，背着手在屋子里溜达。
　　房间没多大，唯一没看过的地方就是那面照片墙。

　　停下来，仔细观摩。

　　全是她没见过的地方，通过建筑物推断，大部分是国外。
　　应该是傅斯朗出门旅游的时候拍的。

　　他拍的氛围感很好，季暖一眼便喜欢上，甚至想要原件做壁纸。

　　从上往下顺着下来，她发现一张照片是新贴上去的，和所有的都不一样，是张人物照。

　　正是昨晚他给她拍的。

　　看到这，季暖唇角翘了翘，心像是热水中冒着泡泡的石子，一点一点地充盈着她。

　　“看什么？”傅斯朗推门走进来。

　　“没有。”季暖暂时不想说这件事，因为不知道傅斯朗会怎么处理，私心想照片在这面墙上多停留一会儿。

　　“喜欢？”傅斯朗指的是这些照片。
　　季暖点头：“你拍的很好看。”
　　傅斯朗拉开床下面的收纳柜，拿出一个相册，“要看吗？”
　　季暖说好。

　　两人窝在床头看相册，多数时间是傅斯朗给她说照片的来历。

　　季暖羡慕说：“你去了这么多地方，见识了很多，能开阔视野，真好。”
　　傅斯朗翻了下一页，“你怎么有点小失望。”

　　季暖：“是啊，就像我写到某个地方，我并没有自己的感受，我的感受全是来自别人的旅游笔记或者网络照片，见到的并不属于特有的。”

　　傅斯朗想了想，说：“那——下次我给你拍，我不外传，这就是你特有的。”

　　想法不赖，他肯定要时常出差。

　　“那就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季暖有点小傲娇。
　　他捏了捏她脸，“还勉为其难啊……”

　　拉开他做怪的大掌，季暖郑重问：“未来几天你有空吗？”
　　傅斯朗轻笑：“季小姐约我，就有。”
　　说辞和她心意，季暖：“嗯，我请你吃饭，吃好的。”

　　“发财了？”

　　季暖嫣然一笑：“小说成绩不错，我想庆祝一下，我也不知道找谁。”

　　听到她谈起写小说的事情，脸上的表情丰富许多。
　　和他见过以往的季暖，都不一样。
　　能感受到她的一腔热爱。

　　怪不得在看音乐剧的时候，她难以掩饰的激动言于表面。

　　傅斯朗没有追问她详细的信息，例如书名、笔名，季暖谈论起来毫无负担。

　　她看了眼时间，快下午四点了。

　　季暖拉开被子，“我要回去了。”

　　白沄敏忙着劳忻忻的事，按照季暖对她的了解，今晚若是不见上一面，可能会不停地给她打电话问个答案。

　　傅斯朗屈腿拦住她去路，“就走了？”
　　季暖抿唇，无奈耸肩：“我再不回去，我妈她真的要找过来了。”

　　被他一扯，跌坐在他怀里，他失笑：“我总感觉像是哄骗某个小朋友回家过夜，准备要被她家人打骂了。”

　　“贫嘴！”季暖没好气打他一下。

　　放在她背后的手不老实往里钻，季暖脸骤红。

　　今天起床她没穿内衣，傅斯朗轻而易举得逞，季暖压住他手，羞赧说：“你别乱来。”

　　满意她露出的神情，傅斯朗收回手，“送你。”

　　也就是逗逗她，没真的禽兽到再要一次，知道她现在还没消化完昨晚的运动量。

　　逃出魔爪，季暖抱着衣服跑进卫生间。
　　警告自己，下一次和他呆一块要提高警惕，可不能糊里糊涂被吃干抹净。

　　傅斯朗把她送到白沄敏住的小区，季暖坐在车上不愿挪动。

　　“那个……”季暖试图找话延迟下车时间。
　　傅斯朗：“十分钟。”
　　季暖：“啊？”
　　傅斯朗：“我陪你坐十分钟。”

　　她浅笑。
　　原来不说，他也懂。

　　真的就坐了十分钟，季暖冷静了许多。

　　时间一到，她手搭在门锁上，傅斯朗右手握住了她的小手。

　　体温相传递，明明车内暖气充足，他的手就是比她暖。

　　季暖回头：“怎么了？”

　　他摊开手掌，一颗糖塞到她手里。
　　季暖扬眉，等他下一句话。

　　“小朋友等会回家，别告状。”傅斯朗不正经笑说。
　　季暖装作恍然大悟：“是想收买我吗？”
　　傅斯朗懒洋洋说：“嗯，可以？”

　　季暖拿过糖撕开包装放到嘴巴里，入口即化，是蜜桃味的软糖，味道馥郁。

　　她眨了眨眼：“那我们算什么关系啊。”
　　傅斯朗深深看着她，“你说呢？”

　　季暖看到了他的答案，都说恋爱骄纵人，季暖拉门下了车，莞尔一笑说：“傅斯朗，肯定的答案留到下次见面说好吗？”

　　没等他回答，她单方面宣布话奏效了。

　　目送她远去的背影，傅斯朗哑然失笑。
　　这算到手的女朋友飞了吗？

　　-
　　季暖跑进小区便停了下来，心跳如雷，抑制不住地欣喜。

　　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和他的这种拉扯是她享受其中的。

　　回到家，白沄敏给她开了门，脸色不太好，见是她牵强笑了笑：“小暖回来了啊。”

　　里头传来一道高昂的女声：“星星回来了吗？”
　　白沄敏听到，脸色又变苍白了一点。

　　坐在沙发上的劳忻忻侧眸惊愕看季暖。
　　为什么她的小名和她名字重音？！

　　进门的季暖才看到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的女子，是她的小姑姑，季淼。

　　“小姑，你怎么来了？”季暖讶异。
　　季淼冷着脸起身，“我不来还不知道你受得是什么待遇。”

　　季淼一直在外工作，不怎么和家里人联系，季暖对小姑的了解都是从大人们那听来的，知道她是个火爆性子，做事雷厉风行。虽然见面少，但小姑对她不错，应该是听说了昨晚的事情，正摆着脸色。

　　劳忻忻听不下去，要站出来给她妈妈正名，白沄敏拦住她，说：“是我的疏忽。”

　　季淼轻蔑哼笑：“知道就好。”“我带星星去我哥那了，不打扰你合家欢乐了。”

　　季暖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季淼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拉着她出门。

　　“小姑，你慢点走。”季暖穿平底鞋都跟不上她五厘米高跟鞋的步伐。
　　季淼没停下，到路边才放开季暖，蹙眉问：“昨晚没地方去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季暖弱弱说：“我也不知道你来京都了啊。”

　　季淼不怎么和家里人联系，出去工作后像与世隔绝一般，也不恼，说了别的事情：“你奶奶听说你爸今年没空回去，非要来京都一趟，我跟她过来的。”

　　季暖惊喜：“你说奶奶来了？”
　　季淼嗯了声。
　　网上约的车刚到，季暖迫不及待上了车，她想见奶奶，很想。

　　季淼讥笑：“你倒是热情。”

　　季暖习惯她薄凉的语气。
　　老人们说以前的小姑不是这样的，小姑比她还听话，又能干，但是总被压着帮衬哥哥，甚至那会差点要因为小叔被迫辍学，从那以后开始小姑就变了一个性子。

　　冷言冷语，谁也不亲。
　　但她没有恶意。
　　季暖知道。

　　“我也很久没见奶奶了。”季暖眨巴眼睛说。
　　季淼别开脸，“行吧，等会你就热脸贴她吧。”

　　热情是不可能的，因为奶奶说过，不喜欢她把开心过多表现出来，不端庄。

　　晚饭前到了季山家，季暖在进门前收好了自己兴奋的表情，气定神闲地摁门铃。

　　开门的是比她高出一点的季宸，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

　　男生眉目清明，脸上神情淡淡，说了句进来吧。

　　季暖走进家门看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奶奶，季山和他的妻子坐在旁边大气不敢喘。

　　“以后别让星星去那个女人家了。”付佩安冷声道。
　　季山连连说好。

　　季暖不敢做声，付佩安瞧她一眼，严厉道：“还不回房间换一身衣服，大过年去别人家住，像什么话！”

　　“我带你去吧。”季宸主动给她带路。

　　住的是他隔壁的客房。

　　季暖对他说了声谢谢。
　　对于这个弟弟，她的感观比劳忻忻好，不是特别亲近，起码他和她交流的时候，有把她当姐姐。
　　只要他尊重她，季暖就会尊重他。

　　季暖躲在房间里把衣服换新，然后听付佩安念了季山很多话。

　　奶奶对白沄敏意见很大，特别是白沄敏为离开小县城去京都生活，和不思进取的季山一直闹离婚，奶奶感觉全家的脸都被丢光了，在知道季暖过年没住在家里，连顿年夜饭都没吃上，这会儿更是恶言相向。

　　季山被迁怒，怵母亲的他只能说好话。

　　大人的事向来复杂，季暖在知道他们之间弯弯绕绕的矛盾时，多想自己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孩童时期。

　　知道得少一些，也不会这么难受。

　　傅斯朗刚到家，给她发了信息。

　　季暖忍不住倒苦水：【突然觉得离开你家是个错误的决定。】
　　L：【被训了？】
　　L：【要是这样，我良心可过不去。】

　　季暖玩笑说：【傅先生还有良心啊？】
　　L：【真没良心，就要去你家了。】
　　季暖疑惑：【来我家干嘛？】
　　L：【强取豪夺。】

　　什么鬼强取豪夺，季暖被他的话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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